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不對啊師兄,這個不是給怡翠樓的畫集麽,你怎麽還存了。。。”


    兩個人一番折騰,找到了《軍備要略》和四本外麵不甚流傳的兵書。


    齊掌櫃拿起最後一本,徐壽把油燈湊過去一招,愣了片刻。


    《紀效新書》!


    “師兄,這,怎地還有這書?”齊掌櫃已經有些結巴了。


    《紀效新書》是由大敗倭寇肅清東南的南塘將軍寫成的一部兵書。


    之前傳世的兵書主要從戰略戰術等層麵講用兵的謀略計策,而這本書對選兵,練兵,後勤,行軍,接陣各方麵事無巨細地進行了講述。


    以前的名將要靠悟性和戰場經驗積累,而這本書出現後,按著書中所載一板一眼事無巨細也可成半個名將。


    “這大概是當年南塘將軍贈給萊州衛指揮使何大人,何大人找我們印了幾十冊,我把兩張紙並做一張,多印了兩份。這印本年份太早,現在字跡都模糊了,怕是難以成文,就不必給這日本客商了吧。”


    “是是,師兄你收好,這書可以傳家,千萬收好,千萬。”齊掌櫃狠狠咽了口唾沫。


    。。。。


    齊掌櫃號稱有一筆加急保密的印務要處理,將甲號排字間和甲號拓印間的其它匠人都攆出去了,就留下王索明和侯二河。


    隨後遞給他們一摞印本,要求一月內能印到四十冊後,每多一冊給一百文。


    聽到一月內四十份,王索明臉都綠了,侯二河聽到每多一冊給一百文,高興地大唿小叫合不攏嘴。


    待齊掌櫃走掉,王索明決定給小兄弟上節算數課。


    “二河,這麽一遝書,大概多少頁多少字。”


    二河接過書比了比又數了數:“大概五百多頁,五六萬字。”


    “我們一個時辰排七版,光排字都要八天,剩下二十二天拓印,一天隻能拓兩冊,一個月隻有四十四冊。”


    “我們能掙四百文,還是姓齊的沒算到我們排字速度那麽快。”王索明緩緩說道。


    侯二河聞言,自己掰著指頭算了算,頓時氣得鼻孔都大了一圈。


    “哼!他加急的一冊書至少能賣五百文,要不是索明你算術好,我還真被這孫子哄了,奶奶的!”


    他又順手抄起一本書翻了翻,即刻把書擲到地上,暴跳如雷:


    “娘的!全是戰陣學問!這狗畜生肯定是給上次那個倭奴印的!”


    “別以為我什麽都看不出來,除了倭奴,狼子野心之輩,還有誰會這麽偷雞摸狗地印這麽多兵書?我們海上人家的,一個個都受夠苦了,再給他們印兵書,我還算是人嗎?”


    侯二河母親家裏,也就是舅舅夥們,都是跑海的水手,他聽著海上故事長大,兩個舅公都是死於倭人之手,情緒自是異常激動。


    待怒發衝冠的小兄弟略微平靜,王索明撿起地上的書翻了翻,仔細撫摸著印本粗糙而又纖薄的質地。


    徐師父給自己的那幾冊書也是同樣的質感,又想到昨天自己替齊掌櫃買的禮物,漸漸的一條線在腦海裏串了起來。


    王索明先不顧什麽家國大義,隻是看侯二河氣得小臉通紅不停罵娘,這肯定得幫小兄弟出出氣啊。


    猥瑣發育是猥瑣發育,又不是真烏龜,正麵硬杠不了我當個小人偷偷壞事很合理吧。


    王索明:“行了,二河別生氣了,這活啊還得幹,我們把錢掙了,也要把小倭寇的事給他壞了。”


    “索子哥你說,兄弟我唯命是從,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前段時間的選字法、學拓印時王索明的不斷指點,都已經讓這個小兄弟對王索明信賴異常,幾乎可以說是言聽計從。


    “別急,別急。這幾天齊掌櫃看著呢,我們先排字,一切照舊,等時候到了我會和你講。”


    王索明拍了拍一頭霧水的侯二河,轉過身抄起字模開始幹活,腦海裏使勁迴憶,當年把妹用的褪色墨水和隱形墨水,咋配的來著。


    過了幾日,王索明想著去師父家轉轉,齊掌櫃這幾日吃住都不讓兩個小夥計出書坊,聽他去徐壽家裏卻也沒有阻止,隻是讓他早點迴來排字。


    王索明披著外衣出了門,卻奔城外去。


    那造反團夥頭目沒騙他,《內壯篇》確實有點用,才習練了三個月,身體輕盈不少,奔走時不易乏累。


    到了城外,山坡裏有一片片的紫色小花,和他前世記憶中的外形很相似。


    王索明沒多會兒就采了一堆花瓣,用外衣打了個包袱兜著,悠哉悠哉溜達到徐壽家裏蹭飯。


    用過飯後,王索明同兩個小孩子玩鬧一番,徐壽喚他過去,囑咐到他把手裏那本《刀兵圖誌》藏好,乃罕見的孤本價值不菲,莫讓他人覬覦。


    猜得幾分內情的王索明知道師父不便明言,沒有多嘴。


    臨走前王索明摸了摸兜裏幾個銅板,心裏有些沒底,還是開口管師父借幾百文錢。徐壽叫師娘取了錢給他。


    坊市裏東西倒不難找,王索明弄了些石灰陳醋之類的東西。迴書坊看見齊掌櫃正好出門,喚過侯二河趕緊把花瓣碾碎,墨料配好。


    “這能行嗎索子哥,用這墨水個把月以後真能消失?”侯二河蘸了些墨在紙上,看著濃濃黑色還是有些懷疑。


    “這張紙你拿好,一個月以後等著看吧。”


    王索明蘸著墨刷刷刷往印版上塗,凝悟法提高了學習能力,《內壯篇》又在鍛煉肢體的協調性,所以他目前拓印的速度已經不遜色於老匠人李來。


    但他一般都藏著,不表現的太突出,一來怕搶了各匠人的活計,二來他個子小年紀小,肯定要遭齊掌櫃剝削。等到身強力壯齊掌櫃也要掂量的時候,再把本事現於人前吧。


    “索子哥,你吃幹魚不吃?”


    “你哪有魚?”


    “我大舅二舅家裏,他們每次跑海都會有很多幹魚。”


    “我們可以去他們家裏拿。”


    “你確定不是偷?”


    “要是我們把做的這件事告訴他們,他們肯定願意給我們一船幹魚;我們已經把事做了,隻是瞞著他們罷了,拿點幹魚怎麽了?”


    “言之有理,我……”王索明發現自己還是小看侯二河了,這真是個知恩圖報的老六夥計。


    ……


    花開兩頭各表一枝,話說王索明剛迴書坊,這齊掌櫃就出門走了,他拎著一包書小心地鑽進街坊轉了兩圈,就迫不及待邁向港口去了。


    小野田的商船並不難找,到船邊一打聽卻被告知小野在城內客棧住著,齊掌櫃又氣喘籲籲地向客棧奔去。


    客棧內的小野田正興致勃勃地品茗,見齊一心來卻有幾分驚訝,放下茶杯一拱手:“貴客臨門,有失遠迎。”


    “在下此番實在是唐突叨擾。”


    “閣下看這幾本書,可還滿意?”齊掌櫃雙手奉上。


    小野翻了翻,笑道:“書是好書,貴客來意,怕不在此。”


    齊掌櫃悄聲道:“在下有一條消息,不知道在您這裏,價值幾何?”


    “那得說了才知道。”


    “在閣下看來,最好的兵書是哪一本呢?”


    “自是《孫子兵法》無疑。


    “若是《孫子兵法》,閣下又何必四處搜集呢,隨便一家書坊要多少有多少。”


    “曾聞數十年前,浪人作亂貴國東南,有一戚姓將軍領兵結陣,數次大敗浪人而自身損失微毫。”


    “他的兵法,應該是對我國最實用也最有參考意義的。”小野田緩緩道。


    “此書今日價值幾何?”


    “當有兩千兩白銀奉上。”


    小野田從懷中掏出一遝銀票,拍在案前。


    齊掌櫃附耳過去,將《紀效新書》藏書地點道出,請他自行去取。


    “趁此家人不在進屋取書。但切勿傷人性命,有人報官則生變數。”


    “貴客用茶。”


    ……


    又一日。


    徐壽收拾停當,出門上衙辦公,徐妻攜子女外出采買。少頃後有浪人翻牆入院,尋覓珍本所在,見《紀效新書》大喜之,一束火引入木櫃,悄然離去。


    “走水了!走水了!”不知誰大喊。


    街坊四鄰聞聲看去,見徐大郎家濃煙滾滾,提著木桶一擁而上……


    有人來縣衙門告知徐壽家中大火,但並無人死傷。


    徐壽聽得大火頓時心中一緊,他預料齊一心必然要動什麽手腳,但未曾想這廝居然如此膽大妄為。


    不過,終究是自取滅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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