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與人之間分開一段時間說話會變得小心翼翼,如當下的曹興旺就如此,曹恆清晰的感覺到關係不再像從前那樣親密。


    有很多想說的話都憋住,隻是簡單聊了最近的事,一頓飯結束各自散去。


    心中有鬱悶之氣,不想帶迴家讓妻子分擔,找了個公園坐下,曹恆不清楚怎麽了,胸口好似堵了一口氣。


    不遠處廣場上老阿姨們隨著音樂勁歌熱舞,忽然發現當下的人不顯老。


    記事起,老頭子剛剛六十出頭,卻比今天七十幾歲、八十歲的人看起來年紀還大。


    還是得生活有保障啊,物質條件好了,人心情自然好,雖會有其他煩心事困擾,但不至於睡不著,餓是肯定睡不著的。


    吃飯是人生頭等大事,最擾人煩惱的事是日常生活中最普通的一日三餐,解決了一日三餐的煩惱就能解決絕大多數問題........


    “小哥,麻煩抬個腿。”


    曹恆輕抬眼眸,一個年齡相仿,衣著得體的青年手提透明塑料袋,裏麵裝了不少撿來的瓶瓶罐罐。


    低頭看了眼腳邊踩住了一個易拉罐,曹恆抬腳把易拉罐往旁邊踢了踢:“你看起來也不像個缺工作,缺錢的人啊。”


    俯身撿易拉罐的青年愣了一下道:“我有工作,薪資不是很高,但也不至於到撿垃圾度日的地步,工作壓力太大,嚐試過很多種方式釋放壓力,發現撿垃圾最減壓。”


    “你一晚能賣多少錢?”就想找個人聊天。


    “什麽意思?我聽不太懂.......”


    “用不著緊張,我不搞基。”曹恆從兜裏掏出一張百元鈔遞給他道:“坐在這裏陪我聊會兒天,買你一個小時。”


    青年也不客氣,伸手接過錢裝進兜裏:“我可以陪你聊到十點。”


    曹恆仔細打量了一下他的穿著道:“你應該是企業高管吧,下班出來撿垃圾,不擔心被人發現到老板那裏告狀?”


    “下班是個人的自由時間,有人拿去聲色犬馬,有人拿去打遊戲,有人睡大覺,我用來撿垃圾怎麽了?大企業老板就很牛逼啊。”


    看來工作裏積壓的情緒很多,見他如此激動,曹恆嘴角勾起笑容道:“你對你當前的工作很不滿意啊?”


    “沒幾個人是對當下工作滿意的,很多人隻是為了混口溫飽而已,有人常常把熱愛兩個字掛嘴邊,隻不過是高收入讓他不得不熱愛.........”


    花錢找個聊天的人,沒想到曹恆竟然成了情緒垃圾桶,打斷他繼續發牢騷:“別搞錯了位置,我是花錢請你聊天的老板,你怎麽......”


    “不重要,不重要,你就是無聊找個人聊天。”青年拍了拍曹恆身邊的花台坐下道:“你一看就是生活無憂,自尋煩惱。”


    “或許你說的對,你呢?你的壓力來自於哪裏?”


    “我啊.......來自於生活,在這一線城市裏,我們這部分人被人稱之為金領,屬於中產階層,可是不穩定啊,要是有個項目搞砸了隨時失去現在的生活,飯碗是在別人手裏。”


    金領階層的鬥爭是最嚴重的,沒有自己的產業卻能進入中產,年入百年,但往往扛不住風險,命運握在別人的手裏,曹恆說道:


    “沒你說的那麽嚴重,老板是允許犯錯的,沒有人敢永遠保證不會出錯,一個項目執行方向要一直改,最終還是要迴到既定的目標上。”


    “金領犯錯的成本很高,老板想保住你,公司股東可不允許你拿他們的錢虧著玩,有大把人是人盯著你犯錯。”一將功成萬骨枯放在職場很適用,


    普通一線底層員工之間不會有利益糾紛,往上沒有什麽真正的朋友,笑臉全是逢場作戲。


    曹恆說道:“企業一般會給管理層改錯的機會,隻有積累上次失敗的經驗才能在下一個項目中避開這些問題,換個人過來誰敢保證沒問題存在。”


    “隻要價錢到位永遠不愁招不到想要的人,就如同我所理解的一樣,一個人賣不賣隻是價格問題,底線可以通過加碼突破............”


    曹恆耐心聽著他吐槽,兜裏的手裏來了電話走到一旁接聽應了幾句“我知道了。”迴來,青年似乎沒有發現他離開過。


    “你對當前的工作這麽不滿意,怎麽不想著離開,換個方式生活,找個環境很好,遠離人群的地方打造一個農莊,每天種種地,看看書,困了就睡會兒,下午喝點茶,且不妙哉!”曹恆之前理想中的生活是這樣。


    忘了是幾歲開始有這樣的想法,之後走的路偏離當初的理想越來越遠。


    青年發出感歎道:“對未知好奇,看到別人光鮮的模樣,低頭看看一身風塵的自己,發誓要複刻別人的人生,得到了卻發現不是自己想要的。


    想走迴頭路,卻找不到來時的出口,一直在不屬於自己的圈子裏轉,我們陷入進了一個怪圈,迴不到過去,又融入不了當下的環境。”


    假設重生或者迴到二十年前,曹恆毫不猶豫選擇當下,吃不飽穿不暖,還被人欺負的日子不想再經曆第二次:


    “做任何事都是有代價的,怎麽可能好事全讓你一個人占有,你是典型的吃飽了撐的,如果有得選擇留在當下或者迴到過去,我毫不猶豫選擇當下的生活,除非你逝去的時光很美好。”


    兩個陌生人聊了很久,沒有誰問對方的姓名,沒有問對方聯係方式,更沒有問對方的職業,當作偶然相逢,瞎聊幾句的路人。


    跳廣場舞的大媽們散去了,遛狗溜貓的人迴家了,公園裏隻坐著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發著牢騷,曹恆從原本灌雞湯的人畫風一變當起吐槽的人。


    期間接到妻子七八個電話,語氣一次比一次不善,告別陌生的青年迴家。


    很久沒有這樣暢快的跟人聊天,曹恆自認性格裏不是個喜歡抱怨的人,生活上不開心的事會積壓在心底慢慢自我消化或者溝通。


    第一次體會到找人吐槽是件讓人快樂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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