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群和老虎在山穀下麵碰了頭,卻沒有展開廝殺,反而像陌生人一樣忽略了彼此。


    葉尋花感到頭皮一陣發麻,難道這是達成了默契想把我們分而食之,忽然想起一個說法來,說是念佛經能感化猛獸,從而讓自己平安脫險。


    於是,眾人聽到從葉尋花的嘴裏開始念咒語:“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複如是……”


    說來也怪,猛虎和群狼在靠近他們咫尺之地,竟然沒有開飯,而是轉過了身,朝著梁山強人緩緩迫去。


    那一刻,已經把心提到嗓子眼的錢胖子等人頓時癱軟了下去,錢胖子的褲襠更是濕了一片。


    戴宗早已萌生了退意,見狀趕緊收束手下後撤,把死傷的弟兄們都帶上,自己和十多個悍勇手下押後,防備野獸發起進攻。


    張順恨恨的看著遠處的葉尋花,這次又讓他逃了過去,隻能以後再找機會了。好在梁山舉事在即,到時候帶領千軍萬馬蕩平天下,管叫你插翅難逃。


    他四下尋摸一圈,沒有看到安月桐的身影,問了一個手下,手下說安姑娘好像還在山上,不過剛才狼群從上麵下來的,恐怕是兇多吉少了。


    張順臉色難看,把目光投向遠處的山脊,發現一個紅衣人影俏立山崖之上,獵獵山風吹起了她的衣袂,恍若仙子臨凡。


    他有心想迴去喚她與自己同去,可是現在群狼環伺,虎視眈眈,又如何能夠。隻能一口唾沫吐在地上,懊惱沒有早些得手。


    狼群和猛虎尾隨著梁山強人漸漸去的遠了,終於消失在山口。


    葉尋花這才徹底放心下來,抓緊時間包紮傷口,收攏馬匹車輛,察看具體損失。


    這次遇襲他和周德彪都受了傷,他的傷在腿上,被拉了一道口子,不深,問題不大。


    周德彪稍微嚴重些,後背、胳膊還有頭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傷,幸好沒有傷及要害,沒有生命危險。不過必須休養一段時間了。


    大白馬被砍斷了一條前腿,沒辦法,隻能棄了。壇子手雷一個沒剩,周德彪的羽箭也射光了。


    幸好人沒有損失,往後的路途都是些人煙稠密之地,地方治安比較穩定,總算能安心趕考了。


    “大家走吧!”


    葉尋花招唿一聲,當先便行,卻被錢胖子喊住了:“老大!你能不能教教我方才的咒語?”


    “這個容易,你聽著……”


    葉尋花開始給他們背波若波羅密心經。


    剛開了個頭,就被錢胖子打斷了:“老大,這‘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是什麽意思?”


    葉尋花見其他人也都在側耳傾聽,隻好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色,美色,空,蒼x空。就是說蒼x空是個很漂亮的美女。”


    “蒼x空?誰呀?紅袖招的?”


    錢胖子一副努力迴想的樣子。


    “這是東瀛的一位美女,你們沒見過。”


    葉尋花一副見過世麵的模樣,都快憋不住笑了。


    “老大你啥時候去的東瀛?”


    鄭漏鬥忍不住問道。


    “我沒去過東瀛,但這不妨礙我知道呀。”


    “你咋知道的?又是從書上看到的?”


    “啥書?我也想看看。”


    “是從手機上看的。”


    “手機?是和《搜神記》一樣的書嘛?”


    “誰寫的啊?我怎麽從來沒聽說過?”


    周德彪也加入了討論。


    ……


    葉尋花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手機這種高科技產物,隻能故作高深不予解答。


    唉,和你們這些古代人說不清楚。


    一行人說說鬧鬧走遠了。


    “哼!男人果然都是忘恩負義之輩!你說是不是?大白。”


    安月桐站在被拋棄的大白馬身旁,將一種治傷的藥膏抹在大白馬腿上傷處,再用布仔細的包紮起來。


    大白馬親昵的用頭去蹭安月桐的臉,安月桐摸了摸大白馬的脖子,說:“別擔心,最多一個月就會好的,負心薄幸,看我怎麽收拾他。”


    狸花貓桐花蹲坐在棗紅馬上,似乎有些嫉妒主人對大白馬這麽好,小聲的抗議了一下:“喵!”


    傍晚時分,葉尋花等人借宿在一個小地主家裏。


    這個村子叫韓家窩,全村人幾乎都姓韓,隸屬於京東路大名府濟州縣。


    主家收了葉尋花一錠銀子,給他們騰出來一進院子,四間北屋,東西廂房。


    吃過晚飯,眾人都累的不行,洗漱一下倒頭就睡。


    葉尋花哥四個睡北屋東邊的大炕,立春和金劍輪流值班,睡北屋西邊。丁老倌和王三立睡西廂房。


    沒多大功夫,屋內已是鼾聲一片。


    葉尋花最聽不得打唿嚕,如今疲累如狗,竟然沒受到影響。


    上半夜立春值班,他強忍著倦意端著油燈在屋裏巡視一遍,見葉尋花等人睡得香甜,錢胖子不知道做的什麽夢,嘴裏一直在吧唧。


    推門出去,檢查一下栓好的院門,又去看了馬匹車輛,一切正常。


    月近中天,滿院清輝如銀,風吹樹葉颯颯作響。


    立春正想迴屋小睡一會兒,不經意往北屋屋頂一瞥,就看到一隻黑影蹲坐在屋脊上,兩隻眼睛泛著綠光,正在冷冷盯著他。


    他嚇得差點把油燈摔了,卻聽得黑影“喵”了一聲,這才驚魂稍定,原來是一隻貓。


    立春進屋把門上了栓,和衣而臥打算閉目養神,沒想到一合眼就睡著了。


    葉尋花睡覺的炕洞口裏,一個小腦袋露了出來,它左右嗅了嗅,便爬了出來,原來是一隻老鼠。


    緊接著,又鑽出來五六隻,齊刷刷的來到房門前。


    就聽到房門外“喵喵喵”了幾聲,幾隻老鼠一起趴在地上不敢動彈。接著又是“喵喵”數聲,老鼠們齊刷刷地轉身,開始往葉尋花等人睡覺的炕上爬。


    老鼠三兩下爬到了炕上,有的沿著腿往上爬,有的從衣領敞開處往裏鑽。


    葉尋花做了一個夢,夢到一個姑娘來找他,這個姑娘長得那叫一個俊,既像柳依依又像秦小小。


    這個姑娘見他受了傷,伸手就去摸他的腿,然後沿著小腿往上摸,竟然直奔大腿根而去。


    這成何體統!葉尋花一把抓住了那隻不安分的手,就見姑娘疼的“吱吱”直叫,那隻手不斷扭動,隨時會掙脫出來。


    然後葉尋花就醒了。


    然後他一下跳了起來!


    姑娘不見了,滿炕都是老鼠,自己手裏還攥著一隻。


    嚇得他隨手一甩,“吧唧”一下就落在了錢胖子的臉上。


    錢胖子還在吧唧嘴,這下逮著實惠的了,用牙那麽一咬,把個老鼠咬的“吱吱”亂叫。


    這個時候周德彪和鄭漏鬥也醒了,看到這滿炕的老鼠也被嚇得胡蹦亂跳。


    葉尋花連踢帶劃拉把老鼠趕下炕,這才長舒了一口氣:“咋這多老鼠?難道成精了不成?”


    錢胖子吐了一口鼠毛,氣道:“好好的一頓百雞宴,愣是給攪了。”


    這時候立春和金劍也被驚醒了,趕緊過來察看,又被滿地的老鼠嚇了一大跳。


    立春脫了鞋用鞋底去拍,拍了好幾下都沒拍到。金劍則跳到了椅子上,嚇得連聲尖叫,他最怕老鼠了。


    卻聽得頭頂上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好像看到了天下最好笑的事。


    眾人都抬頭往上看,隻見屋頂豁然開了一個大洞,還沒看清楚洞口外麵是誰在那,一大團物件從天而降。


    葉尋花眼疾手快,一把抓去,就覺得入手滑膩,根本握不住。定睛一看,原來是一條花蛇,想也沒想隨手就甩了出去。


    好巧不巧,正好甩到錢胖子的脖子上。


    葉尋花暗道一聲窩草,還是讓這死胖子承擔了所有。


    錢胖子瞬間呆若木雞,一動也不敢動,兩隻小眼睛瞪得比牛眼睛還大。


    花蛇好像很喜歡錢胖子,盤在他脖子上來迴扭動身體,不時吐吐芯子。


    眼看著錢胖子雙眼開始翻白,就要昏過去了。


    葉尋花知道北方的蛇都是無毒的,自己前世當特種兵那會兒,野外拉練遇到這玩意兒那都是高蛋白食物。


    比蚯蚓、甲蟲、蜥蜴啥的好吃多了。


    他上前一把攥住花蛇的頭部,避免被它咬一口,雖說是無毒的,但咬上一口也不好受。另一隻手抓住蛇的中段,把蛇從錢胖子的脖子上摘了下來。


    周德彪、鄭漏鬥還有立春、金劍一齊發出讚歎的聲音,想不到老大還敢徒手捉蛇。


    葉尋花看他們表情就知道這一手驚豔了所有人,正要趁機吹噓一番,還沒開口呢,就聽到上麵吱吱亂叫。


    大家抬頭一看,全都嚇得一哆嗦,趕緊往外跑。


    還沒等他們跑出去,一隻隻巴掌大的蝙蝠帶著風聲俯衝下來,在屋子裏橫衝直撞,逼得眾人隻好抱頭鼠竄。


    屋子裏這一頓鬧騰,把住在西廂房的丁老倌和王三立也驚動了。他們披衣急起察看,就見北屋的門“咣”的一聲敞開,葉尋花等人衣衫不整的跑了出來。


    葉尋花手裏還攥著那條花蛇,出來後先看屋頂。隻見黑沉沉的屋頂上一無所見,鬼影也沒一個。


    難道是見鬼了?怎麽這麽邪門呢?看來這裏是不能待下去了,連夜趕路吧。


    眾人備好車馬出來,主人家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聞聲出來詢問,隻好編個瞎話說有個人突發疾病,連夜去縣城看大夫。


    “不行不行!晚上千萬別出門!”主人急忙攔阻。


    “為啥?”錢胖子心有餘悸。


    “我們這裏最近一段時間鬧鬼,特別是晚上,出去就迴不來了。”


    鬧鬼?剛才應該就是吧?那必須離開是非之地呀!


    葉尋花把花蛇丟到了路邊的草叢裏,翻身上馬當先而行,心裏琢磨著究竟是咋迴事兒。


    丁老倌一扯王三立的袖子,輕聲說道:“老王,剛才你看見了沒?”


    王三立先是迴頭看看,然後也小聲說:“看見了,屋頂上一個紅影,一眨眼就不見了。”


    “你覺得是啥?”


    “難道是鬼?”


    “你說咋就偏偏找上了咱們呢?”


    “這誰知道啊?咱也沒衝撞了啥東西啊!”


    “說的也是呢,咋就這麽邪乎呢?”


    一行人出了村子沿著官道一路往北,走著走著都察覺到了不對勁。


    官道的兩邊是稀稀落落的楊樹,再外麵則是農田,農田裏種著半人多高的高粱。


    當他們前進的時候,兩邊的高粱地裏就會傳來“刷拉刷拉”的響聲,好像有什麽東西在跟著他們一起走。


    葉尋花一擺手讓大家停下,然而高粱地裏的聲音立刻消失了,隻有風吹葉片的摩擦聲。


    葉尋花拔刀在手,準備去高粱地裏看看,要是不搞明白裏麵究竟有什麽,這些人非嚇破膽不可。


    “老大!你不能去!”


    周德彪出言阻止了他,“你要是出什麽意外,大家夥兒咋辦?讓別人去吧。”


    葉尋花想想也對,可是這群人裏麵就自己和周德彪有點戰力,還都有傷在身。錢胖子受傷更重,鄭漏鬥膽量不夠,兩個書童都太小,根本指望不上。


    葉尋花把目光看向丁老倌和王三立,這兩個人一路上沒有顯山露水,不知道身手如何。


    在火把的映照下,丁老倌和王三立臉上陰晴不定,不時迴頭看來路。好像有什麽可怕的東西藏在黑暗裏。


    “要不,你們兩個去看看吧。”


    葉尋花沒有以命令的口吻,而是用商量的語氣。這兩個人是雇工,葉尋花對他們還是比較客氣的。


    “那啥,葉公子,我覺得咱們還是趕緊跑吧。”


    丁老倌一直在豎著耳朵聽著什麽,好像感覺到了某種危險。


    “你感覺到了什麽?”


    葉尋花握緊了手中的刀。


    丁老倌咽了一口唾沫,搖了搖頭,臉色更白了。


    王三立有些著急道:“老丁!你不說我說!”


    “究竟是怎麽迴事兒?”


    葉尋花臉色也鄭重起來。


    “是這樣,好幾年前我和老丁接了一趟活,錯過了宿頭連夜趕路,當時也是走在這樣的官道上,兩邊田地裏也是發出了同樣的聲響。”


    王三立停頓了一下,環顧左右見沒有異常,這才接著說:“當時我們非常害怕,正好看到不遠處有一座廟,趕緊跑進去把門關上,並用裏麵的桌案頂住了門口。”


    “就聽到門外開始撓門,越來越響,後來猛然撞起門來,眼看著就要撞開了,接著從門縫裏伸出一隻毛絨絨的大手。”


    “俺和老丁都快嚇死了,急得不知道怎麽辦好,一轉頭看見神案後供著關二爺,立馬就跪下磕頭,磕了七八十來個,就見一道白光閃過,然後一切都安靜了。”


    “後來天亮了俺倆大著膽子出門一看,地上留有一灘血跡,其他一無所見。”


    王三立說完,還是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


    葉尋花對他的話姑妄聽之,這些個古人大多都比較迷信,很正常的自然現象往往會被解讀為神跡。


    就像剛才說的白光一閃,應該不是關二爺顯靈,而是閃電。外麵的動物也許是熊之類的動物,見到閃電被嚇跑了。


    不過現在不是給他們做科普的時候,還是自己親自去看看吧。


    今晚的事透著一股子詭異,先是老鼠亂鑽,再又蛇從天降,然後蝙蝠襲人。難道要地震了嗎?


    “老大,咱還是快走吧!”


    錢胖子的話裏帶著顫音,顯然是非常害怕。


    “對對,趕緊走吧。”


    其他人也都出聲附和。


    還沒等葉尋花出言反對,就聽到身後的黑暗處傳來一個女聲:“想走?遲了。”


    隻見黑夜裏突然亮起一雙眼睛,黃油油的十分詭異。慢慢的顯出一個女人的輪廓,青絲垂腰,金黃色的皮膚,穿著薄紗衣裙,身材曼妙,波濤洶湧。


    女人的臉有些瘦削,眼睛大而圓,鼻子小而挺,嘴有些尖,唇色發紫,一看不大像人類。


    眾人聽到她陰惻惻的聲音,又看到她猶如精怪的麵容,不約而同倒退幾步,都有一種拔腿就跑的衝動。


    葉尋花紋絲未動,上下打量著這個女人,難道世上真的有妖精,不然這個黑夜裏突然出現的女人作何解釋。這裏可是沒有人家的郊外曠野。


    而她剛才好像說再走遲了,擺明了想要對我們不利,她一個女人麵對七八個身懷利刃的男人說出這種話,顯然是有恃無恐。


    “這位小姐姐貴姓?”


    葉尋花決定先探探對方的口風。


    “咯咯咯,你這小子真不懂禮數,就是叫我聲姥姥我還嫌你嫩呢。”


    女子笑的花枝亂顫,讓人更感心顫。


    誰知道葉尋花居然躬身一禮,恭敬的說:“敢問小姐姐姥姥貴姓芳名。”


    “哈哈哈,你小子倒是有趣,老身姓黃,別人都稱唿我黃姨。”


    黃姨理了理額前的一縷青絲,說:“看在你嘴甜的份上,你走吧,其他人留下。”


    葉尋花一愣,這女子不是在裝神弄鬼吧,她究竟意欲何為?


    “黃姨小姐姐,我們是去大名府趕考的仕子,當下考期在即,是以連夜趕路,若有衝撞之處,還請您大人有大量,切莫怪罪。”


    “嗯,讀書人。不知道好不好吃。”


    葉尋花瞳孔一縮,難道這個黃姨還吃人不成?


    他下意識的握緊了手中的短刀,準備隨時向對方發起攻擊。


    黃姨黃澄澄的眼珠子在葉尋花一群人的身上一掃,突然向錢胖子撲去。


    葉尋花隻覺得眼前一花,想也不想一刀砍去,卻砍了一個空。


    定睛看時,黃姨還好好的站在原地,隻是手中多了一個人,肥頭肥腦的不是錢胖子又是誰。


    錢胖子二百來斤的大體格子此時就像個小雞仔一樣被黃姨拎著,完全沒有一點抵抗力。


    黃姨伸出又細又長的舌頭舔了一下嘴唇,露出鋒利的猶如剃刀般的牙齒,張嘴就向錢胖子的脖子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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