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協迴過神,看向荀彧,眼神驟然變得兇狠起來,再無先前的禮賢下士,咬牙切齒道:“荀彧啊荀彧,你荀家世代忠臣,沒想到出了你這樣的賊子。”


    “你真是朕的好忠臣啊!”


    “世人都說荀令君,忠於朝廷,忠於大漢,卻是助紂為虐之徒,卻是為虎作倀之輩,何其諷刺?”


    “我大漢朝早就廢除丞相製度,沒有丞相,隻有三公。如今,你竟然為曹賊張目,要恢複丞相製度,簡直是欺人太甚。”


    “大漢朝之所以乾坤失序,就是因為你們這些人,一個個沽名釣譽,隻顧著往自己的兜裏撈好處,隻顧著為家族謀取利益。”


    “忠臣,這是忠臣嗎?”


    劉協也是站起身,揮舞著袖袍,癲狂大笑了起來。


    狀若瘋魔!


    恣意發泄。


    荀彧靜靜的看著,沒有打斷劉協的話。


    劉協笑罷後又死死的盯著荀彧,繼續道:“也對啊,你們跟著朕,有什麽好處呢?半點好處都沒有。跟著曹賊,你們都有榮華富貴。”


    “曹賊當了丞相,你們可以雞犬升天,都升官進爵。曹賊不升,你們怎麽升呢?曹賊不拿,你們怎麽拿呢?”


    “你們巴不得曹賊更進一步,今天當丞相,明天加九錫。”


    “後天幹脆稱王。”


    劉協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嘲諷道:“到大後天,是不是讓朕把這冕冠,也送給曹賊呢?到時候你們就徹底得意了,跟著曹賊賺得盆滿缽滿。”


    荀彧眉頭微蹙,提醒道:“陛下慎言!”


    劉協卻渾然不在意。


    自從衣帶詔後,他的行動就徹底被堵死,見不到朝臣,除非曹操要舉行大朝會,除非曹操的人來見他。雖然他見了曹休,打算借助曹休來撬動局麵,可曹休終究是曹家人,劉協的所作所為都徒勞。


    如今,劉協受夠了。


    情緒不斷的發泄。


    劉協一番發泄後,冷笑道:“朕看錯了曹休,算錯了曹休,也看錯了你荀彧,你不是忠臣,也是亂臣賊子。”


    “你要朕慎言,朕是皇帝,要怎麽慎言呢?”


    “難不成朕要造自己的反嗎?”


    “也對啊,朕應該造自己的反,拱手摘下冕冠,取出皇帝印璽,恭恭敬敬的交給曹賊,好博取一個安穩的晚年,你說對不對?”


    劉協嘲諷道:“等曹賊一步步的往上爬,成了新朝的皇帝,你荀彧作為尚書令,居功至偉,不得撈一個丞相當嗎?好,好啊,好得很……”


    荀彧鄭重道:“陛下,臣自始至終食漢祿,始終是漢臣。”


    劉協卻嘲諷一笑。


    荀彧繼續說道:“司空雖然要當丞相,也允諾終其一生為漢臣。”


    劉協大袖一拂,不屑道:“曹賊的話你也信?他這個人,一貫是野心勃勃,陰險狡詐,半句話都不值得相信。”


    “人的欲望,都是不斷擴大的,都是一點點變化的。”


    “當年在長安,朕身陷囹圄。等到出逃長安到了洛陽,衣不蔽體,餓得前胸貼後背,就想著誰救了朕,朕寧願不當皇帝,當個普通人也不會這樣。”


    “可是朕來了許都,一切安穩後,又想著大漢的傳承在朕的肩上,想著大漢的未來在朕的一念之間,朕豈能不一力扛著呢?”


    “曹賊今天當丞相,明天加九錫,未來能控製自己嗎?”


    劉協強勢反駁道:“曹賊不願意,下麵的人為了利益,不會給他皇袍加身嗎?”


    荀彧神色自信,篤定說道:“臣相信曹司空的話,也相信我自身的立場。陛下,臣隻是知會您一聲,請您有一個心理準備。尚書台還有諸多政務,臣告辭了。”


    說完,荀彧轉身往外走。


    劉協看著荀彧離去的背影,忽然高聲道:“荀彧,你被騙了,被曹操騙了……”


    荀彧充耳不聞,大步往外走。


    劉協轉而又大罵起來,荀彧稍微停頓了一下,又加快腳步離開了皇城。


    荀彧情緒有些複雜。


    他是個裱糊匠,隻能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維持現在的局麵,維持大漢朝的名聲,要打破根本不可能。


    這天下唯有曹操才能維係。


    沒了曹操,天下就徹底亂了,他不認為劉協有這個能力,無兵無權無人,沒有決斷魄力,那是不可能改變局勢的。


    荀彧忠於大漢,隻能竭盡所能做到最好,其它的他管不了。


    荀彧迴到尚書台處理政務,轉眼又過了兩天,曹操帶著大軍靠近許都。得知曹操迴來,荀彧帶著文武百官來到了皇城門口等待,準備迎接凱旋的曹操一眾人。


    此次滅掉袁紹的意義太大,滅了袁紹,曹操獨霸北方,勢力前所未有的強大,占據了半壁江山。


    天下有了統一的趨勢。


    戰亂有了結束的可能。


    荀彧等了不久,很快看到曹操一眾人返迴,他帶人迎了上去,看到曹操後行禮道:“司空!”


    “拜見司空!”


    文官武將齊齊行禮。


    現在朝中的大漢老臣,一些是保持了中立,一些已經轉而支持曹操,沒有和曹操對抗的人。其它文武百官,都是曹操這一派係的人。


    曹操上下打量一番,頷首道:“後方的政務,辛苦文若了,多謝諸公兢兢業業的付出。”


    所有人紛紛謙虛。


    簡單的寒暄後,曹操和荀彧領著文武百官迴城。


    進入城內,官員去各司其職做事,軍隊則是駐紮休整去了。


    曹操帶著荀彧、郭嘉和曹休等人商議一番,才各自休息,明天上午才有大朝會。


    曹休迴了家,和家裏的嬌妻久別重逢,自然是不一樣的。尤其是劉姝、甄宓、大喬都如花似玉,人比花嬌,愈發的成熟嫵媚,自然需要灌溉。


    正所謂東風吹戰鼓擂,狹巷短兵相接處,殺人如草不聞聲,便是這個道理。


    第二天清晨。


    大清早,曹休從甄宓的床上爬起來,穿上屬於武將的官袍入宮參加朝會。目前曹休是衛將軍、司隸校尉,衛將軍的官職高,自然用衛將軍的身份,站在武將的隊列裏麵。


    在曹休來到皇城外,一眾文武官員都到了,三三兩兩的聊著天。


    不久,曹操也來了。


    一眾人紛紛上前行禮。


    曹操笑著點頭致意,走到曹休的位置,兩人相視一望微微頷首,一切盡在不言中。


    時辰到,百官入宮覲見。


    劉協坐在大殿上方,如木偶雕塑般,眼神都有些木然,眼眶微紅,似乎是哭過一樣。


    經曆了衣帶詔事件後,劉協沒了昔日的熱血,隻是偶爾情緒失控。比如之前和荀彧交談,劉協就痛哭了一場。


    文武百官覲見,曹操作為百官之首,向劉協稟報討伐袁紹的戰果。


    劉協自然是誇讚,一切都一板一眼很合理。


    似乎是君臣相諧。


    曹操稟報完朝中的政務,正式流程走完,賈逵站出來,手持笏板高聲道:“陛下,臣有本奏。”


    劉協死死的盯著賈逵,眼中掠過殺意,最終還是問道:“卿要上奏什麽?”


    賈逵高聲道:“司空誅殺叛賊袁紹,奪迴冀州、並州、幽州,重整山河,堪稱是再造大漢,如此大功豈能不賞賜呢?臣認為三公身份,不足以褒獎司空的功勞。臣建議,拜司空為丞相。”


    嘩!!


    大殿中一片震驚聲。


    許多大臣都驚訝,這一天真正來了。


    之前賈逵上了恢複丞相製度的折子,卻被扣下,事情沒有鬧大,也沒有正式在朝會上提及。可是,消息卻已經是傳開了,引起了小範圍的議論。


    現在是真正上奏。


    劉協明明之前就知道,此時此刻聽到了,也依舊難以抑製怒火。他沒有直接答應賈逵的尚書,仍舊存了一線希望,看向文武百官道:“司空拜相,諸卿認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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