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拽著進了洞,柳玉有些不太信,又有些期待和警惕,這樣的奇蟲,真的早就認定自己了?或者是一個完美的陷阱,讓人不由自主的跳進去。


    最容易騙人的謊言,是對方發自內心願意去相信,這樣,貪婪和僥幸心理,會遮蓋一切的不合理,稍微掩飾一番,對方就會上鉤了。


    動物可以用食物做誘餌,抓鳥,捕獸,都是放上一點誘餌就會掉入陷阱被抓走吃肉,好像很蠢的樣子。


    人也好不到哪去的,騙凡人用金銀,騙官員用高位,騙皇帝用長生,騙修士用靈石和機緣,所有人的弱點都一目了然,隻看如何下餌罷了。


    柳玉不得不考慮這個此生再難有的機緣,會不會是一個致命的陷阱,她不一定會有事,但陳陽很可能為了保護她就此隕落。


    她停下腳步,抓住了陳陽的手,她冷靜了下來,也想明白了些事。


    “老陳,你出去,等半個時辰,如果我沒出來,你就迴家,等以後再為我報仇。”


    陳陽定住身形,錯愕的看著她。


    “這是我的機緣,大概率是安全的,若真是陷阱,也要將它報複迴來才行,但這機緣是給我準備的,不該讓你來冒風險!”


    柳玉麵色平靜,她說道:“都到這裏了,走我是不甘心的,帶你一起進去我又不放心,如果我們都折在裏麵,豈不是連個能給我報仇的人都沒了?”


    “一次冒險,和往後無數次避開危險,這很值得賭一把,修士就是這樣子的,每次都要賭命,才能把長生的機緣握在手中。”


    “這是單給我開的賭局,沒有你扔上籌碼的餘地。”她看著陳陽的眼睛,如是說道。


    陳陽張了張嘴,有些苦澀的說:“若真是聞世蟬,你契約後我將來也會得利,怎麽就不能一起進去。”


    柳玉目光柔和:“所以我的安危也是你的籌碼,我想自己去,你不同意我就不去了。”


    陳陽此時一陣牙酸,本來他是自以為有了外掛,可以帶玉兒一同長生的,所以強行綁定了她,也覺得是為了她好。


    可現在突然冒出一個因為自己的強硬,使她險些錯過的機緣,她不想自己為她的機緣冒險,因為如果那蟲子布置了陷阱真要害人,很難兩人全部逃脫,自己多半會折在那裏,讓玉兒逃出生天,可如果真是機緣,那也不需要自己進去幫忙。


    如果是之前,他可能直接就拒絕了,可聞世蟬喜愛的氣息之一,獨立,一個事事由他人決定的人,算獨立嗎?一個不獨立的修士,因為自己的順從錯過如此大的機緣,道心是否會蒙塵?長生之心是否會動搖?


    夜深人靜時,她是否會自問當時到底是因為在意枕邊人的想法,還是因為怕死而機緣在前自己卻不敢多走一步?


    陳陽可以不在乎聞世蟬的厲害,但他不能不在乎柳玉的道心。


    陳陽聲音艱澀:“柳玉道友,我尊重並支持你的決定,若你有所不測,將來我會殺了那隻蟲子,和它幕後的人。”


    修士就是這樣的,哪怕築基之路一片坦途,麵對足夠神異的機緣,他們還是會一次次賭上性命,因為他們最終的目的是長生,這是一個從未有人成功過的目標,麵對這樣的目標,多少機緣都是不夠的。


    修士永遠在走一條懸崖上的鋼索,背後是死亡,前方是未知,鋼索前方總會有些東西,讓他們更強,更敏銳,可以走的更快更穩當,讓死亡也追不上他們,那東西可能會一直在前麵等著,也可能眨眼就消失,修士能做的隻有,快速衝過去,把它拿到手裏。


    或是腳下一滑跌落深淵,或是再次變強,將死亡遠遠甩在身後,每次都要拿命去做賭注。


    活著就一直賭下去,賭到死了為止,修士就是這樣的存在,他們永遠在賭命,或賭命的路上。


    而很多時候,有個賭命的資格都能叫人嫉妒的發瘋,就像眼前的聞世蟬,若換作其他修士,恐怕想都不會想這些有的沒的,隻會想這是我的機緣到了,合該我得長生!


    然後像柳玉這樣,毫不猶豫走了進去,迎接機緣,或危機。


    陳陽輕笑一聲,這樣也好,讓自己提前意識到問題,不至於過了許久才發現,玉兒道心已經蒙塵,長生無望。


    也讓自己意識到,男人太弱,會是這麽痛苦和恥辱的事情,眼看著自己的道侶去賭命,卻因為自己的弱小而無能為力!


    如果他煉體練氣九層,身上有一階極品乃至二階符籙,全身極品法器,管他什麽陷阱機緣,通通橫掃過去,哪需要自己的道侶去冒生命危險!


    陳陽緊咬牙關,眼神兇狠,長生,長生,他願意拚命,卻不願意她去拚命!


    而後又無力垂下雙拳,哪怕綁定的再深,長生路上也隻能並行罷了,他沒法替她走路,隻能是在鋼索上並肩而行時,扶她走的穩些,遇到隻她的鋼索上才有的機緣時,他不能拉著她避開,隻能放手讓她去賭命。


    世間有沒有讓人性命相連之物呢?


    即便有,萬一是自己哪天遭受重創,拖累了她,卻又不如沒有,難,難,難!


    陳陽翻出顛鸞倒鳳功,又放了迴去,還好之前得到了這功法,即便是有危險,有許多上品符籙在,未必會出事。


    即便真的生命垂危,也有辦法救她。


    就在陳陽心中焦慮萬分,好像在產房外的一個丈夫,或者是生命得到延續,或者是極大的危險乃至道侶的逝去。


    說實話,如果不是他懷疑自己作為一個和聞世蟬不同路子的機緣,會影響柳玉的收服,他是真的想和她一起進去的。


    但是,靠男人,靠自己,這兩個矛盾的行為處事方針,怎麽想都是第二個更好些,尤其是柳玉這樣有本事的女修,他擔心過於強硬的幹涉,會壞了她本該有的仙路機緣和道心,從此庸碌,難得長生。


    就像產房內,男人進去也幫不到什麽忙,反而會帶進來什麽涼風,導致孕婦有後遺症。


    心中焦躁,不過一刻鍾,卻好像過去了許久一般,直到柳玉手心捧著雪蟬,麵帶笑意走出洞口。


    陳陽的心才落了地,好像產房外的丈夫聽到醫生對他恭喜,母子平安。


    可以想象到,以後這種情況不會太少,陳陽揉了揉頭,受著吧,長生路上的歡樂不會少,糟心事自然也免不了。


    若心中歡樂不足以抵煩怨,長生也不過是詛咒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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