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前去正廳將陳靜姝迎進了綾竹苑,梨雪也在院中間的庭院裏擺了一桌子的果子和兩杯清茶。


    “清歡妹妹的院子好別致啊,那邊的一方小竹林也是應了這麽個文雅的院名。”陳靜姝斯條慢理地坐了下來,左右欣賞著綾竹苑的景色。


    “小景怡情,這些竹子都是亡母的最愛,爹爹時常念叨便一直悉心嗬護著,好在竹子易養。”林清歡瞥了一眼竹子隨口扯了一句,地上幾根冒尖的小竹筍也不知道能在林清怡盯上之前做上一盤竹筍炒肉不。


    “小時候跟著長姐經常去清瑤姐姐的湘溪苑,那會兒就感歎院子真大,如今從這前廳走到妹妹這綾竹苑是真遠呀,怕是十個我家都抵不上一個候府大小了。”陳靜姝感歎道。


    “隻是占了個地偏的好處,靜姝姐姐今日怎麽得空來了。”就她目前的認知而言,恐怕二十個都不止,林府處於東街市的最南邊,接鄰洛河,外麵便是舟山,所以說的地偏是事實,聽說鬧市區也有一處宅子,麵積小了點,隻安排了點林府的老人在那處幹點日常打掃活,也算是對老員工的優待了。


    “今日天氣頗好,我便前來看看妹妹,聽聞前些日子又臥床了?”陳靜姝關心的問道。


    “每年春臨都要偶感風寒,這個身子骨也是不爭氣,擾著滿院子的人跟著操心。”林清歡苦笑了一聲,無奈的說道。


    “過幾日便是上巳節,如果妹妹身體無礙,我想邀著妹妹和四姑娘一同前去,如若還有別的姐姐妹妹也可一起。”陳靜姝真誠地看著林清歡,笑著說道。


    “上巳節,想來大哥哥若還在洛風,定然是要約著一群公子哥曲水流觴一番。”林清歡想起遠在京都的林喻之,是不是那天也會跟新的才子佳人過京都的上巳節呢。


    “我是這幾日聽爹爹說林家哥哥去了京都為官,想來他並非池中之物,遲早是要離開洛風城的。”陳靜姝說完,眼裏盡是不舍。


    “靜姝姐姐,我們初秋要去京都小住,若姐姐無事,到時候也可與我一同前去。”林清歡看著她落寞的樣子有點於心不忍,就像自己看不見蕭宇時也是憂思難卻,對號入座,還是挺難受的。


    “清歡妹妹,我真的可以一起去嗎?”陳靜姝眼裏突然閃著光,驚喜的看著林清歡。


    “隻要陳大人和夫人沒有意見,姐姐也願意,自然是可以的,正好同歡兒做伴去看一下京都華燈初上車水馬龍的繁華熱鬧。”林清歡點點頭肯定道,初夏替她們倆添了兩口熱茶。


    “妹妹,有你真好。”陳靜姝眸子裏有些許感動的淚花,臉上卻洋溢著期待的笑意。


    “這些果子是望月樓的招牌,知道我貪嘴,安才便多采買了些,靜姝姐姐嚐嚐。” 林清歡將新鮮的櫻桃果推到陳靜姝跟前說道。


    “望月樓的果子特別好吃,別處買不到的望月樓必有。”陳靜姝拿起櫻桃果津津有味的品著。


    看著這些果子,林清歡突然想起望月樓那個為首女孩說是一個富家小姐的安排,洛風城的富家小姐很多,但是她接觸過的也就眼前的陳靜姝和員外家的袁卉雪,隻是這倆姑娘為何會造謠於自己,若是因為大哥哥也不用牽連至她吧。


    “我前些日子出去玩,看了一出好戲,甚是有趣,聽說如今是洛風城最火的戲本子了。”林清歡慢慢的說道,端著茶盞細細的看著陳靜姝微妙的表情。


    “妹妹,戲本子都是好事之人所寫,為了迎合大眾所愛,我一向不喜歡,所以也沒太關注。”陳靜姝臉上沒有什麽奇怪的異象,簡單說了一句。


    “我自小不出府,出去了見到熱鬧都好奇感興趣,姐姐看笑話了。”林清歡說道,隨即覺著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妹妹,我不是這個意思,真是的,怪我不會說話,妹妹別多想啊。”陳靜姝一臉抱歉的看著林清歡,尷尬地說道。


    “姐姐,如此見外做甚,來吃茶。”看陳靜姝的反應,估計這件事跟她沒關係,林清歡笑著打圓場說道。


    “妹妹,你這的清茶,味道有點別致,不似普通茶水的口感。”陳靜姝細細品了一口,迴味著問道。


    “陳姑娘,姑娘近來睡的不安慰,我們按著醫聖的吩咐加了些去年收集的合歡花和幹百合。”初夏上前說道。


    “靜姝姐姐喝起來如何?”林清歡笑著看著她問道。


    “喝起來味道很雅致,後味兒帶著點甘甜,這有安神的效果?”陳靜姝問道。


    “是呢,這幾日睡的都比之前香多了。”林清歡肯定的點點頭。


    “那初夏也給我一副方子吧。”陳靜姝期待的說道。


    “好呢,我稍後便讓人將方子送到府上。”初夏行了禮便退下忙活去了。


    陳靜姝與林清歡約了後日上巳節曉月湖邊見,而後便去了湘溪苑拜訪林清瑤,閑來無事,林清歡也起身去尋隔壁院子的林墨閑聊去了。


    京都蕭府,富麗堂皇,物件擺設皆上品,院子裏的奇珍異草品種繁多。


    “長姐,再過兩日,奕兒與宇兒該到金瀚了。”穿著講究的約莫三十左右的女子對著穿藕荷色鍛繡金絲雀團絲紋長裙的婦人說道。


    “宇兒自小便跟著卜醫仙雲遊四方,這些年好不容易安穩些又去了洛風城,我聽說是林將軍的封地,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光景如此吸引著我的宇兒。”婦人坐下說道。


    “宇兒前些年將鹿神堂也搬遷到洛風城,我聽說是為了林將軍家的小女兒。”柳蓉左右看了一下,低聲說道。


    “林家的女兒,哪個孩子?”婦人問道。


    “好像是張侍郎家的妹妹張玉蘭娘子之女。”柳蓉說道。


    “張玉蘭,我知道她,當年金瀚第一美人,很有名氣,也是可惜,張銳為人奸滑,不惜讓親妹妹再嫁前妹夫,當年這事也是挺轟動的,不過,林將軍也是個好人,這些年待她應該不錯。”婦人姣好的容貌,一雙眼睛尤為好看,雖添了幾道細紋,倒是不影響美人麵相。


    “長姐,張玉蘭當年產下雙生子便撒手人寰了,美人多薄命啊。”柳蓉一臉惋惜。


    “那是挺可惜的,留下的一雙兒女好在是個嫡出生,林家的老太太為人慈愛,兩孩子這些年過得應該還不錯吧。”夫人輕聲說道。


    “聽鹿神堂裏的巧兒說洛風城裏傳言林府嫡女相貌醜陋,十幾年未出過閣。”柳蓉略感奇怪的說道。


    “十幾年未出閣的小姐,外人又怎會知道她相貌如何,張玉蘭頗為天人的長相,林木堂雖是武將,但是也是意氣風發的俊朗之貌,兩人如何會生出相貌醜陋之女,民間傳說罷了。”婦人無奈的笑著搖搖頭,這民間老百姓中有那寫本子的人,慣愛寫點官家宅院之後的故事,老百姓也愛看愛聽,都是笑笑罷了,想當年自己也曾是這話本子的角兒。


    “說的也是,宇兒對這個小姑娘如此上心,長姐怎麽看?”柳蓉想起自己那小侄子,好奇的問道。


    “此事官人知不知道?”婦人問道。


    “這是我私下打聽的,姐夫不知。”柳蓉低聲說著的時候,雙手也不停的幫婦人揉著後脖。


    “好,你得空去看看那姑娘如何,若我兒真心喜歡,倒也合適。”婦人若有所思的喃喃細語。


    “母親,聽說二哥哥要迴來了。”說話功夫,一個身著白色短衫,粉色百迭裙的嬌俏小姑娘跑了過來,聲音甜膩嬌軟,帶著一絲撒嬌的尾音。


    “楠兒,去哪裏瘋玩了一圈,一頭汗。”婦人見到女孩臉上立刻笑意滿滿,寵溺的眼神柔情似水。


    “母親,我本與嘉欣嫂嫂在她院子裏玩著皮鞠,聽嫂嫂說大哥哥去給二哥哥帶迴來了,趕緊跑來確認一下是不是真的。”蕭倩楠喝了一口涼茶,一口氣說道。


    “再過兩日,你二哥哥該迴府了。”婦人拿手裏的帕子給女孩額頭的汗珠擦掉,一邊開心的說道。


    “哼,等二哥哥迴來,我定要將他捆在府裏,一年到頭也見不到人影,比大哥哥還要忙碌。”蕭倩楠埋怨的說道。


    “你大哥哥平日去嘉欣那多不多?”婦人探著口風問道。


    “母親,我倒是問了,隻是嫂嫂麵露難色,興許是大哥哥不常去吧。”蕭倩楠吃著果子隨口說道。


    婦人看了一眼柳蓉,無奈的撇撇嘴,大兒子整日忙於政事,如今太子已立,蕭奕更是忙碌不堪,還未有正妻,自己的夫君也不見著急,姨娘通房倒是有幾個,小兒子又日日不在府內。這陳姨娘的大兒子蕭凡倒是正妻美妾都有,如今連嫡小孫女都出來了,柳姬心裏也是頗為著急。


    “不喜歡她們也不奇怪,我覺著她們的容貌才能都配不上大哥哥。”蕭倩楠自小就崇拜蕭奕,所以她覺著蕭奕的正妻定不是一般人。


    “就你小人精。”柳蓉笑著說道。


    “蓉姨,我說的可是有幾分道理?”蕭倩楠不服氣的問道。


    “那你覺著要怎樣的人才能配上你大哥哥呢?”柳蓉逗問著。


    “首先定要是名門之後,其次要有傾城之貌,再有就是才華橫溢,勉強能配上我大哥哥了。”蕭倩楠想了許久總結道,最後還認真的點點頭自我肯定了一番。


    “這一番說詞,可見奕兒在楠兒心裏的地位實在是高呀。”柳姬輕輕一笑,對著柳蓉感歎道。


    “那自然是。”蕭倩楠俏皮的迴道,院子裏歡聲笑語一片,旁邊忙碌的丫鬟婆子正來來迴迴的準備著柳姬這個當家主母院子裏的晚飯。


    這幾日過得倒是挺快,每日喝下蕭宇開的安神茶,林清歡是睡的好,吃的香,精神也好,更加期待著出去玩了。


    馬車已在門口停好,林府幾個姑娘坐於車內,晃晃悠悠的便朝著曉月湖出發,林清瑤與臨風帶著林清茹一大早已先陪著祖母去白馬寺禮佛。


    陳靜姝早已在停車的草地等候多時了,看到林家四姐妹,便上前分別打了招唿,隨後親熱的挽著林清歡的胳膊,帶著她們進了曉月湖畔的席間。


    “清歡,你快站好。”陳靜姝神神秘秘的對著旁邊的侍女使了個眼色,不一會兒侍女端著一盆花瓣水,拿著幾根柳枝走了過來。而後陳靜姝拿起柳枝沾著花瓣水開始往林家姐妹幾個腦袋身上點水,嘴裏還念叨著,“祓禊祓禊,去病消災。”


    “多給清歡撒點。”林清怡也拿來一根柳枝不停的往林清歡臉上身上沾水,玩的不亦樂乎,幾個姑娘互相以柳樹枝蜻蜓點水代替野蠻的瓢盆潑水。


    “姑娘們,曲水宴已布置好了。”下人前來迴稟。


    “行,那我們過去飲茶賞景吧。”陳靜姝將手裏的柳枝遞給侍女,繼而又挽著林清歡的胳膊帶著她們去到曲水宴上。


    湖邊已坐有幾個少女,其中還有一個臉熟的姑娘,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隨著林清怡一聲“箬雲”她才恍惚過來是白馬寺門口那個女孩。


    見林家姐妹前來,大家紛紛起身行禮,林清歡這會才意識到,如今這候府大將軍的嫡女身份略微有些高了,故而得矜持些 ,不能跟在府邸裏一般同林清怡沒心沒肺哈哈大笑不顧形象的樣子,這一點林清婉是最擅長的,無論如何在外人麵前優雅第一位,此時林清歡倒要多多效仿於她。


    “清歡小姐這般絕色容貌,也不知何人如此缺德寫了那麽個話本子來糟心人。”箬雲心直口快憤憤不平道來。


    “你也看過那本子?”林清怡端坐問道。


    “何止本子,還有那戲曲兒都流傳開了。”箬雲說道。


    “你倒是愛湊熱鬧,那如今這洛風城還有什麽新鮮事兒?”林清歡喝了一口清茶,好奇的問道。


    “還真有,前段京都蕭太尉家的嫡長子蕭奕來了洛風城,聽說那鹿神堂背後的東家是嫡次子蕭宇,就是不知道這兄弟倆來洛風城做甚,不過聽說已經都迴了京都,他們倆在京都城可是全城女子擠破腦袋想嫁之人。”箬雲歪著腦袋興奮的說道。


    而林清歡這個腦子就聽到了一句,蕭宇離開了洛風城,他怎麽走了也不來跟自己告個別,那何時迴來呢,會不會不迴來了,那她要是突然病發了該如何是好,自己還會不會再見到他。


    “歡兒,你在想什麽呢?”林清怡見林清歡發呆甚久,一直在她眼前揮著手。


    “沒什麽,我就在想這繁華的都城長什麽樣子,洛風城都如此熱鬧了,難以想象京都是什麽樣的光景。”林清歡莞爾一笑說道。


    “是挺繁華熱鬧的,我印象裏滿街巷都是像望月樓一般的酒店,市井喧鬧,還有那皇城更是大的驚人,小時候隨娘親去參拜先太後,我是在裏麵繞來繞去繞昏了頭。”林清怡迴憶以前說道。


    “嗯,可惜我是沒有任何印象了,哈哈哈。”她無奈的惋惜道。


    “初秋咱們不就要迴京都府邸了嘛,到時候我帶著你們玩遍整個金瀚城。”林清怡手搭著林清歡肩膀,看著她與林墨說道。


    “哦,對了,我準備帶上靜姝姐姐同去,一路與我解悶相陪。”林清歡看著陳靜姝笑著說道。


    “嗯~你也同去?”林清怡看了一眼陳靜姝,隨即說道,“倒是沒什麽大問題,隻要陳知府與夫人同意即可。”林清怡知道陳靜姝的心思,也就隨她了。


    “我已征求父母同意了,他們說正好讓我一路好生伺候著清歡妹妹。”陳靜姝會心一笑看著林清歡,滿臉盡是期待。


    “靜姝姐姐,說什麽見外話呢,那叫一路做伴同去遊玩。”林清歡言道。


    陳靜姝嫣然一笑,隨即招唿著下人上果子茶點,又給林家姐妹一一介紹這些跟她交好的官家小姐們。這上巳節像極了小學生的野外踏春遊,一群夥伴野餐布一鋪,零食一擺就地一坐開始吃吃喝喝,做做遊戲,如今在這大晟朝不過是高雅些的喝喝茶吃吃果子般的春日遊玩。


    待迴府已是夕陽西下,各自疲憊的同丫鬟女使迴了院子,林清歡也是用了點晚飯便早早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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