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事急迫,六十歲的冉文傑,以侍郎之身兼任齊魯巡撫,當即出京赴任去了。


    冉巡撫當日下午先乘馬車到通州,在通惠河碼頭換船南下,從德州上岸到泉城,早有布政使、按察使、都指揮使悉數在城外相迎。


    內心焦急,冉文傑在接風宴上就開啟工作模式,不停詢問萊州彌勒軍最新情況。


    “賊寇竟已攻下萊州衛駐地!?”這條軍情奏報還在路上,朝廷那邊尚未掌握,冉巡撫這廂亦是初聞,甚是震驚。


    “賊眾勢大,萊州衛隻得將力量聚在府城內,衛所駐地無法顧及,遲早要丟。”都指揮使解釋道。


    “損失多少?”


    “折了一位千戶,張知府當時也在衛所中,生死未知。兵員前後攏共死傷一千五百餘人。”巡撫當下已身在齊魯,隻能據實以報,都指揮使說了個差不離的數目。


    冉巡撫的眼皮一陣抽動,戰事糜爛如此之快。


    “彌勒軍現在究竟有多少人?”


    “據圍城之勢,怕不下三四萬之多。”都指揮使答道。


    “這彌勒教,為何鼓動能力如此厲害?比西南的白蓮還強過幾分!”


    你一縣受災,就能鼓動出三四萬反賊,倘若數省受災,反賊豈非百萬計?


    “迴冉大人,這萊州繁華,與受災之地相距不遠,災民並未四散反而都聚了過去。再者知府張永誌前期準備周全,賑濟到位,災民未有大的死傷。兩相加持,鬧起來才這般厲害,真是不知好歹!”布政使挺著肚子拈著酒杯解釋道


    “既然張知府這般厲害,為何後期又有民亂呢?”


    “聽說是彌勒教眾進城把糧食盜走,連官倉都不放過。此後彌勒教有糧,官府無糧,百姓自然跟著彌勒教造了反。”布政使的迴答邏輯嚴密。


    “怎能如此?這城衛,巡丁,倉守俱不在麽?”老大人問話,桌上無人能答,登時沉默。


    “或許,是妖術?”布政使強行圓場。


    “哼,這彌勒軍要有這分本事,我們還打什麽?!”冉巡撫瞪了他一眼。


    “這彌勒軍,頭領是何人?軍內有何山頭?”巡撫問道。


    “之前是個叫鍾先生的做領頭,後來起勢是借著關山一股匪盜,頭領名叫王朝先,如今彌勒軍統帥亦是他。軍內另有宋榮華、劉富貴兩大頭目,均是關山出身。”


    冉巡撫眼神一凝,四個人,頭領之位還更替過,有門!


    “縱使反賊有三四萬人,可均是些無甚根基流民,兵甲匱乏,戰陣粗疏,下官已集結近三萬兵士,還請巡撫大人恩準,定可將其殺敗。”都指揮使打斷了冉巡撫的思路,當場單膝跪地,高聲請戰。


    反賊作亂對文官是難關,對武將卻是機遇,都指揮使決意搏上一把,求個更進一步。


    “哼!”冉巡撫冷哼一聲。


    “按你的說法,西南早就平了,皇上此番何必派我來!”


    “下官絕無此意。”都指揮使伏在地上,冷汗蹭蹭直冒。


    “為人臣者,不敢妄自揣測帝心。在我看來,眼下不宜發兵硬攻,原因有三。”


    “其一者,眼下正是秋熟時節,此刻大舉成軍,兵過如梳,齊魯一地的莊稼有侵損之虞,此間切不可再挑起軍民對立。”


    “其二者,彌勒軍人數眾多難以全殲,若其四散潰逃必潛入鄉間。此先多地連番暴雨,雖未泛洪,但收成亦是不美,完稅定然艱難,屆時被這些散入鄉間的賊人一攛掇,這火,會燒得更大!”


    “其三者,一將功成萬骨枯,我在兵部,清楚衛所兵員日漸枯竭,若是要連番大戰,無疑雪上加霜。都指揮使大人,你可想好了?”


    都指揮使當即顫聲道:“小人不敢,還請大人定計,小人定然遵從。”


    “我也無甚好計,災民跟著造反無疑求活,給他們活路便是。”冉巡撫徐徐說道。


    “但為首者卻不僅僅是為了求活,以一己私欲壞我江山社稷者,絕不輕饒!”


    “隻誅首惡,其餘招安。”冉巡撫定下了基調。


    “給他們各個首領分別傳遞官府的意圖,或許不等我們打,他自亂矣。”


    冉巡撫想起去歲西南地區不攻自潰,接連獻上同袍首級的樣子,得意地笑了。


    桌上頓時一片“大人英明”,“巡撫高見”之類的低質量馬屁。


    是他們想不到嗎?不過膽魄不足,明哲保身罷了。


    招降反賊必然要擔政治責任,打不贏單單隻是軍隊的問題,和他們一省首腦幹係不大。但誰要敢提招降,倘若出亂子,就是引火燒身。


    “剛才你們說海上的糧食快到萊州,張永誌不在,萊州府內是何人主事?”冉巡撫問道。


    “是葉縣洪仕成。”布政使迴道。


    “縣令?府內的同知、推官、通判都去幹什麽了?”冉巡撫心生疑竇。


    “據說有赤衣衛在府內拿問……”按察使接過話茬說道。


    “赤衣衛,哼!鼻子倒是真靈。”冉巡撫不屑地罵道。


    文官嘛,對特務機構有意見十分正常。


    “去信給洪仕成,不用等糧到,讓他先開公倉應付,盡量收攏民心。”


    他這臨時一省巡撫亦可算欽差大臣,開個公倉的權限還是有的。


    “倘若這招安之策未成,真個要硬碰硬,也要先盡量削弱彌勒軍力量。”


    “大人明鑒。”“大人妙計。”又是一片低質量拍馬,聽得冉巡撫皺眉,難怪這幾個隻能在地方蹉跎,拍馬功力比部裏那些個,差了不是一星半點。


    當即擬定文書,幾位騎士背著信袋,星夜向萊州方向趕路。


    ……


    印坊內眾人本來無事,突地來了十卷道經,齊掌櫃給的賞銀高,每份道經抽二百文,整個印坊瞬間全力開動。


    “哪個老道這般能寫,十卷啊我滴娘,哪個看得完。還印五十份,又有誰會買?”侯二河一麵排著字一麵嘀咕道。


    王索明在一旁聽得也有些無奈,但已應允過的事,還受過老道士偌大恩惠,總不能不報吧?


    大不了先給齊魯境內知名道觀都送上一份去,百年前浮雲仙翁對於天地宇宙的哲學思辨,總有人識貨吧?隻要有人識貨,道經就會逐漸傳揚,這份承諾即可完成。


    在印坊一天勞碌後,王索明哼著小曲迴了永安街。


    洗漱停當卻無睡意,站在院中演練步法拳法,一招迴首望月,看到院後大河滔滔,銀月下波光粼粼,王索明不由心中一動。


    略微小跑幾步,越過院牆,又幾個大跨步邁過河堤,雙手朝身前並攏,奮力一蹬。


    “嘩啦!”一個爽朗而流暢的飛身入水。


    河流的感受與寒潭截然不同,潭是靜的,河則日夜奔騰,王索明甫一入水,便被河水巨大的衝力帶向下遊。


    順著河道漂流了百來步,王索明漸漸適應了這股推力,開始穩住身形,如遊魚般在河中沉浮。


    在寒潭中練成了以柔掌傳遞液體泵動之力的寒玉勁,王索明算是摸到暗勁的門檻,如今在這大河中,卻突然另有體悟。


    天下莫柔弱於水,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勝。


    水之強,一曰聚,二曰勢,此二者得成,縱有萬土之基,衝而毀之,縱有銅牆鐵壁,淹而埋之。


    寒玉勁發勁短促,倏忽變幻,有層層覆壓之感,但與這大河滔滔之勢相比尚有不足。


    寒玉勁重在突發,對能量募集速度要求極高,當時這勁法是用內力催發,不過最多疊加以大臂肩膀之力。


    如今有了些許真氣,這真氣運轉速度遠超內力,同樣一息時間,自己能催動真氣到達掌心的部位遠超從前,或可借遍章門、中脘、膻中、陽陵泉諸穴之氣,使得掌勁倍增。


    此乃借流水聚之真意。


    而真氣路線越長,勁力越老,這腿、腰、胯處氣勁,尤勝單獨的上肢氣勁。從腿腳運氣抵達掌心,足夠的經脈長度可將真氣速度提升到極致,屆時一掌擊出,帶著周身積攢傳導的能量,當是澎湃無匹。


    此乃借流水勢之真意。


    王索明尋個緩灣立在水中,進入凝神啟悟狀態,真氣上下流轉,找尋著同時兼顧真氣來源和真氣傳導的行功路線。


    周身經脈在王索明腦海中形成網狀拓撲結構,有兩個光點在其中遊移穿梭不斷進行著模擬,這是他的意識焦點,自從具備二十五倍悟性增幅後,一心二用再度強化,副心已可完成一些條件判斷式的指令性任務。


    “叮”一聲,光點飄散,一條行功路線在經脈拓撲圖中熠熠生輝。


    “嘭”一聲,萊州府玉帶河上炸起一道數丈高的水柱,河道兩岸霎時雨霧彌漫。


    “哪個捱千刀的半夜不睡覺,在河邊放炮仗!”一聲怒吼從對岸傳來。


    王索明聞言卻哈哈一笑,喜不自勝。


    暗勁,已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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