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苦卻入口溫潤舒坦的藥湯,兩口就下去了一大半,把陳陽心疼壞了,這才早上要省著點喝,還有一整天時間要過呢。


    悠哉悠哉的往家趕去了,靈石五十五枚,還差個九十五枚,當做符紙攤尾款。


    靈符店內,墨老板將棋譜放下,姿態嫻淑走向櫃台:“我認輸了,這棋不必再下,這個月開始靈石漲五枚。”


    她嘴角帶著淡淡笑意,好像有所領悟。


    “大小姐,我剛才是順口騙他的,那個憊懶無賴,總喜歡捉弄人,我也把他捉弄一下,好讓他長長記性。”


    侍女說著搖搖手中的清潔符,滿意收起。


    “不,我認輸是因為,我確實該輸。”


    “我自小天資聰穎,修行勤勉,符道天賦也算可以,二十餘歲便練氣七層修為,遍觀家中同輩似乎也足以自傲,卻仍然能對他人有禮,我自認不算完人,但修成築基再向仙途攀登卻也不難。”


    墨老板悠悠坐迴了櫃台,將侍女擠在一旁:“可老祖卻對我說,築基不是終點,築基隻是仙路起點,之後會有更廣闊的世界,築基之後要行的路,要做的選擇,需要閱曆心性支撐,不是家中在潛修後一路築基就可以的。”


    “老祖說有諸多自凡俗入仙界的散修,來之前都是自家地界的頂峰人物,能入修仙界而成散修,雖然生死不由己,任人白眼以換靈石供己修行,但心性閱曆都可算一等一的豪傑,這種人若一路打拚成為築基,仙途會比我更加廣闊。”


    墨老板又翻開一本遊記見聞:“於是我來坊市看店,看書,看人,看修行,發現家中與外麵確實很不同。”


    “那大小姐,你看會了嗎?”侍女好奇的問


    “未曾,隻是我自小修行,展露天賦後便常年練習畫符,玩耍取樂也多是琴棋書畫,看些書,聽些曲,很少與外人接觸。”


    墨老板頓了頓,又繼續說道


    “來坊市後,我發覺自身還有待人接物的天賦,少與人衝突,似乎還頗得人喜歡。”


    侍女看著墨老板淡雅出塵的絕美身姿,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麽,終於還是沒說,這個大美人是一點都不懂啊,誰不喜歡美人,還是一個這麽天才又親切的美人。


    “且雖有同代人不弱於我,按修行年份算,天資卻比我差些,符道資質,未見強於我者,坊市來來往往諸多人,庸庸碌碌,更是遠不如我,家中我見的人少,比我差些的人見的也少些,到了坊市,反倒叫我生出了輕慢之心。”


    “啊這…很合理。”侍女聽著這凡爾賽發言,感覺好像哪裏不對,卻又無言以對。


    “老祖所言之豪傑者,我也見過幾人,多是對我不假辭色,似乎很瞧不上,他們身帶煞氣,鬥戰能力出眾,或者十分油滑,對人能投其所好,靈石雖貴,與人打點也不會吝嗇。”


    墨老板翻了頁書繼續說道:“若是在坊市外,這樣的同階散修與我起了衝突,縱使我身上符籙多些,法器強些,敗亡的概率也遠超戰勝乃至活命的機會。”


    侍女聽著點了點頭,覺得十分中肯。


    “可諾大修仙界,我若獨自一人,居然隻能在坊市中待著?練氣可讓族中長輩陪同,那築基後呢?宅在家族陣法中,不出家門一步?”


    墨老板歎息一聲:“我之仙途,便如大樹生長,我之所以要向上生長,隻因天就在那裏,它許我向上長,我便越來越高,看到許多低矮時看不到的風景。”


    “家族便如花盆,雖能精養樹苗,花盆中養不出大樹,若要再向上長,我卻孱弱經不住風雨。”


    墨老板平淡的訴說心路曆程。


    “隻是那些所謂豪傑,我學不來,他們都身染鮮血,自身不知受過多少重創瀕死而歸,閱曆太深,心性太絕,光憑簡單接觸,我把握不住。”


    侍女若有所思,覺得大小姐想的實在太多,修行關其他人什麽事。


    “我吃過最大的苦頭,不過是握筆畫符時,手腕酸痛,畫符竭盡全力時,神識法力枯竭,頭痛經脈酸脹。”


    墨老板自顧自繼續說著


    “其餘庸碌之輩,心性閱曆尚不如我,也實在無甚可學,不如看書。”


    侍女聽到這裏,手中握了把瓜子,來了來了,這庸碌之輩顯然不包括剛才那個無賴,她可算能知道墨老板為何對陳陽另眼相待了。


    “但陳陽不同,初見他時,笑容滿麵恭謹有禮,賣的是清潔符,我抱著做生意與人為善的想法,多給他算了半枚靈石。”


    墨老板說著頓了頓


    “若我沒有看錯,他當時便因此心悅於我。”


    她神色複雜,似乎也沒想到未來會變成現在這樣。


    “我心中知曉他不會有勇氣說出口,換作是我,便是修為相同,符藝相當,家世相當,也絕不會有勇氣開口。”


    “隨後他常常來賣符,窮困到儲物袋都沒有,似乎符筆都老舊不堪使用,就在這樣的時候,坊市中有些亂象,他將幾乎全部身家寄存在我這裏,連張字據都沒立,他甚至連我的名字都不知道。”


    墨老板低聲說


    “從未有人如此信任過我,老祖也好,那些所謂豪傑也罷,他們都覺得我閱曆心性不足。”


    “可在這之後,我意識到所謂閱曆和心性,未必一定要他們的閱曆和心性。”


    “不殺人,交好友,也是閱曆,不猜疑,能信人,也是心性。”


    “他資質不差,若生在我家,修為符藝定不弱於我。”


    其實遠超於我,墨老板心中暗道,她猶然記得,不過出於好玩逗了他一下,沒幾天他就送了自己兩張迴春符,而且可以料想,他畫了不止兩張!


    他的修為,一天能畫多少符,畫成了多少符,墨老板都心中有數,可她看了那兩張符,發現了符師第一次上手畫迴春符時,必然會有的一些小疏漏。


    那符是他親手畫的,他第一次畫迴春符的成符率就極高,她很確定,但她同樣確定,這說出去沒人信。


    他畫符的天資驚人到,根本不用費心去練習,符籙都熟練於心,抬手就能畫,如此天資…


    “而他在修仙界沉浮許久,心性卻仍然純良,實在難得。”


    “我遠不如他…”


    墨老板神色複雜,她能確認陳陽天資驚世的理由還有一個。


    “而且,那日他說自己有了道侶,卻仍然向我表露心跡,簡直膽大到極點,我發覺自己這些天的閱曆毫無用處,我看不懂他。”


    如果不是符道技藝驚世駭俗,他哪來的底氣說那種話,做那種事。


    隻是在自己最擅長的領域被碾壓,以至於讓那人產生了自己可以予取予求,會自然而然當他第二個道侶的錯覺,墨老板內心感受到深切的恥辱與痛苦。


    別人的痛苦和恥辱,是別人的閱曆,而陳陽,雖與自己和睦親善,帶來的恥辱與痛苦,卻是磨練自己心性的閱曆。


    “且他麵對你時,知錯能改,我總不能繼續胡攪蠻纏,顯得心胸狹窄。”


    “他本來就有錯,所以認錯。”


    “我本來就輸了,所以認輸。”


    “他知錯能改,便是做對了。”


    “我知恥而後勇,將來未必不能勝。”


    墨老板神色幽幽,若她就此被他天資折服,恐怕將來真會被陳陽左擁右抱,畢竟她清楚他是潛龍在淵,隻等坊市安穩下來,敢於稍稍展露天資,大肆積攢靈石,往後他,乃至他道侶的修行都會趕上甚至超越自己。


    她若一直如此,心性不堅,哪天在修仙界掙紮遇難,恐怕真就從了他了!


    這是一場賽跑,如果她跑輸了,不能一直比他強大許多,淪落到平視乃至仰視於他。


    按那位自己的閨蜜,凡俗來的女豪傑的說法,免不了要挨cao


    她不想挨cao,她要備足手段,待拍賣會結束後,進妖獸山脈曆練一段時間,強大自身,鍛煉心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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