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魂將近枯竭,頭疼欲裂,都忘了自己如何撐過來的。


    剖開皮肉,露出骨骼一寸寸描畫,神魂煉入符紋,最痛的時候是頭骨,將血肉剝離,柳玉親手操刀。


    將全身骨骼都畫滿符紋,煉入神魂,將骨骼煉成堪比法器的堅韌,骨血魂成為一體,皆有五行相生之圓滿。


    骨骼是極其重要的部位,但並非缺一不可,人其實不在骨骼,換個別的什麽也行,但沒了骨頭的人,就不像是人。


    骨骼煉化後,是五髒六腑,陳陽當時已經成了血人,神魂猶有餘力,便想一鼓作氣,直接煉髒。


    這種苦頭,他不想再受第二次了,於是剖開肚皮,心髒鼓動泵血,肺葉鼓脹唿氣,人心人肺與狼心狗肺差別不算很大,看起來都是精妙奇特之物。


    這樣的造物,居然是天地間自然生長成的,確實奇妙,也是奇跡。


    為求築基,我輩修士也隻能鬥膽,在這奇跡上再添幾筆,二階符師的小人看到陳陽的眼神,十分欣賞。


    在柳玉目不轉睛的視線裏,提筆在心髒一點,潺潺精血匯於弊端,抱筆如抱樹,假丹小人在陳陽五髒描畫五行符紋,陳陽神魂緊隨其後,在那精血描畫的符文上,將神魂也描畫煉入其中。


    過程自然是極痛的,還要心神專注於這痛苦來源,將神魂也消耗磨損,常人是難以做到這等事的。


    怨不得體修沒落,這修行當真是觸目驚心,不把人當人。


    或許是許久以前,人還算不上人的時候,就是這樣不把人當人的修行法門,才讓人最終能成為人。


    陳陽眼神渙散,幾乎是在靠執念和本能在隨著筆端勾勒符紋,而這樣的狀態下,他也沒有失誤,日日夜夜畫符修行,他的技藝總不會是假的。


    不將五行符紋練到如此純熟,他也沒這個把握修行築基秘法,就此突破到二階!


    迴憶到此結束,陳陽想起來自己築基的過程,搖了搖頭,沒想到神魂消耗過度還會有這樣的後果,短暫失憶。


    也可能是疼痛超過限度,或者兩個可能兼而有之,總之他如今是築基初期的體修了。


    這段時間鞏固一陣,再嚐試突破煉氣築基,法體雙修,還有嚐試畫二階符籙!


    多跑幾個島賺靈石,看哪裏有三階靈甲賣,能讓築基發揮金丹戰力的靈甲,這種寶貝一般大島沒有,得找巨人島這種老牌四階大島,說不得能有他想要的東西。


    有三階靈甲,金丹實力,就再想想辦法搞艘寶船,可以去無盡海各個島嶼見世麵了!


    陳陽想的很好,可惜為了讓築基能有金丹實力,這種靈甲估計是沒有的,就算有也是四階層次的元嬰法寶,不是他一個煉,咳,築基能持有的。


    柳玉看陳陽安然無恙,冷酷的麵容終於鬆動,安靜的坐在一邊,好像很累。


    今天的場景,她預演過很多次了,手很穩,心也很靜,不去想失敗的後果,不擔心自己會出錯,就這樣絕對的專注,把陳陽完整的剝開。


    一個你很熟悉很熟悉的人,同床共枕,如膠似漆,原來能有完全不同的模樣。


    剝開血肉,將髒腑骨骼展露,這仍然是那個人,心跳和血液流動,是柳玉熟到不能再熟的聲音。


    原來眼睛隻能看到表麵皮囊,一個真正的人是什麽模樣,能用刀子看人的藥師才最清楚。


    柳玉手背輕觸臉頰,冰涼與更冰涼接觸,分不清哪裏更涼一些,親手剖開摯愛之人的血肉,這種感覺她不想再有第二次了。


    如果將來和陳陽有了孩子,她絕不讓孩子煉什麽氣血當體修!


    或許煉氣之道,就是因為這樣的想法才會誕生呢。


    巨人盤膝打坐三個日夜,武道真形也顯現了三個日月,他的意誌始終觀察到自身,能察覺到小人唿出的氣息,能和最小的嬰兒意識交流。


    這樣的狀態下,他能完美掌控自身,也近似於小人族的天道,明察秋毫,甲胄中小人的生活修行一覽無餘。


    陳陽站起身,展開雙臂,五行靈力匯聚,神魂能精細操控周身五行靈力,如果此時演練五行伏魔拳,動輒有天地之力相隨,打煉氣絕對是輕輕鬆鬆!


    畢竟是築基前期,剛突破就能有如此戰力,比尋常散修要厲害多了,這份體修傳承好歹是一份機緣,算是他修行立身之根本了。


    即便沒有蠢樂子,按部就班修行,他要不了幾年也能有如今成就,在青山坊市能算得上一號人物。


    隻是不會有這麽多靈石,也不會有二階極品靈甲可用,島主劍修做護衛更是妄想,元嬰靠山更別提了。


    與他現在的狀況相比,這築基修為,延壽兩甲子的收獲,當真是讓人欣喜!


    其餘種種,皆是外物罷了,一旦身死壽盡,那就轉頭成空,增了一百二十年壽限,築基修士能活二百餘歲,大約是個二百三十,最多二百四十年,煉氣修士到老死,能活個一百二十多,一百三十。


    便是有金丹護衛,元嬰靠山,叫別人不敢動你,靈石無算,窮奢極欲,隻問一句,可得長生否?


    終究是要靠自己修行,才能破境延壽,從而長生。


    陳陽深唿吸一口氣,看向柳玉的背影,她還沒意識到,兩人的壽限此時已經天差地別。


    而這讓陳陽心裏提著,雖然知道柳玉突破築基問題不大,但就是擔心,就像瞎劍客的妻子一樣,本來天資絕世,突破金丹十拿九穩,結果卻出了意外。


    修行,從來沒有什麽必然能成功突破,不真正破境延壽,概率再高也隻是概率。


    陳陽的視角此時已經不同,他不再是和凡人壽限等同的煉氣修士,他是能活兩百多歲的築基。


    他哪怕百年後迴到青山坊市,也才到中年,可當初的好友們若沒有破境築基,那多半成了白骨。


    當初坊市路過的人影,多數都早已壽盡了,迴到自己出生長大的江湖,多少叱吒風雲的高手也下葬,成了無人在意的舊墳。


    陳陽似笑非笑,這世間百媚千紅,迴頭再看,還是不是舊模樣?


    恩恩怨怨,情愛幾多,止這一百二十載,兩甲子罷了。


    凡人壽限止一百二十載,過後也沒人再記得碌碌眾生,可陳陽若記得他們,那就有人又記了百二十年。


    若陳陽突破金丹,那又有人記了他們五百載。


    築基所承載的,不隻是自己對長生的渴望,還有一個時代之記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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