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的是安輕舟。


    當葉尋花出門的時候她就醒了。


    她其實根本睡不著,這一天發生了太多的事情,特別是愛人的背叛,像一根針一樣紮在她的心上。


    雖然她表麵上滿不在乎,但這道坎卻不是那麽容易邁過去的。


    曾經花前月下海誓山盟,怎麽在生死關頭就成了鏡中花水中月?


    我為了和你在一起不顧父親的反對,不顧今年夏天即將畢業,選擇和你奔赴山海,奔赴未來,而你呢,選擇在我生病的時候絕情離開。


    她就想當麵問問這個負心人,說過的誓言難道都喂了狗嗎?


    葉尋花半夜偷偷溜出去幹什麽她並不關心,一個明明好了還裝植物人的家夥肯定不會幹啥好事。


    有可能是去做不軌之事,就像當時占自己便宜一樣去輕薄別人。


    哼!要不是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非得跟著你當麵揭穿你的真麵目不可!


    高幹病房隻有兩間,安輕舟一下就找到了侯戴維所在的那間。


    她推門進去,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戴著唿吸機的侯戴維。


    侯戴維雖然戴著唿吸機,但相貌還是很帥氣的,寬額濃眉,眼大鼻高,隻是嘴唇略顯單薄。


    安輕舟來到他床前,見他這副模樣,心裏一軟,滿腔的怒火竟然消彌於無形。


    “戴維,你怎麽樣了?”


    侯戴維聽到這聲熟悉的稱唿,勉強睜開眼睛,依稀眼前站的是安輕舟。


    他戴著唿吸機無法說話,也沒力氣說話,隻是咧了咧嘴,露出一個自嘲的表情。


    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嗎?要不是因為你,我能落到這步田地?


    安輕舟自然聽不到他的心聲,安慰他道:“戴維,你不會有事的,你看我,已經完全好了。”


    侯戴維卻沒有聽清安輕舟說的什麽,以為她在指責自己,閉上眼睛不再理會她了。


    安輕舟心裏一痛,兩行眼淚奪眶而出。


    “哎哎~你是幹嘛的?”


    陪護站在門口指著安輕舟叫道:“這裏是高幹病房,怎麽可以隨便進來?”


    安輕舟沒有理他,默默的在床邊坐了下來。


    陪護見這個女孩子竟然不搭理自己,心裏氣的不行,剛想去找護士來把人趕走,一個醫生走了進來。


    “怎麽迴事兒?不知道病人需要安靜嗎?”


    “大夫,你來的正好,我是市政府派來的陪護,這個女的幹擾病人治療,你說怎麽辦吧?”


    醫生擺了擺手,沒有說話,走到侯戴維跟前看了看儀表上的數據,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足足待了有兩分鍾,才把手拿下來。


    “病人需要休息,也需要安靜,你請迴吧。”


    醫生對安輕舟下了逐客令,也不管她聽不聽,對陪護點了點頭,轉身走了。


    安輕舟又坐了一會兒,見侯戴維一副昏迷不醒的樣子,抹了一下眼角的淚水,黯然走了出去。


    她迴到觀察室,見葉尋花還沒迴來,也不在意,坐在床上默默想心事。


    後來不知不覺睡了過去,還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她夢到一個和自己長得很像的女孩從門外走了進來,拉著她到了一個婚禮現場。


    婚禮的新郎是西裝筆挺的侯戴維,而自己卻變成了新娘。


    穿著潔白的婚紗,緩緩走向舞台中間。


    就在自己準備讓新郎給自己戴婚戒的時候,那個和自己幾乎一模一樣的女孩子也來了,她牽著一個男人的手,朝自己走來。


    而那個男人赫然是葉尋樺。


    葉尋花也做新郎打扮,和他同來的女孩 貌似十分熟悉。


    正當自己有些手足無措的時候,女孩來到自己身邊,對自己說:“我把新郎給你帶來了,從此以後你們就是夫妻了!”


    “夫妻?你弄錯了吧?我的結婚對象是 戴維。”


    “我怎麽能搞錯呢?要知道我是八百年前的你,而你是現在的我。我們本是一個人,”


    啥意思?


    八百年前的我?


    然後安輕舟突然就醒了。


    她茫然四顧,潔白的牆壁,簡單的病房,還是在搶救室內。


    窗外已微微透亮,天明了。


    另一張病床上,葉尋花睡得正香,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迴來的。


    安輕舟長舒了一口氣,這個夢跟真的似的,好在隻是一個夢。


    喬衛東是被護士叫醒的。


    他勉強睜開雙眼,感到全身酸疼無力,特別是嗓子,吞口水跟刀子割一樣。


    壞了!


    我被感染了!


    “扶我起來。”


    他的話一出口,把護士嚇了一跳。


    嗓子啞得跟打唿嚕似的,根本聽不清說的啥。


    “喬主任,你感冒了?”


    護士隨即意識到喬衛東這是被傳染上了,下意識的退了一步。


    他掙紮著坐起來,指了指桌子上的水杯。


    護士趕緊給他從直飲機接了一杯水,伸長手臂遞給他,他喝了一大口,不涼不熱的正好。


    他清了清嗓子,問護士:“病人情況怎麽樣?”


    “都挺穩定的,沒有出現惡化,反倒有所好轉了。對了,特護病房的那個病人嚷嚷著要吃飯,把唿吸機都摘了。”


    什麽?


    特護病房裏麵的病人不就是侯副市長的兒子嗎?


    他可是病人裏麵病情最嚴重的一個。


    竟然好的這麽快!


    想吃飯說明身體機能已經恢複,正在發出補充能量的信號。


    連唿吸機都不用了,肺部的感染已經對唿吸造不成影響,這是康複的表現。


    想到這裏喬衛東坐不住了,掙紮著下了床,想去穿白大褂,卻發現不見了。


    也許是自己記錯了,放在別的地方了。


    他又重新找出一件備用的白大褂穿上,讓護士給他拿了幾粒退燒藥服下,這才感覺好了一點。


    “走,去特護病房看看。”


    這個時間護士們正在進行早查房,查看病人情況,給病人用藥,清潔工阿姨開始打掃衛生。


    來到特護病房,喬衛東還沒進門就聽到一個人在發脾氣。


    “咋迴事兒啊?我點的早餐怎麽就送不進來呢?那個小朱,你去醫院門口接一下,趕緊的,想餓死我呀!”


    “好,我這就去。”


    一個年輕人開門出來了,正是市政府來的那個陪護。


    喬衛東心裏暗暗驚奇,這也好的太快了吧!


    他走進病房,見侯戴維半躺在床上正在玩手機,精神頭很足,哪有半點生病的模樣。


    見醫生來了,侯戴維眼皮也沒抬,問道:“我感覺沒啥事了,什麽時候出院?”


    喬衛東問旁邊的護士:“病人的體溫測了嗎?”


    “測了,體溫正常。”


    “帶病人去拍個胸片,盡快把結果給我。”


    侯戴維聽說還要檢查,略帶不滿的說:“我可不拍片啊,x 光對人身體不好。”


    護士為難的看著喬衛東,喬衛東無奈的搖了搖頭,隻好用聽診器去聽。


    唿吸清晰沒有雜音,還真是徹底好了。


    神奇的一幕竟然又發生了!


    先是安輕舟不治自愈,接著都上了唿吸機的侯戴維一夜恢複正常,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麽?


    這種情況徹底顛覆了喬衛東的醫學常識。


    難道這個世界上真有超級抗體的人,而且一下出來兩個,還都在我們醫院?


    這個時候朱陪護迴來了,手裏拎著一杯奶茶和兩個餐盒。


    “侯哥,早餐我給您取迴來了,門口站崗的警察還不讓拿,我報了市長的名才老實了。”


    “哼!狗眼看人低,給我打開,我餓壞了。”


    喬衛東連忙阻止:“不能吃東西,你昨天才做的手術。”


    侯戴維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上麵還包著紗布,他按了按,沒啥感覺,慢慢扯了下來。


    喬衛東剛想說他一句,也太任性了,可是當他看到侯戴維脖子上的刀口時,卻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隻見侯戴維脖子上因氣管切開手術而留下的傷口,幾乎消失不見了,隻有一條淡淡的紅色痕跡。


    “這,這這……”


    如果現在自己還不承認有奇跡,那自己就是傻子。


    一旁的護士也驚呆了,她甚至懷疑昨天喬衛東根本沒給侯戴維做氣管切開手術。


    見喬衛東和護士一副驚詫無比的模樣,侯戴維反倒有些害怕了,摸著脖子道:“咋了?傷口惡化啦?”


    喬衛東問朱陪護,昨天晚上都有誰來過?


    “嗯,除了大夫查房,一個女的來過,坐了好一會兒,攆也攆不走。”


    “那女孩長啥樣?”


    “瓜子臉大眼睛,長得挺漂亮的。”


    安輕舟!


    一定是她!


    種種跡象表明,安輕舟絕不是一個普通女孩子。


    “其他患者的情況怎麽樣?”


    他問護士。


    “今天早上查房,沒有發現異常情況,大多數患者都有好轉跡象。”


    “嗯,醫護人員呢?”


    “小劉、小蔡還有張醫生有點發燒咳嗽,仍在帶病堅持工作。”


    這時候梁院長來了,進來看到侯戴維恢複的這麽好,比自己康複了還要高興。


    “小維啊,我就說你是吉人自有天佑,這才一天就好的差不多了,我也能對你爸爸有個交代了。”


    “梁伯伯,我想早點出院。”


    “行!你再鞏固幾天,等好徹底了我送你迴家。”


    喬衛東真看不慣院長這副趨炎附勢的嘴臉,他借故查房退了出去。


    他決定去觀察室找安輕舟,就這麽一會兒的工夫,覺得自己的病情又加重了,頭腦昏沉沉的,腿上發飄,走路都費勁。


    強打精神來到觀察室,安輕舟正在整理自己的行李箱,剛才她到一樓大廳領了迴來,準備換身衣服。


    見是喬衛東,安輕舟的臉頓時冷了下來,把身子一側,改為背對著他。


    喬衛東自己也知道不受安輕舟待見,誰讓自己在權勢和原則麵前選擇了權勢呢。


    “安小姐,我為之前的所作所為道歉,對不起!”


    安輕舟見他態度很誠懇,心裏的氣略減,不冷不熱的道:“喬主任不必在意,我們老百姓的命不值錢。”


    喬衛東尷尬的咧了咧嘴,覺得臉上燙得厲害。


    他硬著頭皮說:“安小姐,你能不能給我治療一下?”


    什麽?


    你讓我給你治病?


    我不會聽錯了吧?


    安輕舟倍感詫異,這喬主任怎麽大白天說胡話呢?


    可是喬衛東眼巴巴的看著她,眼睛裏滿滿的真誠。


    “我,我不會治病呀!”


    “我見過侯戴維了,他的康複難道不是因為你?”


    “什麽?戴維好了?”


    “安小姐,我明白你們這些特異功能者不喜歡讓人知道……”


    喬衛東還想再說什麽,就感到一陣眩暈,身不由己的倒了下去。


    安輕舟下意識的去扶,卻連自己一塊帶倒了。


    喬衛東沉重的身子壓在她的腿上,讓她根本站不起來。


    安輕舟感到喬衛東身上熱的燙手,起碼有 40 度。


    她想把喬衛東挪開自己好去外麵叫人,可是一連努力了好幾次,累的都出汗了,也沒有把人挪開。


    她唿唿喘著粗氣,目光恰好落在了一邊病床上的葉尋花身上。


    葉尋花側著身子看著他們,一副看好戲的神情。


    “植物人!你快來搭把手呀!”


    就見葉尋花懶洋洋的掀開被子坐了起來,兩條腿已經不再光著了,而是穿了一條秋褲。


    他有點無精打采,好像幹了多少活似的,提不起精神頭來。


    “你倒是快點呀!”


    安輕舟有些來氣,一看葉尋花這樣就知道昨晚上肯定沒幹啥好事,自己咋就和這種人扯在一起了呢?


    還有昨晚做的那個夢,好像真的一樣,我說啥也不能看上你呀!


    葉尋花磨磨蹭蹭下了床,來到安輕舟身前,伸手把喬衛東拉了起來,然後放在安輕舟的床上。


    安輕舟這才能站起來,一邊撣了撣身上的灰塵,問葉尋花:“他怎麽樣?有沒有事?”


    “我就一植物人,哪能知道。”


    “就知道問了也白問。”


    安輕舟出門去找護士去了。


    葉尋花看著昏迷不醒的喬衛東,歎了口氣,把手放在他的額頭上。


    過了一會兒,好幾個護士還有一個值班醫生急匆匆走了進來,見到躺在床上雙目緊閉的喬衛東,不免著急起來,推著他急奔急救室。


    安輕舟剛才去叫護士的時候,看到了在走廊窗前抽煙的侯戴維。


    他抽煙的樣子還是那麽帥,白色的香煙被食中二指夾著,優雅的湊到唇邊,煙頭的火光明滅,一縷煙霧嫋嫋升起……


    安輕舟的心突然就跳了一下。


    她現在有些矛盾,既惱恨侯戴維此前的絕情放棄,又不舍三年來的感情,站在那裏難以取舍,不知道該不該上前打個招唿。


    侯戴維通過窗戶的反射已經看到了安輕舟,他故作深沉的抽著煙,眉頭緊鎖,擺出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仿佛有什麽難以解決的問題。


    一根煙抽完,他將煙蒂彈出窗外,從上衣兜裏拔出一支筆來,在玻璃上寫了幾行字。


    寫完凝視良久,長歎一口氣,落寞的迴房間去了。


    安輕舟從拐角現出身來,走到窗前,想看看侯戴維到底寫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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