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說不論什麽東西到了這裏都要沉積在水底,或是被衝到岸邊,如果這裏還沒有蹤跡,要麽自己走了要麽被人救了。


    葉尋花終於能鬆一口氣了,沒有發現屍體就是最好的結果。


    按照自己的推算,安輕舟應該被人救下了,地點也不會遠了,就在附近的某個村子裏。


    他開始尋訪附近的村子,每到一處都會詳細描述安輕舟的模樣,並拿出一根金條作為賞金給提供線索的人。


    一連三天,他轉遍了附近的十幾個村子,卻沒有任何安輕舟的消息。


    他隻好又迴到河灣那裏,坐在河邊出神,推算著哪一個環節出了問題,導致自己走了彎路。


    一艘小漁舟從下遊劃了上來,開始在河灣裏下網,漁人是一個皮膚黝黑的老者,赤裸著上身,幹瘦幹瘦的。


    葉尋花眼前一亮,招唿老漁人:“老伯,你好呀!”


    老者充耳不聞,依舊在忙自己手裏的活。


    葉尋花隻好用英語又說了一遍。


    在中緬邊界附近,很多緬人都懂漢語,他們其中就有許多漢人,所以交流起來不費勁,而再深入到內陸一點,說漢語的就少了,大多以官方語言緬語和英語為主。


    老者聞聲抬頭向葉尋花這裏看了一眼,葉尋花連忙招手。


    老者也衝他擺了擺手,然後繼續下網,等忙完了才劃著小船過來。


    “哈嘍!”


    葉尋花微笑著問好,老者迴以善意的笑臉,說了一句緬語。


    看來老者不會說漢語和英語,隻會說緬語。


    可是葉尋花卻不會緬語,這下交流起來就困難了。


    為了不讓老者厭煩,葉尋花先拿出兩張美鈔遞給老者。


    老者擺手不要,架不住葉尋花執意要送,隻好收下了。


    葉尋花打手勢問老者:“你,每天都來這裏嗎?”


    老者應該是看懂了,點了點頭。


    “三天前你有沒有在這裏看到什麽?”


    葉尋花指了指天空中的太陽表示天,又伸出三根手指代表三,接著指指老者又指自己的眼睛,最後伸手在河灣上一劃拉。


    老者琢磨了一會兒點頭表示明白了,伸手一指河灣對岸,接著比劃了一個長頭發的手勢。


    “對對對!一個女的!”


    葉尋花也在自己頭上從上到下一捋,表示是一個女人。


    老者伸胳膊朝遠處一指,說了一句緬語。


    大概意思是人在那邊。


    葉尋花眼裏有了光,掏出一根金條遞了過去。


    老者連搖頭帶擺手,表示堅決不收。


    葉尋花不由分說塞進他的手裏,打手勢讓他帶自己去找那個女的。


    老者看了看手裏的金條,竟然激動的直顫抖,葉尋花示意他收起來,趕緊送自己過去。


    不一會兒,一隻小漁舟飛速的駛出河灣,朝著下遊而去。


    小舟順流而下,老者雙手單槳劃的飛快,葉尋花站在船頭,眉頭微微皺起,恨不得一步趕到目的地。


    三天前,河邊小村子來了一個昏迷不醒的大美女,她是被孤寡老頭芒哢用小舟載迴來的。


    芒哢停穩了船就去找村裏的巫師兼醫生米塞幫忙,看看能不能把這個美女救活。


    米塞隨即招唿自己的徒弟把人抬到救治室,然後開始診治。


    這個女人一看就不是緬族人,無論從相貌還是穿著都像鄰邦大國之人。


    米塞先是翻了翻她的眼皮,又摸了摸她的脈搏,對站在一旁的芒哢道:“這個人沒死,不過她的魂魄丟了,需要找迴來。”


    芒哢聽了不由得為難起來。


    因為他知道,米塞巫師替人招魂是要收費的,不但要準備豐厚的祭品,事後還要答謝他一隻羊或相同價值的財物。


    可是芒哢現在連養活自己都難,每天要到很遠的地方打魚,魚獲也是時有時無,沒有的時候隻能餓肚子。


    讓他拿出財物來給這個女子招魂,實在是有心無力。


    “我去想想辦法,拜托您照看一下。”


    芒哢沒有因為自己的拮據而拒絕,選擇了去找村裏人借錢來救治這個素不相識的人。


    上天有好生之德,總歸是一條生命呀!


    他先是去找那幾個平日裏總愛跟他借魚的村民,結果全都碰了釘子,一分錢也沒借到。


    村裏最有錢的是村長吞吞米,但村長向來很吝嗇,能借到錢的可能性不大。


    盡管如此,芒哢還是決定去碰碰運氣,這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老芒哢,你來找我不會是要賣給我魚吧?”


    “村長大人,我今天還沒有起網,不知道能捕到多少魚,要是能抓到一條大的,我一定給您送來享用。”


    “那你來找我有什麽事?”


    “我想借點錢。”


    “借錢?你借錢做什麽?”


    “我今天早上去河灣下網,發現了一個落水女子,就把她救迴來了,她一直昏迷不醒,米塞巫師說她魂魄丟了,要給她招魂才行……”


    “別再說了,不借!”


    “村長大人,您行行好……”


    “不是我說你,你一個孤寡老頭,打點魚維持生計就行了,管那麽多閑事幹嘛?要是我沒記錯的話,前幾天你不是剛撿了一個不會說話的小孩子,咋的,撿人還上癮呀?”


    芒哢還想再央求幾句,結果讓村長家裏的仆人給攆了出去。


    這可怎麽辦呢?


    芒哢隻好迴到米塞巫師的家裏,請他再等等。


    “最多三天,晚了魂魄升了天,就再也叫不迴來了。”


    第二天一早芒哢去收昨天下的網,結果一條大一點的魚也沒捕到,收了小半簍小魚蝦迴來了。


    他把這些魚蝦拿給村長,村長看了一眼扭頭不理他。


    他隻好迴家看望玉米粒,玉米粒是他不久前撿來的孩子,看樣子也就三歲左右,是個先天啞巴,因為他從來不說話。


    別看玉米粒人不大,卻很懂事,從來不會哭鬧,還能幫著芒哢幹點力所能及的家務活。


    他能燒水、煮飯、收拾房間和院子,還能拿著魚獲去換點糧食。


    “玉米粒,我迴來了,把這點魚蝦曬上,我喝口水還要出去一趟。”


    一個半米多高的男孩從屋子裏走出來,手裏端著一碗水,由於營養不良,他十分瘦小,細胳膊細腿頂著一個大腦袋。


    芒哢接過碗喝了水,用手背抹了一下嘴巴,吩咐玉米粒:“我要去山裏一趟,最多兩天就迴來,你自己在家一切小心,千萬別到處亂跑。”


    玉米粒點點頭,過去給芒哢捶背,芒哢摸摸他的頭表示感謝,卻不由得歎了口氣。


    “老芒哢在家嗎?”


    籬笆牆外麵站著村長家的仆人,他兩手叉腰牛氣哄哄。


    芒哢趕緊迎了出去,邀請仆人家裏坐坐。


    “不了,村長讓你去見他,趕緊的。”


    仆人說完就走了。


    芒哢呆了一下,本來還想去山裏碰碰運氣,看來不用了,村長找我應該是發慈悲了,要借錢給自己。


    果然,芒哢一到村長家就被告知,招魂用的三牲祭品村長包了,並且事後答謝巫師的一頭羊也準備好了。


    “村長大人,您真是個好人,您會一生平安的。”


    芒哢發自內心的祝福村長。


    村長也沒有絲毫的不好意思,對芒哢道:“我知道你挺不容易的,自己糊口都有困難,還要養一個小啞巴。”


    “我呢就是心善,體恤你們大家,這個外邦女子若是醒了住在你家也不方便,我準備娶了她做填房。”


    “當然啦,我也不會虧待你,等下拿兩鬥玉米迴家。”


    “這?村長大人,好像不太妥當吧?”


    “我做事還用你來教嗎?趕緊拿了玉米滾蛋!”


    芒哢轉身出了村長家,原來村長打的是這個歪主意,一定是覬覦人家姑娘的美貌,也不看看自己多大歲數了,這不是造孽嗎?


    到了晚上,幾乎全村的人都去看米塞巫師給外邦女子招魂,村長更是坐在最前排。


    米塞巫師家的院子很大,能容納大半個村子裏的人,來得晚的隻能站在大門口或是趴在牆上。


    熊熊的篝火燃燒起來,三牲供品擺在桌案上,米塞巫師手拿一個轉筒一邊念咒語一邊圍著躺在床上的女子轉圈。


    在篝火的映照下,女子麵目美若天仙,微微閉著眼睛,好像正在安睡。


    米塞巫師嘴裏的咒語聲越來越高,刺耳的聲音使得圍觀村民噤若寒蟬連大氣都不敢出。


    突然,米塞巫師從口袋裏掏出一把灰白色的粉末投在篝火上,一團鬥大的火焰瞬間騰空而起。


    火焰形態變幻,竟然成了米塞巫師的麵部模樣,隻見他睜開眼睛,環顧四周,每一個被他看到的人都是心裏發毛,好像被他看透了一樣。


    巨大的火焰頭顱沒有看到他想要尋找的東西,又把目光投向四周的天空,最後好像在北邊發現了什麽,倏地化作一團流星飛走了。


    再看米塞巫師本人,已經趺坐在地一動不動了。


    這時候米塞巫師的徒弟站出來說道:“法師已經靈魂出竅去尋找此人的魂魄去了,大家稍安勿躁,法師法力無邊,去去就迴。”


    眾人都是鬆了一口氣,開始靜心等待,時而議論讚歎幾句。


    時間一晃過去半個小時,坐在地上的米塞巫師還是一動不動,躺著的女子也是毫無動靜。


    眾人開始沉不住氣了,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米塞巫師的徒弟隻好又出來安撫大家,讓大家耐心等待,要相信法師的實力。


    又是一個小時過去了,米塞巫師的肉身還是毫無動靜,就連他的徒弟也沉不住氣了,以前老師招魂從來沒有超過十分鍾,現在都一個半小時了,怎麽還不見迴來?


    又等了十多分鍾,村民們有人偷偷溜迴家了,村長也等的不耐煩了,問徒弟能不能把外邦女子帶迴家去?


    “萬萬不行!現在法師和她的魂魄可能已經在路上了,要是迴來找不到本體,會出亂子的。”


    “那好吧,我就先迴去了,明天再來拜會法師。”


    見村長都走了,眾村民一哄而散走了個幹淨。


    現場隻有趺坐不動的米塞巫師,躺著入睡的女子,還有巫師的徒弟。


    在院子裏一個僻靜的角落,芒哢和玉米粒還在靜靜等候,一老一小兩個人雙手合十,默默為巫師和女子祈禱。


    天亮了,芒哢要去收魚下網,留下玉米粒在這盯著,雖然一夜沒睡,玉米粒精神還好,點頭表示知道了。


    村長派了仆人來探問情況,當得知一切照舊隻好迴去複命。


    徒弟則急的不行,找來了木頭和葦席搭防曬棚,可別把老師曬壞了。


    期間他探了一下老師的鼻息,氣若遊絲斷斷續續,心口還有些許溫熱,說明生命之燭未熄,老師的魂魄沒滅。


    臨近午時,芒哢帶著一個陌生的年輕人來了。


    葉尋花一進院子,就發現了躺在床上的安輕舟。


    他一個箭步跳過去,伸手搭在了安輕舟的手腕上。


    徒弟想過來阻止,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阻擋在一米開外。


    芒哢把徒弟拉在一邊,低聲說著什麽。


    玉米粒則瞪大了眼睛看著葉尋花,這個人身上有種氣息,讓他感到很親切。


    葉尋花用電流在安輕舟身上飛速過了一遍,發現她的身體並無大礙,生命體征一切正常,隻是沒了魂魄,沒有意識。


    他轉身問芒哢:“你能和我說說到底怎麽迴事嗎?”


    芒哢迷茫的搖頭,他聽不懂葉尋花的英語。


    徒弟這時候說話了,他對芒哢道:“這個人問你到底怎麽迴事?”


    於是徒弟作為翻譯把昨晚的事說了一遍。


    “你說你老師的魂體是向北邊去了?”


    在得到了肯定的答複後,葉尋花囑咐徒弟,看好所有人的身體,不要讓人來打擾我們,我去去就迴。


    說完,葉尋花也進入了靈魂出竅狀態,身體一動不動,魂體飛在空中,朝著北邊飄去。


    北邊是連綿不斷的深山,亞熱帶的植物長得枝繁葉茂,荒草足有一人多高,是各種昆蟲動物的天堂。


    葉尋花的魂魄一路搜尋,很快就來到了一處古木參天的地方。


    在不遠處生長著一棵巨大的榕樹,樹幹足有十多米粗細,四處伸展的樹冠覆蓋了方圓近千米的空間範圍。


    葉尋花的魂魄到了這裏有 一種心悸的感覺,好像被人給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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