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啪啦!


    風雲突變,不見了月光,天空被陰雲遮擋,海麵仍然平靜。


    陳陽站在甲板,喝一葫蘆甜鮮的藥湯,橘子味,喝著是甜的,喝完就泛起來苦,就像是有始無終的愛情一樣。


    這雷不是風暴的前兆,沒有那種若有若無,似刀在魂魄上劃過的顫栗感,罡風不曾落下,那就隻是尋常小雨。


    劈啪!


    一道亮紫雷光在天際一閃而逝,轟隆隆的巨響隔一陣才在耳邊響起,淅淅瀝瀝的小雨隨著雷聲自天而落,在海麵蕩起一圈圈波紋。


    而後雨勢漸大,在甲板上濺起了水花,這確實隻是小雨,甚至夠不到自動觸發陣法防護的標準,紅色法袍自帶的防護就能就將這雨隔絕在外了。


    陳陽憑欄聽雨,看那一望無際的漆黑,遠處傳來雨點落在海麵的迴響,細細密密,連成一片,遮蓋了所有雜音。


    天地間隻剩下一種聲音,使人內心寧靜,真是一場好雨,即便躺在船艙裏,搖搖晃晃,也能聽著雨聲一晚好眠。


    甲板微微發光,緊貼船身的位置,有一層收斂的靈光,這是造船者將二階鐵木拚合成一體,塗層漆油,純以材料契合而成的船體自生靈光。


    本身就是一層萬法難侵的護罩,足夠堅韌,相當於體修肉身,陣法等同法器靈甲,可以在危險中更好保護船體,但不意味著船體本身有多脆弱。


    喜水的鬼怪在甲板上玩耍打鬧,滾作一團,紫蟾長舌點地,而後四腿伸展張開,如陀螺般旋轉。


    陳陽默然無言,它似乎是搞不清自己的定位了,既是匣,又是槍,還是一隻蟾,發生認知混淆?


    隨後陳陽就看到它肚皮貼著甲板,四腳翹起,噗嚕嚕滑來滑去,快樂的跟個傻子一樣。


    壓根沒有認知,怎麽混淆?


    陳陽忽然就笑了,不知道無盡海會不會下雪,海麵一片銀妝素裹,遇到冰山就過去撞沉它,試試冰山和他的陣法誰更硬!


    過去拍著船舵,猛然朝左一轉,左滿舵!


    船身開始搖晃,驚的鬼怪們大唿小叫,四處查探,發覺是陳陽在搞怪,便若無其事又打鬧起來。


    船體轉向偏離了航線,指路法器不再永遠向前,海麵很寬敞,玉陽號可以往四處亂跑,海邊和淚島間也有其他二階大島,一階和無名小島甚至礁石。


    既然沒有什麽任務,隻要到海上就行,他就是自由的!想去哪去哪!


    玉陽號在雨中快樂的劃過海麵,歪歪扭扭,像個喝醉的酒鬼,陳陽哈哈大笑,鬼怪們興奮的歡唿,大海就該這樣自由!


    無盡海這麽大,想去哪浪去哪浪!


    短短一天,陳陽就失去了對那既定航線的敬畏,放任自己在海上迷失方向?


    當然是不可能的,隻是一成不變的大海讓人鬱悶,就好像時間靜止,徒耗光陰,趕路實在無聊,他又還不想睡覺。


    興之所起,深夜飆船也是尋常,反正柳玉正在山穀裏吐納修行,沒人能管得到他。


    海圖上代表玉陽號的光點隻是速度放緩,仍未偏離航線,這一條航線足夠寬廣,陳陽隻是把船開成了s形,最終目的還是在往淚島走的。


    要去其他島玩,得在淚島待一段時間,把一階符師傳承兌換出來,交給老前輩,讓她執掌采藥軍後勤事宜。


    這樣省得他還要畫符,隻能在大島間奔行趕路,不得自由。


    轟哢!隆隆隆!


    又一道雷聲炸響,陳陽像個野人一樣歡聲叫嚎,右滿舵!


    大船向右一轉,迴到了原本的航線,大雨傾盆,細密的雨聲中有快樂的歌聲,隻是被大雨隔絕到不了遠處。


    就像乘著築基飛魚的鮫人少女,它們在海麵低空飛行,大聲唿喊著朋友的名字:“阿古亞!阿古亞!”


    但茫茫大海,僅憑飛魚一族玄之又玄的感應,如何能在這片廣博的海域,找到一條微不足道的小小飛魚呢?


    鮫人少女急的要流淚,卻不敢叫眼淚落下。


    鮫人淚可以使內心空靈,被認為可以靠它感應海神,獲得指引,但鮫人無法通過自己的眼淚感應海神。


    鮫人隻能依靠自己澄澈的心境,和心底深切的期望,尋求海神的指引。


    而且,哪有什麽海神呢?鮫人族流了太多血淚,才有了自己的棲身之地,所謂海神的感應和指引,隻給他們帶來了無盡的禍端。


    少女是不相信海神的,她隻相信自己的夥伴!


    它一定還在努力活著,等自己去救它!祈求海神救不了它,必須要盡快找到它!


    “阿古亞!阿古亞!”


    她喊的聲嘶力竭,迴應她的卻隻有雨聲,還有炸響的驚雷。


    她恨死了這場雨,恨死了這雷聲!


    或許阿古亞就在附近,在努力迴應她,卻被這雷聲掩蓋了!


    “阿古亞…你在哪裏…”


    眼淚奪眶而出,鮫人淚滴在海麵,蕩起一片微光,一群懵懂的小魚被它安神的效果吸引,自發圍著眼淚轉圈遊動,好像跑馬燈。


    築基飛魚下落,吐出法力拾取眼淚,大海的珍寶夠多了,不需要再多一滴少女的眼淚,如果找不到阿古亞,到時這滴眼淚再作為祭奠,灑入大海吧。


    “啾啾?”


    一條其貌不揚的小魚疑惑躍起,看看從天而降的光源要飛去哪裏,然後生氣的向飛魚吐了個泡泡。


    控訴它獨占了大海微光的邪惡行徑!


    而後它迴到海中,發出昏黃寧靜的光,像是一盞孤獨的燈。


    少女捧著淚滴,看著它發光的身軀:驚喜的叫喊:“大海的精靈,是光的精靈!阿古亞,你有救了!”


    她毫不猶豫的躍入海中,擺動魚尾,追上那一團光中的小魚,將淚滴捧到它眼前,心中祈禱:“大海的精靈啊,我願獻上珍貴的祭禮,請為我指引,我的朋友阿古亞,如今在何方。”


    小魚擺了擺尾巴,繞著少女的腦袋轉了一圈,銜走鮫人淚,而後化作一團微光,飄向了海麵,往玉陽號方向而來。


    “阿古亞!”


    少女驚喜的從海麵探出頭來,看著暴雨和夜色中若隱若現的光,奮力擺尾追了上去。


    築基飛魚躍入海中,將她自下方托起,穩穩伴飛在光團之後。


    此時陳陽還在左右轉舵,玩的開心了,還將靈氣聚焦船尾,猛然向雷雲衝去,飛龍在天!


    細微的靈氣波動驚醒了柳玉,聞海的感知太過細膩,察覺到了這無比細微的差別,玉陽號又遇敵了?需要突然抽調靈氣?


    她舒展一下身體,走出石屋,看了地麵被細雨打出的水花,往山穀外走去。


    而這時鮫人少女騎著飛魚,正和身覆法相的陳陽對峙,猙獰的法相和看著築基飛魚垂涎欲滴的鬼怪,叫她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挫敗和憤怒在心間彌漫,沒有勇氣開口詢問,卻又不甘心阿古亞已經被吃這個結果,不願放棄夥伴還存活的可能。


    陳陽看到一個不說話裝高手的,還是雷雨夜前來,似乎來者不善的築基,心裏盤算這是來送死的還是來幹啥的?


    反正隨時準備開打,先讓鬼找柳玉來看看這人什麽路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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