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尋花醒了。


    他發現自己躺在一片沙灘上,全身上下隻有一個三角遮羞。


    手裏依舊緊緊握著尋月劍,是這把劍讓他幸免於難。


    他想起自己從船上跌落的那一刻,被海浪一下壓入海底,為了減輕身上的負重,把防彈衣、微衝什麽的都丟棄了。


    之所以沒有把尋月劍丟了,一來這柄劍是安月桐所贈,二來尋月劍在水中竟然能漂浮起來,使他能借力浮到了海麵上。


    狂風夾雜著暴雨在海麵上肆虐,將整個商船撕成了碎片。


    落水的人們在海水裏掙紮,一個巨浪打來,等葉尋花浮出水麵的時候,除了幾塊破碎的木板,已經什麽都看不到了。


    麵對大自然的威力,人的力量渺小而又無助,他隻能盡量保持唿吸順暢,別被海水嗆死。


    他隨波逐流,不做任何浪費體力的事,仰躺在水麵上,頭枕著尋月劍,靜靜等待著風平浪靜的時刻。


    就這樣在海裏一直漂流,也不知道會漂到什麽地方。


    期間沒有遇到任何的船隻,也看不到海岸線和小島。


    倒是遇到過幾次海鳥和海獸的襲擊,都被他用尋月劍斬殺了。


    好在他服用了辟穀丹,一年不吃東西也沒事。


    剛開始的時候他每天隻睡兩三個小時,還是斷斷續續的。


    就是害怕會錯過了得救的機會。


    後來也不抱什麽希望了,就這麽地吧,總有一天會被衝到岸邊的。


    這一次他睡了好長時間,還做了一個夢,夢見和安月桐一起策馬天涯,身邊還帶著一男一女兩個孩子。


    然後他就醒了,驚喜的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一處沙灘上。


    初升的太陽照在他身上,使他感到絲絲暖意。


    這一段時間長久的泡在海裏,都把他泡白了,也讓他的身體虛弱不堪,精神萎靡不振。


    終於靠岸了,躺在地上的感覺真好!


    “一郎!快看,那是什麽?”


    一個小女孩的聲音響起。


    怎麽說的是倭語?


    葉尋花微微一睜眼,瞄見從不遠處的沙灘上走過來兩個小孩,一男一女,大約十二三歲的樣子,身上穿的衣服破舊不堪,衣服的式樣和宋國略有不同。


    “是一個死屍!惠子,別過去!”


    那個男孩伸手一攔女孩,厭惡的瞅了一眼葉尋花。


    隨即就看到了被葉尋花枕在脖子下麵的那柄尋月劍。


    尋月劍通體透亮如一泓秋水,一看就不是尋常之物。


    一郎兩眼放光,幾步走到葉尋花身旁,見葉尋花睜著兩隻眼睛,倒把他嚇了一跳。


    他伸手在葉尋花的眼前晃了晃,見葉尋花的眼睛沒動,這才鬆了口氣,伸手去抓尋月劍。


    葉尋花頭上使了些勁,一郎就抽不動尋月劍,連抽幾下都沒抽出來。


    “八嘎!”


    一郎有點急眼,伸腳去踢葉尋花的頭。


    “不要!一郎你幹嘛?”


    惠子伸手拉住了他。


    “他都死了,要這柄劍也沒用,還是讓我來保管吧。”


    惠子搖了搖頭。


    “這柄劍一定是他的心愛之物,還是把他們葬在一起吧。”


    “什麽?你要葬了他?”


    “嗯,不然他的屍體會被野狗吃了的。”


    “惠子,你是認真的嗎?這個人我們根本不認識,沒必要浪費我們的體力,我可是三天都沒吃過一頓飽飯了!”


    惠子點了點頭,緊緊抿著嘴唇。


    一郎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歎了口氣。“好吧,那就把他埋在沙灘上吧。”


    說完就去彎腰扒沙子。


    “不能埋在這兒!”


    惠子伸手朝著遠處的樹林一指:“我們要把他葬在樹林裏!”


    “你瘋了嗎?這麽遠我可拖不動他!”


    “咱倆一起拖,我們先去挖坑。”


    看到惠子倔強的背影,一郎隻好跟了上去。


    兩個人一前一後來到樹林子裏,惠子指著一塊凹陷的地方對一郎道:“挖吧!”


    那塊地上長滿了雜草和荊棘,根本無從下手。


    一郎皺著眉頭,問:“真挖呀?”


    惠子探頭看了看沙灘的方向,大聲說道:“挖的大點、深點!”


    一郎苦著臉,從腰後抽出一塊破鐵片,那是他稱之為刀的武器,開始砍草。


    砍了一大會兒,他就累的不行了,身上開始出虛汗,連喘氣都不勻和了。


    “好了!歇歇吧!他走了。”


    “誰走了?”


    一郎抹了把頭上的汗,並將之甩到地上,不解的問道。


    “那個人,你說的那個死屍。”


    “啥?死屍會走?”


    一郎露出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也探頭往葉尋花剛才躺著的沙灘看去。


    那裏果然不見了葉尋花的身影,隻留下一個淡淡的人形痕跡。


    一郎捂著嘴,瞪大了眼睛,看向惠子,惠子點了點頭。


    “你是怎麽知道那個人沒死的?”


    “我看到他的胸膛起伏了。”


    “那他怎麽沒有殺了我們?”


    “不知道,也許他累了不想動吧!”


    “好險哪,我還想要他的劍呢!”


    “走吧,我們迴村看看,他剛才往村子的方向去了。”


    一郎隨即也想明白了,惠子說要埋葬那人,隻不過是使了個計策,用來討好那人,讓那人顧念把他埋葬的份上,不會痛下殺手來殺了他們兩個。


    他現在有些佩服她了,別看她比自己小一歲,可想的比自己多。


    兩個人迴到位於九州島的落霞村,村子裏空空蕩蕩的,幾乎見不到人影。


    今天一早村長宮本就召集所有的男人青壯去村外了,他們將會守護那條引水渠不被鄰近日暮村的人搶了去。


    這條引水渠位於兩個村子之間,用來澆灌兩個村子的稻田。


    往常的時候,兩個村子商量好了,水渠輪流使用,每個村子各用一天,都不耽誤稻田的用水。


    可是今年旱情嚴重,水渠裏的水比往年少了一半還多,即便是單獨供應一個村子尚且不足,何況要同時供兩個村子呢。


    兩個村子的村民都想多澆水,於是在交接時發生了摩擦。


    日暮村每次交接的時候都要故意延遲一段時間,而在第二天接收時卻按時接過去,這讓落霞村的村民非常不滿。


    就在不久前終於因為口角起了摩擦,導致雙方村民大打出手,很多人因此受了傷。


    現在兩個村子已經徹底撕破了臉,見麵如同仇人一樣,大有拚個你死我活的架勢。


    一郎和惠子在村子裏轉了一圈,發現沙灘上的那個人已經穿上了衣服,看衣服的式樣是村長曾經穿過的。


    此時那個人正在村長老父親的陪同下向村外走去,看方向是水渠那邊。


    “走,過去看看!”


    惠子扯了一下一郎。


    村長的父親老宮本非常客氣,一邊走一邊向葉尋花介紹著村子現在麵臨的問題。


    剛才葉尋花從沙灘上來到他家裏,向他要一件衣服穿,並言明可以為他做一件事作為報答。


    老宮本剛開始的時候也被葉尋花的樣子嚇了一跳,怎麽這個男人幾乎啥也不穿就跑出來了?


    等到他詢問了幾句才知道,原來這個華夏人是遇到了海難,被洋流衝到了這裏。


    聽了葉尋花的要求,老宮本很痛快的答應了,找出一件兒子的衣服給葉尋花穿上。


    “葉君,我看你手中有劍,想來是一位劍客,能不能幫我們一個忙,我們全村人都會感謝你的。”


    “可以,什麽事?”


    葉尋花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了。


    他現在知道自己這是到了倭國了,正好借這個機會收拾收拾這群不知好歹的東西!


    教教他們如何做人!


    “是這樣的,我們的鄰村日暮村一貫欺壓我們,把我們賴以生存的水渠霸占為己有,還打傷了我們的村民。”


    “我明白了,我這就去給他們一點教訓!”


    葉尋花知道這個老鬼子不安好心,想讓自己為他們賣命,自己正好借這個機會立立威、揚揚名!


    “你們兩個小兔崽子!過來!”


    老宮本看到了跟在後麵的惠子和一郎。


    兩個小家夥趕緊跑過去給老宮本問好:“宮本爺爺,請問您有什麽吩咐?”


    “我身體不好,不能陪這位華夏來的葉君去水渠那邊,你們兩個給他帶路,快去吧!”


    “是!宮本爺爺。”


    惠子和一郎本想著偷偷跟在後麵看熱鬧的,這下被硬派了差事,雖然不高興卻不能表現出來。


    “這是我們村的兩個孤兒,一個叫一郎,一個叫惠子,你有什麽事盡管吩咐他們,不用客氣。”


    葉尋花略一點頭,看了他們一眼,麵無表情的道:“前麵帶路!”


    惠子和一郎敬畏的躬身行禮,趕緊走在了前麵。


    老宮本看著三個人走遠了,摸著自己的禿頭得意地笑了。


    三個人不緊不慢地走著,一路上葉尋花簡單問了一下這裏的情況。


    他倭語會的不多,隻能進行簡單的對話,好在倭語發音就像是華夏的南部方言,靠猜也能猜對一些。


    剛剛走到村外,就見前麵遠處一陣喧嘩吵鬧,很快就響起了慘唿和喝罵聲。


    接著幾十個人開始朝這邊狼狽跑來,後麵緊跟著幾個拿刀的浪人武士,再後麵則是手持鋤頭、木楸等農具的村民。


    惠子和一郎見狀嚇得轉身就跑,卻被葉尋花一手一個拉住了。


    “大人!他們請來了浪人武士,再不跑就來不及了!”


    惠子和一郎掙紮著想要脫離葉尋花的掌握,卻發現一切都是徒勞。


    說話間,落霞村的村民已經跑到了近前,見一個不認識的青年站在當道,手裏拉著本村的兩個孩子,眼神裏透著一股蔑視一切的神情。


    村民們見他神情凜然,卓傲挺立,自帶一股威嚴,竟然不敢輕易靠近。


    就聽惠子大聲說道:“這是宮本大人請來的華夏葉武士,是來幫助我們的!”


    領頭的宮本村長一愣,心說我啥時候請這麽個人了?還是華夏國來的?


    不過現在也不是計較這件事的時候,有人來助拳總是好事兒!


    他借坡下驢,高聲喊道:“葉武士!快攔住他們!”


    說畢,領著潰敗的村民繞過葉尋花,往村裏狂奔而去。


    他可不會天真的以為葉尋花能擋住追來的浪人武士。


    轉瞬之間,追在最前麵的浪人小野已經來到葉尋花麵前。


    他自然也聽到了剛才惠子說的話,看到了一臉不屑的葉尋花。


    但他壓根沒把葉尋花放在眼裏,自己可是九州島大名手下的三級武士。


    “找死!”


    小野一刀劈了過去。


    葉尋花看似連動也沒動一下,雙手還是抓著惠子和一郎。


    惠子就覺得葉尋花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鬆了一下,也就是瞬間一輕又恢複了。


    小野唿的衝了過來,可是頭卻留在了空中,眼看著自己無頭的身子唿唿冒血舉著刀衝了幾步,隨即撲在一個小孩子身上。


    一郎幾乎是眼睜睜的看著小野的無頭屍體撲在了自己身上,頓時把他嚇得魂飛天外,恐懼讓他的驚唿聲都變了音調。


    要不是葉尋花用手抓著他,他早就倒在地上了。


    一郎用手抵住小野的無頭屍體,隨即往旁邊一推,屍體撲倒在地,脖子裏兀自還在冒出血來。


    一郎抹了一把濺滿鮮血的臉,幾乎說不出話來了。


    惠子雖然也害怕,但她強自忍住內心的恐懼,嗬斥一郎:“閉嘴!別讓我瞧不起你!”


    一郎趕緊閉上嘴巴,看向惠子的眼神有些複雜。


    葉尋花依然傲立在那裏,緊隨小野其後的兩個浪人幾乎同時被刺穿了心髒,然後帶著不可思議的表情仰天跌倒。


    日暮村的人都驚呆了!


    三個高價請來的三級武士就這麽完了?


    甚至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不過雖然沒有看清,但傻子也能猜出來,這三個三級武士,是被華夏武士給幹掉的!


    他們止住了腳步,不敢上前,眼看即將到手的勝利就這樣溜走了。


    “去!把他的刀撿起來!”


    葉尋花命令一郎,同時放開了他。


    一郎戰戰兢兢的伸手去拿小野的刀,可是刀被死屍緊緊握住,急切間根本拿不起來。


    “混賬!把屍體的手指掰開不行嗎?”


    惠子嗬斥一郎,覺得他在這個外人麵前給自己人丟臉了。


    這個女孩倒是有些膽色,葉尋花心想,問她道:


    “敢不敢上陣殺敵?”


    惠子一咬牙:“有何不敢!”


    “好!地上有刀,去吧!”


    惠子迴頭看了一眼葉尋花,見葉尋花麵無表情,目光冷峻,不知為何心裏一下就不害怕了。


    她彎腰撿起浪人掉落在地上的武士刀,雙手緊握,向著日暮村的村民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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