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衿苒站在長廊上,看著這一場春雨,臉上一點喜色都沒有。


    路清瑤的話,她都能聽進去,可是她卻沒辦法順應她的意,她隻有隴南了。


    隻有待在這裏,她才能真正感受到有個落腳點的安心。


    常年緊繃著神經,所以她格外明顯,大老遠就聽到有人朝她這邊來,腳步不疾不徐,她大概猜到是誰了。


    人從拐角出來,果然是他。林衿苒淡淡的笑著看向來人,輕聲開口:“二公子。”


    “林姑娘如何知道是我的?”路清樂詫異,他明明沒有發出來動靜。


    “若是我連這點本事都沒有,如何勝任如今的位置。”


    “也對。林姑娘近來可好?”


    他用一個朋友般的口吻問道,自上次相救,他早已對她刮目相看。


    “一切都好,倒是二公子,小半年不見得,人倒是消瘦了些。”她是有眼力見的,慣是會看人的,路清樂確實是比小半年前瘦了,大抵是有煩心事。


    “林姑娘好眼力,這都能被你看出來,靖樂佩服。”他笑著,語氣多少有些無奈。


    這些日子,因為他和柚蓉的事,他時常茶飯不思。


    “不是我眼力好,隻是二公子確實瘦的太過明顯。二公子是遇到什麽煩心事了嗎?”她並非多舌之人,也不好是非。


    隻是路清樂把她當成朋友一樣,她自然也當他是朋友。


    “我能遇到什麽事呢!無非不過是因為一個小丫頭罷了。”他苦笑道。


    “是柚蓉姑娘嗎?”


    路清樂和柚蓉的事,她有所耳聞,但所知不多,故而其中緣由,她不是很清楚。


    她看問題一向直白,所以她不明白為什麽兩人明明有情意,為何要這般扭扭捏捏的。


    “嗯。”


    “我看的出來,二公子和柚蓉姑娘,是有情意在的,我看路家的人也是講理不看門楣,你們之間按理說是沒有任何阻礙的,又為何不在一起,而是如此傷懷。”她把心中的疑惑問出。


    她如何知道路家不在乎門第,自然是因為那次上京她和路清樂被設計之事。路家考慮她的聲譽,親自求娶,這般作態,自然不可能有門第之見。


    “她要照顧靖瑤,靖瑤於她有恩,她割舍不下。若是她同我一起,那日後必定是要留在上京城的。”


    他把她當成一個可以傾訴的人,沒有絲毫隱瞞。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二公子何苦不明白這個道理。柚蓉姑娘有她的責任,二公子也有二公子的責任,既然如此,二公子為何不想個折中的辦法,既能成全二公子你的孝心,又能成全柚蓉姑娘對阿瑤的恩情。”


    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她這個局外人,把他們兩個人現在的狀況看的一清二楚,若是這個問題解決了,那兩個人在一起,不就是順理成章的事。


    隻是他們各自把責任看的太重,故而才會如此刻這般難過。


    “折中的法子?林姑娘可否指點一二。”他虛心請教。


    “二公子要敬孝道,柚蓉姑娘要還恩情。若是往前咋就不說,道路險阻,不便太多,如今南北官道順暢,來迴快的話不過十餘日的功夫,若是二公子真有心,何故不辛苦些,兩邊來迴,顧全父母,又能和柚蓉姑娘在一起。柚蓉姑娘如今之所以不同二公子在一起,無非就是因為這些,她怕二公子愧對父母,陪她在這南邊,她也不能因為二公子,迴去上京,愧對靖瑤。”她說出他們之間存在的問題。


    是了,他們之間就是因為這些事,所以無法隨心走在一起,可若是這些事解決,那是不是他和柚蓉當真是有機會的。


    “聽林姑娘一言,靖樂豁然開朗,多謝姑娘指教。”他明白了,他也知道該如何去做了。


    “二公子明白就好。”


    若是這對有情人能成,她自然也是開心的。


    “姑娘看旁人的事通透,就是看自己的事,總是迷茫一片。姑娘這般好的女子,該是要幸福的才是。”他語氣惋惜。


    “當日之話,是作數的。說出去的話,大家都聽到了,矜苒這一生注定,孤獨一人。”


    她從不戲言,既已說出,怎可言而無信。


    且,這一生除了路清益,她不會再喜歡旁人了。


    “當日之話,大家都覺得不過是你的氣話,無人當真,你又何苦為難自己。”路清樂勸解。


    “二公子萬千世界,隻喜一人,矜苒又何嚐不是。隻是矜苒與公子有所不同,矜苒的癡戀是不被接受的存在。”


    “你真是固執的很。”路清樂拿她沒有辦法。


    他不知道該怎麽去勸說她,也不知道該不該同她說,兄長迴京不久便是大婚。


    “二公子,可否幫我一個忙?”


    “但說無妨。”


    “就是……”


    林衿苒輕聲在路清樂耳邊不知道說了些什麽,隻見路清樂點了點頭。


    雨勢越來越大,不見停的趨勢。


    路清瑤和顧應辰在屋裏,丫鬟剛給他們又換了壺新的熱茶。


    看著屋外的雨勢,路清瑤和顧應辰說著話:“可是阿苒是個烈性子,當日她斷發,就代表了她的決心。如今,就算這林繼將軍如何優秀,怕是都入不了她的心。”


    “烈女怕纏郎,林繼雖然木訥,若是遇到喜歡的人,自然會爭取一番。且說當日之話,無人當真,自然不會去說什麽,都是自家人,當是林將軍的氣話罷了,至於徐婉,她自然也不會多言,她愛慕大哥,自然比任何人都希望林將軍找個歸宿,斷了大哥的念想。”顧應辰總是看的通透,似乎能看透每個人的心思。


    “林繼可是在意清白之人?”她還是有些擔憂。


    雖然顧應辰把林繼誇上天,處處皆好,她還是不相信。人總是不時常接觸的,究竟如何,誰也不能說準。


    “自然不是認俗理之人。”


    “如此便好。”她看著窗外的雨落,若有所思道。


    顧應辰看著她,知她心事重重,不願訴說與他聽,心中難過。


    晚間,將軍府上上下下,裏裏外外皆在忙碌著,是比平日裏的熱鬧。


    院裏掛滿了紅綢,喜慶洋洋,美味佳肴桌上放著。


    等布置完成,林衿苒才讓下人去請人。


    “多謝二公子。”她看著路清樂,由衷的感謝。


    今日多虧了路清樂,若不然她一個人還真不知如何下手。


    她雖和路清瑤為好友,卻很少一起,所以對她的一些喜好皆是不知的。


    婚宴未去,她心中遺憾,如今有機會她想彌補一下遺憾,所以才請路清樂幫忙。


    “不妨事。其實林姑娘大可不必如此周章,靖瑤不是世俗之人,也從未怪你。”


    “我隻是不想在她身上有遺憾。”


    話間,路清瑤和顧應辰緩緩走來。


    看著這滿院紅綢喜慶,她明白了林衿苒的用意。


    “阿苒這是何意。”


    “婚宴未去,心中終是遺憾,故而在此補上,寒酸了些,委屈了阿瑤。”


    提起婚宴之事,她總是自責的。


    “阿苒如此有心,何來委屈。”


    落座,看著席間都是她愛吃的菜,如此有心準備,定是花了不少功夫,她何來委屈之說,她一點也不委屈的。


    “王爺,王妃。婚宴未到,今日補上,這杯矜苒敬王爺王妃,願王爺王妃百年好合,早生貴子。矜苒先幹為敬。”話畢,她一口喝完酒,一滴不剩。


    “阿苒客氣,多謝阿苒祝福。”


    路清瑤和顧應辰皆迴應,兩人一同迴敬了林衿苒。


    這一頓飯,吃的大家其樂融融,皆是喜慶。


    路清瑤他們並沒有在隴南待的時間長,不過三日,他們便迴去了淮陽府,顧應辰的身份不宜久留。


    迴去,一切都在正常的走著。


    路清瑤還是跟往常一樣,在醫館和山澗走著。


    山澗危險,顧應辰總是說不住她,讓她帶個人一起,她也不願,他屬實拿她沒辦法,隻能暗中派人偷偷保護著。


    堯席不日啟程迴揚州,路清翎這幾日都黏在他身邊,想著多陪陪他,畢竟堯席若是迴了揚州,他們估計好些時日見不了麵的。


    這日,在堯席的小院裏,路清翎坐在桃樹下的石凳上,看著桃樹,心裏不禁感慨時光之快。


    一晃摘桃之事,已是一年前的事了。


    堯席端了她喜歡的桃花酥來,便見她盯著那棵桃樹發呆,他把桃花酥輕輕放在桌上,在她身旁坐下。


    察覺到動靜,她扭頭笑著看他,甜膩的說著:“這麽快就迴來了。”


    “又看桃樹呢!”


    桃花已經開了許久,再過些時日,又是吃桃的季節,隻不過那時,他肯定是不在這裏了,每每想到那日路清翎摔落,自己嘲諷之事,他心中都是後悔和自責。


    “嗯。和你結緣,皆是這棵桃樹的功勞。”


    “是我的不對,那時對你過於冷漠了些。”他的語氣深深的自責,她如何聽不出來。


    她從來不怪他的,那時有怨氣。但是想想,那時兩人皆是不識,他把她認作偷桃之人教訓,也無可厚非。畢竟,若是換了自己,隻怕也是會那樣做的。


    “阿堯,別太自責。不是你的錯,我也有責任,事情都過去了,我們皆不提可好。”


    “好,不提。給你買了桃花酥,快嚐嚐。”他拿起一塊桃花酥遞給她。


    她開心接過,咬了一口,心中滿足。


    看著路清翎如此模樣,他是如何也舍不得迴揚州去,離開她一分一厘。可若是他不迴去揚州,那他們兩人便無可能。


    “怎麽了?”路清翎見他眉頭緊鎖,焦急的問道。


    “沒什麽,就是一想到要離開你許久,心中便是萬般不舍。”


    聽到這話,她也沒了吃桃花酥的心情。


    是了,不日堯席就要啟程迴揚州了,若是順利,一兩年內,他就會來路家提親,但是聽聞,他家中之人都不是好相與之人,隻怕是不會如他們所求那般順利,慢者怕是三五年。


    她等得起,就怕他泥足深陷,難以抽身。


    揚州,她們路家無親無故,沒有生意,隻怕是這一別,日後定然沒有理由去揚州看望堯席,兩人隻能書信往來。


    “若是痛苦窒息,我寧願你不迴去,哪怕無名無勢,我願意跟著你,天涯海角,隨你去。”她本就不願他迴去,受那份委屈那份罪。


    “可是我不想阿翎跟著我吃苦頭,受委屈。阿翎放心,我會掃平一些阻礙,還你一個坦蕩的路途。”他做出承諾,無論多久,他都要做到。


    此生此世,他願為路清翎做一切事,哪怕讓他丟去性命也甘願。


    堯席是五日後啟程的,啟程的前一夜,顧應辰設宴款待了他的這位好兄弟,軍中的人也都來給他餞行。


    顧應辰讓他一切保重,有事別藏著掖著,隻要力所能及,他定當竭盡全力相助。


    這份情,堯席心領,銘記在心。


    堯席走後,路清翎把自己關在屋中哭了許久,路清瑤一直陪著安慰。


    堯席走了,路清翎又陪著路清瑤待了些時日,總是悶悶不樂的,便想迴上京了,她離家已經許久,該是迴去的時候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孤城瑤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凊白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凊白並收藏孤城瑤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