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麽,帕子上並未落紅?”柳姬壓低聲音問道。


    “嗯,帕子是羅雲親手收的。”柳蓉說道。


    “那…那他們一晚上都…就那樣對坐了一夜嘛,這奕兒…”柳姬無奈地說道,“不過依奕兒的性格也確實不會那般就…我這抱孫子的夢又要待到何時了。”


    “不急,媳婦兒都娶迴來了,遲早是會有孩子的。”柳蓉看著自己長姐這般樣子實在是好笑。


    “你號過脈了,歡兒如今身子怎麽樣?”柳姬又輕聲問道。


    “長姐放心,這孩子吃了那藥已經好了差不多了,隻要倆人…肯定能有孕的。”柳蓉一邊替柳姬取下頭上的簪子一邊說道。


    “你說這歡兒跟宇兒…肯定是我多想了。”柳姬慣愛胡思亂想,她是個十分溫柔的女子,說話聲音也是小小的,從不為難妾室。


    “長姐,線人來報,燕國的小皇帝病重,若他沒得活了,那六王爺便順理成章是皇帝,他就宇兒這一個嫡子。”柳蓉雖不忍在柳姬麵前提及這個孩子,但是有些事情還是得讓她知道。


    “宇兒,從前他最不喜歡的就是朝政之事兒,所以蕭家的事情一直是奕兒一心操持,凡兒也略知一二,如今他迴了大燕,是該身不由己了,不知道那位六王爺待宇兒如何。”柳姬想起蕭宇心裏還是刺痛一下。


    “該是他的命,逃不過。”柳蓉喃喃自語道。


    落意閣裏林清歡趴在軟榻中間的桌子上,一手著黑子,一手著白子,迴想著從前同蕭宇在蘇禾居裏下棋的場景。


    初夏和梨雪已經在迴門那天同她一起來了,這兩個丫頭在她身邊,林清歡心裏不再像剛開始那般難熬,雲想和露華也是同初夏和梨雪一樣在裏屋伺候著。


    “姑娘,聽說主君和何姨娘給四姑娘說了一門親事,隻是還不知道是哪家。”初夏一邊熟練的替林清歡鋪著床,一邊細說道。


    “四姐姐那般優秀,應該是名門世家,黃媽媽如今還是在蘇禾居嗎?”林清歡關心的問道。


    “嗯,二公子習慣了娘親的手藝,每日三頓飯還是去蘇禾居。”初夏說道。


    “這個傻小子,他院子裏的小廚房估計都快結蜘蛛網了吧。”林清歡想起日日到點就去蘇禾居用飯的林安才忍不住笑起來。


    “自從初夏和梨雪妹妹來了之後,夫人比從前愛笑多了。”雲想端著一盆洗漱水走了進來,看著笑靨如花的林清歡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


    “夫人生的如天仙一般,笑起來更好看。”露華跟在後麵說道。


    “梨雪呢?”初夏轉身將床頭的蠟燭蓋滅,隨即對倆人一笑,又問道。


    “好像在給夫人涼安神湯,她說夫人從小喝的每一口湯藥都是她親手熬製,涼溫然後在伺候喝下。”露華說道。


    “嗯,她在照顧姑娘上特別地細心。”初夏接過露華手裏的擦臉巾說道。


    雲想近來觀察發現這夫人同兩個貼身丫鬟就跟親人一般,一點也不像主仆,看著她與露華又羨慕又不習慣。


    “大…大公子。”梨雪端著安神茶在門口同蕭奕行禮。


    林清歡聽到聲音嚇得手上的棋子都掉了下來,初夏連忙上前扶住她可憐的姑娘。


    “大公子…”雲想和露華初夏仨丫鬟朝蕭奕行禮道。


    自從倆人成親到現在已經有一年了,林清歡記得蕭奕除了洞房花燭那夜,似乎都快忘了落意閣的大門是何形狀了,今日過來著實是讓林清歡也不知所措起來。


    “自己同自己博弈?”蕭奕看了一眼棋盤,隨口問道。


    “嗯。找…找個趣事兒…打…打發時間。”林清歡磕磕巴巴的說道,手也緊張的不自覺地一直搓著衣服帶子。


    “你們都出去吧,我同夫人說幾句話。”蕭奕一眼便看出來林清歡的慌張,隨即對旁邊幾個呆若木雞地丫鬟說道。


    “是。”幾個丫鬟行了禮,隨即往外走著,初夏十分擔憂地邊走邊迴頭,雲想趕緊上前拉住她,這都一年了,好不容易大公子來看夫人了。


    倆人對坐在棋局旁半晌都不吭聲,林清歡更是頭都不敢抬,蕭奕不來這些日子,她都忘記了自己已經是對麵這個男人妻子這件事兒,如今他一來就跟提醒了自己一般,內心瞬間五味雜陳起來。


    “明天你同我一起出府,東宮要擺宴為了六皇子寧司玨,母親親自為你挑選了綺羅珠履,明日一早會送來,幾個丫鬟你可以帶兩個隨身跟著。 ”蕭奕重新擺了眼前的棋盤說道。


    “六…六皇子,我此前怎麽沒…聽說過。”林清歡有些好奇的問道。


    “他九歲便被作為質子送去了大燕,一年前才迴來。”蕭奕淡淡的說道。


    “九歲…九歲便去了啊,那他這些年應該是受大苦了。”林清歡眼裏漏出惋惜的神情,她聽爹爹說過交換質子都是國家與國家之間停戰的約定。


    “他是姑姑所出的皇子,小時候同宇兒。。同他最是親近。”蕭奕不經意提起蕭宇,隨即又不再言語。


    “嗯。”林清歡聽到蕭宇的名字,心裏咯噔一下,突然難受起來。


    “你早些睡吧,明天我來接你。”蕭奕看到林清歡這般一直低著頭的模樣,便起身出了落意閣。


    “姑娘,大。。大公子走了?我以為他今晚要留下。”初夏見蕭奕走了之後,便支開了所有人獨自進來陪林清歡。


    “我。。我心裏好難受。”林清歡抬起頭,滿眼淚花的看著初夏。


    初夏心疼地上前抱緊了林清歡,她知道自家姑娘每日都隻是強顏歡笑,心裏卻落寞難受至極。


    “姑娘,我的好姑娘,你哭著初夏也好心疼。”小丫頭哽咽地說道。


    “為什麽蕭哥哥會不要我了呢,我做錯什麽了?我到底做錯什麽了,為何他要這般對我。”林清歡並不知道內情,心裏對蕭宇又愛又恨,隻當自己是在大婚前被他拋棄了。


    “姑娘,蕭公子肯定是有苦衷的,他那麽愛你,不可能無緣無故的離開你,而且如今整個蕭家都不提及這個人,其中肯定是有原因的。”初夏自始至終不願意相信蕭宇會不愛林清歡,她一路看著倆人那般相愛。


    “他真的是有苦衷的嗎?”林清歡一臉委屈地看著初夏,楚楚可憐的樣子十分的可憐。


    “可是初夏,如今我已經嫁給蕭奕了,就算他迴來了,我們也不可能了。”林清歡說完,閉著眼睛,絕望的眼淚又流了下來。


    “姑娘,你不能再哭了,眼睛都腫了,明日不是還要赴宴嗎,若是被發現了。。”初夏覺著蕭奕是冷冰冰的令人畏懼的主兒,她擔心若是被他知曉了林清歡的心思,定不會善待她的姑娘,她們如今孤立無援地在蕭府裏,無人庇佑。


    “替我洗漱吧,何姨說了,這是我的命。”林清歡心如死灰地說道,此生也就幾十年,反正蕭奕對自己也是以禮相待,便在這落意閣裏熬死算了,對林家蕭家都是最好的交代,蕭宇從此便住在他心裏,帶著從前的甜蜜迴憶過完此生。


    柳姬待林清歡是極好的,從她精心挑選的衣物首飾都能看出來,全是京都最上等絲綢製作的,而那些頭飾和首飾品一看就是宮裏皇後娘娘賞賜的,林清歡畢竟是蕭府嫡長子的正妻,待遇自然是最上等的,尤其是日夜期盼抱孫子的柳姬更是巴不得夫妻倆明日便給她造出來一個乖乖大孫子,省的她日日眼紅陳姨娘兒孫繞膝的,可惜這都一年多了,也沒見有半點反應。


    林清歡著縞羽色的短衫配著雪青色半身留仙長裙,外搭一件桃夭色繡蝶戀芍藥花邊的短褙子在雲想和初夏的陪同下出了落意閣,頭上的金蝴蝶鑲綠寶石單步搖也隨著她緩緩地步伐栩栩如生地擺動起來,蕭奕在落意閣的院內庭院裏飲完了一杯茶的功夫正好這個如仙女一般的美人也收拾妥當了,他看著眼前的美人如深穀幽蘭,恍惚間好似雲間仙子一般讓人可望不可求,如今她不過十七歲竟已是這般動人,又自帶蹙眉楚楚動人的模樣,讓人初見便是心生憐惜。


    “走吧。”蕭奕看了林清歡良久,隨即緩釋了自己失神的情緒,輕聲說道。


    “嗯。”林清歡低頭應道。


    馬車裏倆人對坐無語,倒是十分的尷尬,雖已是名義上的夫妻,倆人卻顯得格外的陌生,旁邊的倆丫鬟也是大氣不敢喘一聲,從蕭府行至東宮猶如隔世一般漫長。


    自古第一美人的出場都是驚豔四方的,到了東宮也不例外,從一路的竊竊私語再到太子寧晉陽又一次被林清歡驚豔的眼神便是應驗了這樣的開場。林清歡看到了人群中熟悉的寧君澤,遠遠看著他嫣然一笑,蕭奕眉頭不自覺的緊蹙,一瞬間便又舒展開來。


    “宴席尚早,你們先陪夫人去後院賞賞花。”蕭奕吩咐著旁邊的丫鬟雲想和初夏。


    本是秋濃無情意,也隻有這東宮才會有這奇花異草沐秋風的景象,後院裏的貴婦女眷倒是不少,約莫都是太子或者眾皇子的妻妾。


    “夫人,遠處那著深紅色衣服的便是太子妃。”雲想害怕林清歡不認人便提醒道。


    “嗯,在宮裏我見過她,咱們上前行禮吧。”林清歡對她點點頭說道。


    “弟妹來了,真是出落的愈發美豔動人,倒是便宜了奕兒。”太子妃蘇玥菲扶起同自己行大禮的林清歡親切地說道。


    “歡兒惶恐。”林清歡低聲說道。


    “我記得從前在母後處見你是愛笑的,如今怎麽這般蹙眉傷懷的樣子,難不成是奕兒待你不好?”蘇玥菲拉著林清歡於亭子裏坐下問道,她不知道林清歡與蕭宇的關係,隻知道蕭林聯姻是母後和國舅蕭太尉的意思,也知道這般才能有助於太子順利登基。


    “蕭大哥待我很好,是歡兒今日不適,望太子妃擔待。”林清歡抬眼看著蘇玥菲說道,眼前這個女子當初在宮裏待自己就十分的親切,如今更是比從前更親近。


    “你還喊蕭大哥,不是應該喚夫君嘛!”蘇玥菲吃驚地說道,隨即旁邊的女眷也紛紛淺笑起來。


    林清歡瞬間臉紅到耳根,喚蕭奕夫君,拿板子撬開她的嘴巴也是喊不出口的吧,她心中的夫君至始至終都是蕭宇。


    “我…我…”林清歡語無倫次起來。


    “好了好了,你們都不許再笑了,歡兒年紀尚小,如今還最是害羞的年紀。”蘇玥菲看出林清歡的窘迫,便打圓場說道。


    “走,嫂嫂帶你去看看府上最好看的金葉菊。”蘇玥菲纖纖玉指輕輕拉住林清歡白皙的胳膊,後麵的一眾女眷也簇擁著前去觀賞。


    陪著她們賞了一會兒菊花的林清歡有些累了,便找了口渴地借口繞迴亭子歇息,低著頭瞧著鵝卵石路的她看到地上有一塊腰間的佩玉。


    “這…這是誰的佩玉怎麽丟了都不知曉。”林清歡撿起來奇怪地四處看了一眼說道。


    “萬幸沒有斷裂,看起來可是成色極佳,價值連城的樣子。”初夏也仔細瞧了一眼說道。


    “這也不知是哪位貴人的,竟這般不仔細,我瞧著這羅纓的花樣子倒像是在哪見過一樣。”雲想若有所思的說道,但是一時又想不起來了。


    說話功夫卻瞧見遠處一個著月白色衣服的男子一路像是尋找何物一般走了過來。


    “估摸著玉佩的主人來了。”林清歡看了兩個丫頭說道,她示意雲想上前詢問。


    “貴人是不是丟了何物?”能來此處的都是皇親國戚之輩,雲想不知道這個尋物的男子是誰,便張口問道。


    待那男子抬頭看向她的時候,神儀明秀,朗目疏眉,雲想不自覺地吸了一口冷氣,這張臉同自家的大公子好似相像,更是像極了蕭府所出的皇後娘娘蕭憶情。


    “你可曾見到一枚玉佩?”男子看似很著急地問道。


    雲想這才想起來那羅纓花樣子為何這般眼熟了,皇後娘娘蕭憶情最愛的花樣子,自家大公子腰間的羅纓花樣子也是這般。


    後麵的林清歡和初夏也拿著玉佩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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