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三更,鄭官在睡夢中忽然聽得帳外腳步聲急促異常,趕忙起身出帳,但見營中士兵來迴奔走,來去匆匆。  鄭官甚是納悶,拉住一士兵詢問道:“營中發生何事?”

    士兵道:“緊急軍情,王爺要勒兵出征,我們正備好兵器,趕去列隊呢。”說完匆匆離去。

    鄭官不知是何重大軍情,倒是好奇不過,也跟了上去看個明白,哪知趁他趕去,大軍即要出發了,鄭官情急之下才慌忙找了件戎裝換上,飛快地趕了上去,混在了大軍之中。

    大軍約莫兩千餘人,全著輕裝,隱蔽行軍,毫無聲響。

    翻過幾個山嶺,至一小山坡之時,大軍受命一字排開,匍匐前行,待到靠近坡頂,大軍突然停下,臥地不動,幾名士兵緩緩爬到坡頂去探明敵情。

    鄭官仍舊迷糊,便問身旁的士兵道:“深夜如此興師動眾,要打仗嗎?”

    士兵一愣,道:“你不知道嗎?今夜偷襲扶桑浪人營,要是這一仗大勝,義州扶桑人必然元氣大傷,以後就不敢囂張了。”

    鄭官點了點頭道:“哦,原來如此,是不是快到扶桑浪人營了?”

    士兵搖搖頭,歎道:“你新來的啊?什麽都不知道,扶桑浪人營就在全麵。”

    鄭官見自己這身打扮倒還能蒙混過去,忍不住偷笑道:“是啊,我……我是新來的。”

    士兵側頭道:“呆會兒打仗的時候跟緊一點,可別枉送了性命。”

    鄭官自思憑自己一身武功,對付幾個倭賊還算綽綽有餘,如今卻讓一士兵照顧,不免苦笑道:“多謝仁兄照顧。”

    士兵拍了拍鄭官的肩,示意他不必害怕,隨後轉過頭去,緊盯前方。

    前麵幾個探路的士兵緩緩向後麵的大軍招手,大軍見了手勢,便徐徐向前移動,到了坡頂,全都趴在林中。

    鄭官往前一望,大驚失色,隻見山下一片平穀,四處紮著木屋帳篷,燈火通明,一撥撥扶桑人各自圍著篝火飲酒尋樂,四方都布下了哨崗,幾個人高高在崗哨上觀望著四周。

    大軍借著夜色漆黑,悄然行軍,才免被發現。

    稍後,一群弓箭手分作兩翼,朝左右兩側山脊上跑去,伏在草叢之中,這些弓箭手背負的是火箭,火藥點燃之後隨箭射出,能炸裂巨石,攻擊遠方之敵,極為湊效。

    繼而,一名大胡子將軍領了一隊士兵,各持短刀,頭上纏著枝葉,臉上抹了泥土,慢慢地向敵營進發,待到要靠近營地時,前方已經沒有樹林了,在這空曠之地,若是貿然前行,必然被發現。

    此刻,長信王帶了幾名親兵上到坡頂,搭弓拉箭,直朝那高居哨崗的哨兵射去,“嗖”的一聲,利箭飛出,直入那哨兵之口,穿插甚深,當場斃命,連慘叫之聲也無,便沒有驚動底下的扶桑人。

    鄭官不禁暗自讚歎:“好箭法!”

    長信王接連射了幾箭,將幾名哨兵全數射死。

    大胡子將軍見哨兵已死,便帶了士兵繼續前行。

    喝得醉醺醺的扶桑人隱約看見前麵有些樹枝晃動,卻也不警覺,隻是嘰裏咕嚕地圍在一起繼續喝酒,與眾多女子一起嬉鬧。

    山穀之中,熱鬧非凡,原來這日是扶桑天神祭,天神祭是大阪天滿宮的祭典,為精神之祭,四處樂聲繚繞,裝飾奇特,宛如神話世界一般。

    突然,幾名扶桑人在營地四處奔走高唿一陣,所有扶桑人應聲而起,蜂擁著向祭台而去,原來此刻便是“神幸式”慶典,扶桑人最為注重的時刻,所有扶桑人都圍在祭台之下,準備迎神。

    但見祭台之上一名身作戰袍的扶桑人大吼一聲,抽出長刀,直指蒼天,隨後再吼一聲,猛然跪地,口中默念有詞,台下扶桑人也隨之跪下,乞神降臨。

    這時,埋伏在山兩側的弓箭手見時機已到,便一齊發箭,火箭鋪天蓋地地射向祭台,頃刻間轟聲震天,慘叫連連,扶桑人被炸的七零八落,潰不成軍。

    伏在營邊的大胡子也應聲而起,揚起短刀,飛快地衝入敵營,喊聲震撼山穀。

    扶桑人猝不及防,亂成一片。

    大胡子派了幾個士兵在敵營帳篷處放火,頓時火光映天,驚慌一片。

    長信王見扶桑人已自亂陣腳,便命藏匿在坡頂的將士群起而下,向敵人衝殺過去。

    將士們長年見聞扶桑人在高麗奸淫掠奪,早已是滿腔憤恨,如今要與扶桑人短兵相接,都激憤不已,飛奔向前,痛快廝殺。

    那穿戰袍的扶桑頭領見大勢已去,便趁亂攜帶了親信從山坳處殺出一條血路,逃逸而去。長信王正指揮大軍與眾倭賊拚殺,無暇顧及逃散之敵,鄭官在一旁看見有漏網之魚,忙叫上幾名士兵,向那扶桑頭領緊追過去。

    那扶桑頭領輕功甚為了得,夜行草間,如勁風疾馳,鄭官深知敵手不弱,便使出上乘輕功“移步幻影大法”,輕盈吐納真氣,飄然而行,倏然追上前去,離那扶桑首領隻有咫尺之遙。

    另外幾名士兵和扶桑人均已遠遠落在後麵,相互廝殺。

    鄭官使一招“移步幻影大法”中的“龍躍九天”,驀地落足於那扶桑頭領身前,揚刀一橫,擋住其路。

    扶桑頭領見狀陡然止步,兩手握刀,斜擺在右肩之前。兩人對視良久,鄭官不懂扶桑話,便也不出一言,反倒是那扶桑頭領亂吼幾聲,道:“你不是長信王,輕功竟然如此了得。”

    鄭官一聽,傻了眼,驚道:“原來你會講中國話,早說嘛,省得我憋倒現在。我區區一名小卒,自然不是長信王了。”

    那扶桑頭領道:“高麗不過彈丸之地,竟出如此奇才,真是天欲忘我。敢問閣下尊姓大名?”

    鄭官笑道:“念你跋山涉水來到高麗,如今就要斃命於此,卻還不知是死在何人之手,我便告訴你名字,我叫鄭官,長信王帳下小卒。”

    扶桑頭領見對方武功高強,已作好惡戰準備,右腿斜跨半步,沉身而下,拉開架勢。

    鄭官自思這頭領非泛泛之輩,也不敢大意,跨步站定,星光流落刀尖,寒氣逼人。扶桑頭領大吼一聲,喊道:“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話音未落,便左右閃行,招式變幻莫測。

    這九字便是東密的修煉之法,扶桑忍者以此“九字秘印”為綱,修習忍術,東密視大日如來為萬物之主,推崇真言密咒,修煉堅忍意誌,以求天人合一之境界。

    鄭官不曾見過這般怪異的招式,隻好靜觀其變,待到那扶桑頭領急刺過來,鄭官隻覺眼花繚亂,看不清敵人刀走何方,當下側身,提刀劃起,正好將那扶桑頭領的刀擋開。

    扶桑人所使的正是幻影之術,頻頻變招,迷惑敵手。

    鄭官越看越眼花,幹脆雙眼一閉,聽聲辯位。此招對付扶桑忍者,甚為靈驗,鄭官由氣息流走之強弱,辨別敵人之來向,招招精準,毫厘不差。

    扶桑頭領見幻影之術無用,便飛起一刀,墜砍下來,鄭官見這招來得迅猛,順勢仰天而倒,旋轉身軀,刀鋒上指,扶桑人硬砍下來,正中刀口,火星四射,鄭官猛地翻身而起,騰空斜砍一刀,扶桑頭領連忙架刀相擋,哪知鄭官後腳跟起一踢,正中扶桑頭領小腹,此招力道遒勁,扶桑頭領被踢出丈餘之外,口吐鮮血。

    鄭官乘勝追擊,淩空一刀劈下去,隻砍向扶桑頭領頭顱,扶桑頭領見勢慌忙翻滾一旁,鄭官卻又是使一虛招,落地之前,驀地轉身,和身側倒,單手執刀砍去。

    扶桑頭領見又來一刀,竭力再往前一翻,豈料來刀太快,右臂被齊肘削斷,頓時聽得慘叫一聲。

    扶桑人受傷之後,猛地一躍,跳入草叢之中,鄭官正要追趕上去,忽見一排撒菱射來,隻好翻身側摔,這才躲過。

    扶桑人逃逸之時,慣於使撒菱,其型凹凸不平,傷人於無形。

    鄭官再追了一段,不見那扶桑頭領蹤影,四處環顧,靜謐無聲,隻好悻悻迴去。

    其餘幾名士兵以眾敵寡,也將那幾個扶桑人斬殺殆盡。

    這一役扶桑人大敗,長信王率部凱旋而歸,迴營之時,天已經亮了,義州滿城百姓夾道相迎,歡喜不已。

    當日,長信王論功行賞,嘉獎所有士卒,撫恤陣亡將士。

    鄭官冒充軍士,自知是罪責難逃,趁還沒有被發現,趕緊換了身平民衣服,正待要悄然離去,不想長信王就在身後,但聽長信王道:“鄭公子行色匆匆,意欲何往啊?今日我軍旗開得勝,當是喜慶之時,公子何不一同慶賀?”

    鄭官衣服才穿到一半,很是尷尬,挪挪嘴,嬉笑道:“王爺出師大捷,自當慶賀,我是個無功之人,無顏久留於此,未免打擾王爺雅興,還是悄然離去的好!”

    長信往聞言大笑道:“鄭公子英勇殺敵,將那倭賊頭領砍下一臂,怎能說是無功之人,雖然天色漆黑,本王卻是看得清楚明白。”

    鄭官一聽,原來長信王早就知道了,也就不再掩飾了,道:“我隨大軍去殺倭賊,絕非為了邀功領賞,何況我冒充軍士,已是罪責難逃了,又怎敢居功自傲?”

    長信王道:“鄭公子殺敵心切,冒充之罪大可赦免,若是鄭公子能留在軍中,助本王一臂之力,就算他十萬倭賊犯境,本王也絲毫不懼。”

    鄭官道:“我不懂用兵,也沒有王爺這般雄心壯誌,還是做老百姓的好,多謝王爺錯愛!”

    長信哈哈大笑道:“鄭公子始終不願從軍,英雄孤寂啊!也罷,能交到鄭公子這等閑雲野鶴般的朋友,本王此生已是了無遺憾。”

    鄭官得長信王如此推心置腹,感激不已,道:“我早已將王爺視為知己,王爺雄才大略,招徠天下賢能,將來必定大有作為。閑暇之時,我會來找王爺煮酒論劍。青山不改,細水長流,王爺,後會有期。”

    長信王見挽留不住,隻好忍痛道:“後會有期。”

    鄭官拜別之後,扭頭轉身,抹淚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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