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在春天,但院內氣氛宛如冰封的寒冬,淩亂的屍跡不堪入目,橫流的血水暈染黃土。


    老者蹲在地上,仔細查看著足印、血跡、傷痕等一切信息,趕來的家丁侍衛立在一旁兩股戰戰。


    暗紅色的血液從指尖滴落,老者環視四周,躺倒一地的屍體,令他有如鋼鑄的雙手不停地顫抖。


    一十八個好漢,都是大遼的精銳探子,盡數折在了此地,折在了這個自己經營了小半輩子的地方。


    他痛苦地閉上了眼睛,那些傷口的一道道出現在眼前,多以撩抹掃類型的傷勢為主,且集中在上身,幾處點刺在要害處,並無劈砍。


    天下這樣招式很多,但老者還是一眼就認出殺人者的劍法,因為實在太過熟悉!


    飛鴻斷水無須臾,寒星照夜有千秋。


    整個別院無一人逃出,如此殺伐手段,又擅使夜舞千秋劍,在這裴家,又有幾人?


    裴家家主裴浩然?


    斷無可能!


    裴家侍劍堂堂主裴長微,明勁巔峰,用些小手段,或許可做到這般場麵。


    可此人與我素無仇怨,為何如此?


    而看著傷口幹淨整齊的深淺形態,老者隱約想起了一把劍,一把斬鐵如泥,輕若無物的古劍,跟著裴家大少爺消失八年,喚作承影。


    裴長微,外號劍癡,癡迷劍器,但這把劍應該不在他的收藏中。


    看來這承影,當年叫那個娘們私藏,今番取出,以此說動了他。


    不過以他的性格,破例出手一次,應該已是極限。


    老者緊咬腮幫,強壓悔意。


    自己還想著打草驚蛇,未曾想到這蛇已積蓄如此氣力,反口將自己狠狠咬了一口。


    早該,早該斬草除根,早該先下手為強!


    如今自己雖失了先機,但人馬數量仍占上風。


    況且,還有一張沒有翻開的底牌。


    裴二娘,我今天就全力盡出,不怕你還能反了天!


    理清思緒,老者恢複了信心,開始發號施令:


    “在自己地盤上死傷慘重,定有內賊參與,立馬調甲乙丙丁四隊,控製侍劍堂;子醜寅三隊,前往內宅搜索!”


    “是!”院內諸人心神一凜,隨即轟然作響。


    裴家所有可用的商隊武裝,均在老者麾下,其中部分是他安插的北遼細作掌控,亦有部分是為了求財,為厚利所聚,攏共近百人。


    侍劍堂乃是原先裴家劍客的修煉之所,自從老者進入裴家以後,或暗害英傑,或拉攏入商隊,致其中人才凋零,盡是些撐場麵的花架子。


    不過作為無條件忠於裴家血脈的武力,這裏一定要保證萬無一失。


    又看了看屍體上淩厲的傷勢,喚來親信耳語吩咐幾句,方覺大局已定。


    ……


    “南星,東來那邊安排好了?”


    “老三已借郊遊之名坐車出城,換快馬往南去了,馬車為掩人耳目仍駛向廣饒。”俊朗的白衣少年溫聲答道。


    “哼,老家夥居然還盯著他不放,該是已察覺到了變數,不過以為是我從中作怪,他又怎會善罷甘休。”裴二娘冷哼一聲說道。


    “好,這下便少了幾分顧忌,北院提議遼主追複你外祖,加贈名爵,真當我不知他們葫蘆裏打的算盤。”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你祖父已冤死多年,族內受牽連者不可勝數,蕭家在北邊可以稱得上一蹶不振,如今突然起了平反之意,是何意?”裴二娘問道。


    但未等裴南星迴答,她便自顧自說道:


    “無非是看上裴家產業。我已從密信裏得了消息,下一步就是要你去承襲爵位,將我在裴家逐步架空,隨後將這偌大家業一點一滴侵吞殆盡。”


    “我裴家生意興隆,每年該分給遼廷的利潤也分毫不少,他們又何必動此幹戈,豈非徒起風波?”裴南星疑惑道。


    “利潤盡歸遼主,和北院的契丹貴胄何幹?因為有我在,北院的老爺們看見肥肉垂涎欲滴,卻連肉味都聞不著。所以——”


    “南星,你可知為何他們要折騰這一遭,卻不直接對我娘倆二人下手?”


    “因為……我爹?”裴二少以為想通了關竅。


    “哈哈,裴浩然的威名雖大,可遼地武勳也不會顧忌他。”裴二娘輕笑出聲。


    “那隻老狗在泉城紮根二十年,年少時忠於遼主,到老為了錢財卻和勳貴穿了一條褲子,但娘這邊亦非孤身一人,早走通了南院的關係。”


    “倘若你我有個好歹,他們自然給遼主遞上了刀把子,正好遼主整治北院的心思一直未息,豈會輕易放過!”裴二娘殺氣騰騰地說道。


    “娘親思慮甚遠,孩兒謹記在心。”裴南星無比嚴肅地重重點頭。


    突然,他又好像想到什麽,吞吞吐吐地問道。


    “反正,反正是北遼狗咬狗,不如,分他們些……生意?”


    裴南星實在不願看到娘親再陷入到紛爭中。


    “勳貴可怕,遼主就不可怕麽!?”


    “老狗年事已高心智昏昏,不知得了他人何種許諾,想動遼主的錢袋子,猶如火中取栗。”


    “你我二人卻還沒活夠,這趟渾水,我們娘倆趟不起,我這裏有一應證據,等此間事了,便呈上去。”


    “更何況當年你外祖之死,和北院勳貴脫不了幹係,有我在一天,這銀子就算沉海裏,都不會分他們哪怕一文錢。”裴二娘咬牙切齒地說道。


    北遼官製中將軍政事由南北兩院分管,北院諸官由契丹貴族充任,南院諸官由漢人充任,當年裴二娘祖父裴清正任北院中丞司,主北院監察事,也是北院設立以來的第一個漢官。


    這安排不乏遼主抑製日益膨脹的契丹勳貴之意,但未經半年,就被同僚構陷下獄,繼而冤死。


    “滄州趙氏、巨鯨幫、丐幫諸人已至,都在廳中吃茶。”有管事來稟告道。


    “一紙書信,竟悉數來此助拳,你在外遊曆,倒真交到幾個朋友。”裴二娘望著兒子,目光中充滿讚許。


    “財色名勢,為世所親。沒有娘給的銀子,哪個肯跑這一遭?”裴南星自嘲地笑笑。


    “謙過則諂,勿要如此!”二娘一麵走一麵說道。


    既然已經揣摩出那老狗和北院的圖謀,自然要先發製人。


    你圖謀我的產業,我便圖謀你的人頭!


    裴二娘同裴南星正和幾位聞名江湖的俠士寒暄,便聽得屋外腳步匆忙,有侍女急急闖進來對裴二娘耳語道:


    “夫人不好啦!護衛,護衛闖進來要扣人啦!”


    裴二娘歉意地對著幾位一笑,“家中喧鬧,倒是讓幾位看笑話了。”


    說完起身向外走去。


    裴南星也抱拳告罪,請幾位弟兄稍坐,但幾人對視一二,饒有興致地跟在裴南星身後,準備看一看熱鬧。


    “何事如此大動幹戈?”裴二娘出現在院內,逼視著一幹舞刀弄槍的護衛。


    這三十人的領頭者正是當時麵目陰狠的男子裴七,他大咧咧地說道:


    “二夫人,有人襲殺錦裘閣據點,兩隊兄弟折了,我率人來內院搜尋可疑人員,還請配合。”


    帶著三隊護衛,內院隻有二少爺一個習武之人,裴七簡直覺得自己大材小用。


    “配合,哈哈哈~”裴二娘突然揚聲大笑了起來。


    “裴七啊裴七,你的劍法,學成了幾招?”裴二娘眉角含笑,笑盈盈地問道。


    “怎麽?夫人還想領教領教?”有大人在背後撐腰,裴七根本無懼,口頭上便放肆了起來。


    “大膽!”裴南星揮劍衝向裴七,二人兵器交擊,叮當作響,就這樣戰在一起。


    一旁的侍衛中不是細作的,見是二少爺揮劍砍裴七,有些不敢上前,而北遼細作們在原地也是猶豫,不知如何是好。


    “刁奴欺主,裴老弟我來助你!”一旁的滄州瘋魔棍趙無斷按捺不住,揮棍衝上前去,卻被另一位執劍的頭領攔住,二人劍閃棍揮,亦是有來有往。


    “裴子亮,我過去給你們旁支不少接濟,今日你就這樣對我!”裴二娘站在台階上罵道。


    “小恩小惠!”裴子亮冷笑一聲,劍光掠過趙無斷肩頭,竟削去了一片血肉,頓時血液湧出濕了半邊衣衫。


    趙無斷一聲不吭,棍影卻越揮越密,身旁卻撲來一人將他護住。


    “我滄州短刃槍趙頻來會會你!”男子執單開刃短槍,將長劍止於身前。


    裴子亮後退一步,侍衛源源湧上。


    “人多欺負人少?”“好些惡奴!”在旁觀戰的巨鯨幫、丐幫眾人看不下去,也衝上去加入戰團。


    此七人中四人是明勁,一人是練精化氣境界,再加上明勁大成的裴南星,這邊一共六大高手。而侍衛中三隊頭領是明勁,再加一個裴七,四人稱的上高手,但借著人多包圍之勢,也不落下風。


    望著院中亂戰,裴二娘一時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本來請人來擒下北遼秘諜司都統即可,卻未曾想那人已提前發動,如今雖隻來了三隊,料想另外四隊是在處理侍劍堂。等那四隊騰出手來,局麵可就更加難以控製……


    這老狗,怎有如此狗膽,難道他就不怕裴浩然?


    一道老邁身影緩緩踱步進來,裴二娘見他卻是臉色大變,老者微微笑道:


    “有容啊,院裏今天怎麽這麽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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