等到她們趕到的時候,屋子裏頭的陸穀雨和陸滿秋都已經開始吵起來了,聲音也不見底,分外的嘹亮。


    “……陸穀雨,誰給你的臉來質問我?你算是個什麽東西,就憑你是我大姐的身份,你就能肆意妄為嗎?之前搶了我的婚事就算了,現在你還有什麽臉來罵我?我又沒打你的主意,你操的哪門子的心?再說了,這世上誰都有資格指責我,就你跟娘沒有!是你們對不住我在先的!”裏麵傳來了陸滿秋歇斯底裏的聲音。


    方珍珠臉色白了白。


    陸霜降則是眉頭蹙得越發的深了,就聽到陸穀雨愣了愣的聲音,旋即仿佛是不敢置信,“你說,你說什麽?什麽我攪和了你的婚事……”


    “嗬。你不是猜到了嗎?沒錯,我跟軍哥哥是情投意合的,當初要不是你被大伯娘逼迫著要嫁人,一家人尋死覓活的,軍哥哥何至於被他娘給逼迫著報恩娶你!結果你倒是好,出了火坑,轉頭輪到我了!你們誰都沒幫我,我能咋辦,我除了逃了我能咋辦?你今天居然還有臉來問你咋攪和了的,你摸摸你的良心,我這些年做過什麽對不起你的事兒沒有,你何至於這麽害我?!”陸滿秋越說越是氣憤,“這些話憋著我心裏很久很久了。我以為我樂意嫁給汪建設嗎?我是不甘心,憑什麽就因為我是老二,就活該受這些罪。我那時候發誓,我一定要過得比你們都好!都好!!”


    陸穀雨臉色鐵青,咬緊了牙關,齒縫間依稀都有血腥味彌漫,“我還以為……我還以為你是因為跟我起了口角……沒想到竟然是因為這個……若是我知道,你是喜歡老馬的,我就……”


    “你就會讓嗎?你敢說你一點都不知道嗎?我見天的給他送東西,圖什麽,不就是圖跟他搞對象嗎?你那時候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你難得有個機會逃離,你會不緊緊抓住?你就是知道又如何?你還不是會嫁!就是娘曉得了還不是同意了,誰在乎過我的感受啊!”陸滿秋尖聲道。


    陸霜降再也聽不下去了,驀地推開了門,哐當的聲音響起,讓室內出現了短暫的安靜,兩人的視線都望了過來。


    但旋即,陸滿秋就轉開了視線,就是陸穀雨眼底都滿是震驚。


    陸穀雨踉蹌地扶住了桌子,慢慢道,“我是真不知道……我們當年跟馬家關係好,因為救命之恩的關係,我以為你跟老馬也就是兄妹情誼,我沒想到……”


    “我就是沒有親哥哥,上頭還有堂哥呢,我稀罕他當哥嗎?”陸滿秋冷笑。


    陸霜降眉頭微凝,“二姐,你說話不必這般夾槍帶棒。當年的事已經過去了,娘和大姐當時或許有不察的過錯,但是現在已經成了事實,你們各自有了家庭,何至於抓著這點兒事不放?就是叫二姐夫聽到了,也是對你的名聲不好的。”


    陸滿秋:“你這是要幫她?嗬,也是,畢竟你們比我多了幾年,自然是更親近她的!”


    “這不是什麽偏幫不偏幫的問題,我隻是就事論事。”陸霜降深吸了口氣,“你覺得當初是大姐占了你的愛情在,占了你的婚事。那麽,我就問問你,前幾年風聲比較嚴,私下搞對象本來就不好抬上台麵,你既沒跟娘和大姐說清楚,大家都不是你肚子裏的蛔蟲,何至於知道這些私密事?再來,你說是馬伯母逼迫大姐夫娶大姐姐,可這一個巴掌拍不響,要是大姐夫真的喜歡你,他也不是個沒有擔當,愚孝的人,他自然會說出來,何至於最後你們會勞燕分飛?說到底,也是你沒說清楚,這隻是你的一廂情願。”


    “你,你胡說!軍哥哥怎麽會不喜歡我……”陸滿秋的臉色微微一白,當初她是以為馬學軍會來跟她告白的,畢竟她是個女生,還是保持著女生基本的矜持。哪成想,最後竟然落得這麽結局!


    她心裏有怨,有氣,但卻獨獨沒想過陸霜降說的這些可能性。


    “若是不然,你也可以跟大姐去尋大姐夫問問當年的事!罷了,咱們姐妹幾個私下說說也就算了,也不好叫人看了笑話。”陸霜降又揉了揉額角,“還有,娘也跟我提了工農兵大學生名額的事!我聽到後,一直有個疑問存在心裏的。”


    “既然二姐夫一家看不上你的出身,又因為你生不出孩子來,竟想跟你結婚,而今就因為想從我這蹭這個名額,就能厚著臉皮與你和好,托了你來。這般厚顏無恥,寡廉鮮恥,毫無信任,毫無原則的人,你以為他會遵守跟你的承諾,拿到名額就肯過繼個孩子,然後跟你繼續做夫妻?”


    “二姐,這世上哪兒有這樣兒的事情啊!”陸霜降歎了口氣,“他擺明是哄著你的。他既無才能,自己去高考,就想吃著別人的剩飯,可見他是個劍走偏鋒的小人,不是有大擔當大膽量的人!並不值得托付信任和終身。他今天能因為一個名額繼續維持這段名存實亡的婚姻,明天他就能為了別的利益拋棄了你,去娶別人。誓言是針對有擔當的人用的,而不是這種薄信重利的人。”


    “特別是,他讀了大學,以後的選擇性會更多。你們之間可能會沒有共同語言了,以後眼界也不同了,這些都會造成分歧!這輩子那麽長,把自己的終身希望托付在別人的身上,變數太多了。不就是離婚嘛!以後幾十年的世道變化多著呢,你稀罕他這個城市人?指不定以後,咱們誰都能在城裏安家落戶,成為城裏人。這也不是什麽多驕傲的事!”


    陸霜降說的就是明年的改革開放,現在農村和城裏的界限明顯,但是幾年以後,計劃經濟逐漸解體,而自由經濟逐漸發展,農村人也能成為城裏人,倒是以後的城裏人想轉成農村戶口是不可能了。


    汪建設城裏人的身份再也不會是他自傲的本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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