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常山郡的官道上,袁紹帶著人一路撤退。


    一路北上,袁紹壓根兒不敢逗留,就是一股腦的撤退。從離開鄴縣開始,足足跑了三個半時辰,早就出了鄴縣邊境,都快跑到魏郡北麵的趙國邊境。


    離開趙國再北上,就是常山郡的位置。


    常山郡的山多,又毗鄰並州太行八陘,有戰略縱深,能來迴穿插,還能北上幽州,恰是如此袁紹才會選擇直接去常山郡,而不是毗鄰魏郡的趙國邯鄲立足。


    袁紹不用腦子想,都清楚曹操取得了黃河之戰的勝利,肯定不會滿足於區區魏郡一地。


    肯定要繼續擴張。


    屆時,毗鄰魏郡的趙國,以及巨鹿郡、安平國和清河國這些地方,絕對擋不住曹操的兵鋒,都會變成曹操的轄區。


    要擋住曹操的攻勢,唯有撤退到冀州北部,才有一線生機。


    袁紹一路撤退,因為一直都沒有休息,不僅是疲憊不堪,更是餓得饑腸轆轆,精神都蔫蔫的。


    袁紹如此,麾下的士兵也是如此。


    在鄴縣的時候,袁紹麾下有八千餘士兵。可是北上撤退的過程中,又陸續逃散了一部分,許多士兵跑散了就不願意迴來,徑自迴家去了,導致袁紹現在的兵力都不足六千人。


    袁尚沒吃過什麽苦,早就撐不住,急切道:“父親,兒子餓得前胸貼後背的,身體也撐不住,我們停下來歇歇。如果繼續走,要累死人。”


    逢紀點了點頭,微笑道:“主公,臣也是扛不住。一路北上,臣騎馬的雙腿內側都磨破了皮,實在沒有力氣繼續北上了。”


    郭圖勸道:“主公,我們扛不住,張燕也絕對扛不住,不可能再來追趕。現在休整,應該是安全了。”


    其它的將領紛紛開口。


    從黃河戰場撤離,他們先是一路撤退,卻驟然遭到張燕的襲擊。


    張燕死纏爛打,導致袁紹又繼續撤退,是一路撤退一路休息。遭到掩殺後,又繼續跑,一直高度緊張的逃跑,眾人早就已經承受不住。


    也就是留在袁紹身邊的士兵都是精銳,才能支撐著。


    如今逃出了鄴縣,暫時安全了,士兵心中的一口氣鬆掉,就再也提不起精神,沒有鬥誌再繼續撤離。


    袁紹環顧周圍,看到一個個精神低落,神情沮喪的士兵,忍不住歎息一聲道:“罷了,停下來休整,都各自休息。”


    逢紀立刻通知了下去。


    所有人原地休整。


    一個個士兵幹脆躺在地上,四仰八叉的癱倒在地上。一路撤離,許多士兵好幾宿都沒有睡個好覺,現在躺下後隻覺得渾身酸軟,有士兵眨眼就入睡。


    轉眼已經鼾聲大作。


    這不是一個兩個,是大片的士兵酣睡過去,都已經開始打唿嚕了。


    袁紹靠著一塊石頭休息,也感覺到身體湧現出的倦怠感,以及雙腿的酸脹感。隻是他想著落敗的事情,實在是沒有睡意,看向逢紀和郭圖,問道:“你們說,我們此戰落敗了,還有崛起的機會嗎?”


    逢紀一貫是袁紹吹。


    不管袁紹怎麽樣,都吹捧袁紹,此刻卻有些遲疑了。


    敗得太慘了!


    良久後,逢紀找到了切入點,道:“主公,我們雖然敗了,可是北上常山郡後,再安排人聯絡烏桓和鮮卑,整合所有的力量,仍然可以和曹操再戰。實際上,主公還有一個最大的優勢。”


    袁紹問道:“什麽優勢?”


    逢紀迴答道:“主公的身體比曹操好,聽說曹操頭疾非常嚴重,時不時就頭痛欲裂,恐怕是命不久矣。主公將養身體,等曹操一死,曹休和曹丕必定內訌,曹家內鬥起來,主公就可以重整山河。”


    袁紹麵頰抽了抽,沉默了下來。


    他的身體好嗎?


    能撐得過曹操嗎?


    一念及此,袁紹忽然咳嗽了起來,連續咳嗽下,牽動了肺腑,咳得更加厲害。加上袁紹心中氣結,原本就一路奔波勞累,又過度的怒氣傷肝,壓製不住傷勢,一口血再度湧了上來。


    噗!


    袁紹一口血噴出,眼冒金星,腦中傳來一陣陣的眩暈感,讓袁紹非常的難受。


    袁尚又要靠近,卻被袁紹伸手阻止,好半晌後,袁紹才稍微緩過來了。


    袁尚雖然昏昏欲睡,疲憊不堪,卻是急切問道:“父親,您沒事兒吧?”


    “我沒事!”


    袁紹搖了搖頭,他盯著袁尚道:“尚兒,我們黃河一戰落敗。從現在起,和曹操的局麵就徹底轉攻為守,要和曹操僵持下去了。”


    “我老了,曹操也老了。”


    “我身體患病,曹操也一樣身患疾病。當我們這一代的老人死去,就靠你們年輕一輩的人。”


    “你大哥、二哥戰死疆場,血性不減。如今你身為袁家子,要撐起袁家的未來,一定要扛起肩上的重任。”


    袁紹眼神期待,諄諄囑托道:“你明白嗎?”


    袁尚眨了眨眼睛,這話聽起來怎麽怪怪的呢?


    像托孤似的?


    袁尚乖巧的點了點頭,迴答道:“請父親放心,兒子一定不負父親厚望。父親,我們雖然敗了,可是北方還有幽州,還有常山郡、河間國,還有父親的威望,甚至還有並州,始終是有機會的。”


    袁紹笑得很勉強。


    他一番囑咐,精神更是萎靡,也沒了什麽心思提點袁尚了,閉目養神休息。


    郭圖、逢紀和袁尚等人都一樣,所有人都太累。


    都開始休息。


    袁紹漸漸進入夢鄉,在夢裏麵,忽然夢到了袁術。


    兩兄弟會麵,一貫是見麵就吵架,恨不得打個你死我活。這一次,袁術卻是坐在袁紹的麵前,神態柔和,說道:“本初,你也來了!”


    一句話,袁紹當場愣住,卻又不明白袁術的意思。他一手摁在案桌上,打算和袁術爭論的時候,袁術倏然消散,袁紹也瞬間被拉迴現實。


    轟隆隆!!


    馬蹄聲急促,震耳欲聾。


    袁紹迴頭朝後方看去,看到了奔襲而來的騎兵,更看到了一杆迎風飄揚的曹字大旗,還有虎豹騎的旗幟。


    “虎豹騎!”


    袁紹心中凜然,幾個眨眼的功夫,就清清楚楚看到衝在最前方的曹休。隔著老遠,曹休聲音響徹空中:“袁紹,你的末日到了。”


    虎豹騎齊齊呐喊,聲音直衝雲霄,仿佛是炸雷在袁紹的腦中響起。


    這一刻,袁紹隻覺得天旋地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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