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兩家因此定下約定,無論是哪家落難,另一家都必須袖手旁觀,冷眼相待,為的就是聖上不遷怒?”顧應辰說出心中猜想。


    如果真是這樣,那麽他介懷了這麽些年的路家,到底是多麽的錯誤。


    “嗯。即便有約定,但在我們被剝姓出京時,路家還是給了我們不少幫助,讓你父親這個沒有實權的王爺,能在南邊安穩。”


    也是因為這份情,所以哪怕會被人說是高攀,她也毅然決然的書信路家,提及姻親之事。


    她怎會不知道顧家的處境,自然是配不上路家的,可她還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去做了。


    沒想到路家真的是重情義的,當真把女兒送到南邊來了。


    聽完母親的那一席話,顧應辰還是處在震驚中的。


    他在種紅梅的涼亭裏坐著,迴想著那些年的往事。


    當年父親和當今聖上,一母同胞,父親稍年長幾歲,先皇早早的為父親建了府邸,賜了婚,父親也早早的搬出宮外來住。當今聖上因為愚鈍所以不得寵,先皇給他封了個榮王,當個閑散王爺。


    賜婚對象是當時大周算得上有名的名門望族劉家,也就是母親的主家。


    劉老太爺隻有母親這麽一個女兒,自然是舍不得,可是麵對賜婚聖旨也無能為力,隻能遵旨。


    好在父親是個值得托付的,也是有孝心的,便把劉老太爺接來,同他們一起。


    所以若說父親是入贅也是有理由的。


    父親學識淵博,治理地方更是有謀略,很是得先皇賞識,相反榮王,則是猶如透明人,如何做事,都不得先皇重視。


    無奈,他隻能私底下培養自己的勢力,終於在十多年後,所有的勢力派上用場,先皇重病在榻,意識已經不清楚。


    榮王便讓自己人封鎖皇宮,不進不出,密謀篡位。


    本以為自己有勢力在手,先皇便會乖乖就範,將皇位傳給他。


    可哪曾想先皇居然留有後手,好像早就知道他會謀反,早早的命自己忠心的太監把傳國玉璽和退位詔書給送出了宮,送到逍遙王手上。


    榮王得知,立馬親自前往逍遙王府,此時逍遙王已經接到聖旨準備入宮,人還未走出王府,就被榮王的大軍攔住,榮王讓大軍將整個逍遙王府團團圍住,蒼蠅都難飛出去。


    榮王用逍遙王府所有人的命威脅父親交出詔書和傳國玉璽,父親自然是不肯。


    他知道榮王不是善類,若是把這天下交給他,隻怕是民不聊生。


    可是父親低估了榮王的卑鄙,為了讓父親交出詔書和玉璽,竟不惜用先皇的性命和全城百姓威脅。


    父親自然不信,可是他命令手下挨家挨戶的抓人,抓了百餘人,不給父親反應的機會,也不顧他們的大聲求饒,讓手下一一將人當著父親的麵斬殺,連小孩都不放過。


    榮王的手段,心狠至極,見父親還不肯交出詔書和玉璽,他又打算繼續讓手下去抓人。


    父親不敢再讓人平白喪命,他隻得屈服,無奈交出了詔書和玉璽。


    榮王雖說暴戾,但是說話算話,父親交出詔書和玉璽後,他便帶人迴了宮,留了滿地屍身給父親。


    父親嚇壞了,看著逍遙王府外的遍地屍身,他流下了眼淚。


    能讓一個大男人流下眼淚,是得有多難過。


    父親一向愛民,最是敬他們,可如今卻因為這皇位紛爭,而被殺害,何其無辜。


    父親命家仆厚葬了他們,今日動蕩如何瞞得住,可是又能如何,誰也不敢多說話,因為沒有那個權勢。


    父親雖然保住了逍遙王府,卻被禁了足,連先皇的最後一麵都沒能見上。


    隻能在家中燒些紙錢,以慰藉先皇的在天之靈。


    劉老太爺在顧應辰出生不久,便離世,逍遙王和劉氏也隻有顧應辰一個孩子,所以逍遙王府算得上人丁稀少。


    一切都在榮王登基後,有所變化,先皇登基,大赦天下,逍遙王府自然也不例外。


    不過榮王還是顧忌父親的存在,詔書即便沒有昭告天下,但明眼人都能猜到,他半夜到逍遙王府,斬殺百姓都是因為什麽。


    隻不過大家都不說,如今天下誰是王,誰是臣,一目了然。


    榮王雖然忌憚父親,卻並沒有動手殺他,而且剝了他的姓氏,貶了他的王,封了個沒什麽權勢的淮陽王,驅逐出京,永生永世不得入京。


    一切看似是放了顧家一馬,實則是趁機殺了顧家所有人。


    在京中,父親有名望,自然不能動手,不若會被人道他這個皇帝的不是。


    本來朝中就有許多有威望的大臣對皇帝篡位的事心存不滿,朝堂之上處處反駁皇帝。


    若是顧家死於京中,那些該死的老東西定然不罷休。


    最好的便是將他們驅逐出京,這樣雖然那些老東西也有話說,但是皇帝畢竟是皇帝,自然是有些手段的。


    隻要顧家出了京,在途中發生什麽意外,那可就同京中無關了。


    上京至淮陽府,至少月餘路程,這一路上他都安排了殺手,隨時取顧家的性命。


    他的皇位來路不正,顧家的存在始終是個隱患。


    他們到淮陽府一路上困難重重,卻總有人暗中相助,現在想來,那些不曾出現的幫助,原來都是路家的人吧。


    “就知道你會在這。”


    所有的迴憶,被堯席突然出聲打斷。


    他在王府找了一圈,都沒找到顧應辰人,所以他便來這尋人了。


    他自顧自的坐下,環視著四周一圈,不過幾日光景,已然能看出紅梅枝已經都存活下來,果然頑強。


    “怎的過來了?”按了按眉心,他問著堯席。


    “林姑娘迴隴南了,我來同你說一聲。”


    就在剛才,他剛送林衿苒出城門。她從上京迴來,是直接迴了隴南的,未有片刻停留,這次過來待了幾日,還是因著隴南的事,有話同顧應辰說道。


    如今事已經說完,也辦完,人自然也就迴去了。


    因著路清瑤的關係,顧應辰對林衿苒頗為照顧,所以人走了,他想著來說一聲。


    “嗯。”顧應辰沒有過多反應。


    “就這反應?”堯席疑惑。


    “不然?”


    “我還以為你會送送。”


    “我和林姑娘之間不說這些,她不來同我告別,我懂她的心思,我不去送她,也是給她的體麵,我隻要知道她在隴南都好,便可。”


    他和林衿苒的關係,就是公事公辦的關係。


    那日割發之事,他親眼所見,所以林衿苒對他有距離,因為他的身份。


    她向來是傲氣的,被自己看到那些不堪之事,自然不會跟自己過多接觸。


    “還挺深奧。說來,你打臉不打臉。”堯席不去糾結這些,他們之間如何,他向來不關心。


    不過有一事,他之前每次數落他,都叫他懟迴來,這次有時間,他重新組織了話術,來笑話他。


    總之,想到他當初的高傲臉,他能嘲笑他一輩子。


    當初那個誓死不從的人是誰,如今滿臉幸福的又是誰。


    “怎麽打臉?”他冷冷迴應,不知道堯席雲裏霧裏的究竟想說些什麽。


    “當初是誰說的,無論如何……哎,我話還沒說完呢!”


    堯席話還沒說完,顧應辰就知道他想說什麽,完全不給他數落自己的機會,起身離開。


    “本王想起還有些軍政未看,就不陪你閑聊了。”說完人已消失不見。


    “嗨,這人,真是說不得笑。”堯席輕笑。


    得,又被顧應辰躲過,他算是發現了,隻要說起以往他的冷漠,他總是想盡辦法迴避,不願麵對。次次如此,次次他都沒能盡興嘲笑他。


    堯席似乎想到什麽,自己以後是不是可以用這件事威脅顧應辰呢,堯席想的美滋滋的。


    ……


    漢陽府這邊,平遙已經有時日未去淮陽府那邊了,整日裏除了議親,便就是在城中閑逛。


    這日她收到劉氏的來信,信中提到顧應辰姻親已定,想念她了,叫她過去淮陽府那邊,順帶參加喜宴。


    顧應辰和路清瑤大婚,她自然是要去的,隻是沒想到他們的婚期會定的如此快。


    她叫來喜平,喜平這會正陪她在院子裏走動。


    “郡主,咱們這走來走去的,是有什麽事嗎?”他們圍著院子已經來來迴迴走了五六圈了,郡主話也不說,所以她就有些忍不住了。


    “喜平,你說本郡主若是不跟父王打招唿,偷偷去淮陽府,父王可會生氣?”


    她明知故問道,生氣肯定是生氣的,可是沒法子呀,她出不了城的,父王禁了她出城,出不得城,如何去的了淮陽府去。


    “郡主,這可使不得,王爺身子不好,若是郡主你在偷偷跑出去,那王爺不又得氣過去啊。”


    平遙的話一出,便被喜平勸阻,這可是使不得的,若是郡主真跑了,這王爺隻怕是受不得這個刺激的。


    本來年歲就大,這一生氣,一口氣上不來下不去的,那可咋整。


    “我就是說說而已,喜平你這麽激動作甚。”她這不是隻是想想而已麽。


    “郡主,說說也不行的,王爺年歲這般大,郡主還是不要氣王爺了,說句不好聽的話,若是王爺不在了,那郡主可就沒有親人了呀。”喜平是個忠心的,她隻是不想郡主犯錯,到時候後悔。


    “放心吧,我不會的。陪我出去買幾身衣服吧,好久沒有穿新衣服了。”平遙笑著轉移話題,實則心中思慮著平遙方才所說的話,其實不無道理,她在這世上就父王這麽一個親人,她卻還時不時的惹他生氣,是有多不該。


    出了王府,走了一段路,平遙總覺得背後有雙眼睛在盯著自己,總覺得後背發涼。


    她轉過身去看,卻發現除了街市上來往的人們,再無其他可疑的人。


    “郡主,你這是看什麽呢。”見平遙突然轉身朝後麵看去,她也跟著好奇去看,發現什麽也沒有。


    “喜平,你有沒有感覺到,好像有人在盯著我們?”


    “沒有啊,郡主該不會是最近待在府中悶壞了,出現了幻覺吧。”


    “也許吧,走吧,待會製衣鋪子該歇店了。”她認同道,她想可能真的是自己出現了幻覺吧。


    等她們走後,方才看過去的方向走出來兩個男子,一個是路清肅,一個是他的朋友洛羿,一起巡演的人。


    “你喜歡她?”洛羿問道。


    他就說這人古怪,明明他們是出使西域巡演的,偏偏繞道跑來這南邊,原來是這裏住著一個心上人啊。


    “沒有,隻是想來看看。”他沒有撒謊,確實沒有喜歡,之所以出現,也真的隻是想來看看。


    如今看到了人,看到她一切都好,他挺開心的,不知道為何。


    “你這人可真奇怪,既然不喜歡,又何必大費周章這麽遠來看。”洛羿不解他的腦袋裏都是想些什麽東西。


    在他看來,隻有喜歡的人,才會如此不顧一切,可這人竟說不喜歡。


    既然不喜歡,還來看,這不是純屬腦袋有毛病。


    “我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明明就是不喜歡,為何還非要來看,圖什麽。”他反問著自己。


    到底是圖什麽呢,是那一份不該有的心安嗎?


    可是他跟平遙交集不深,為何他又要去圖那份心安呢,他越來越搞不懂自己。


    “愛而不自知,說的就是你這種人。”洛羿點撥著他。


    這人是真愚鈍還是假愚鈍,這麽明顯還用得著想,他明顯就是對人家姑娘上心了,還不承認。


    “我不喜歡,沒有撒謊。”他認真言語,在心中反複告訴自己,他就是不喜歡的。


    既然人已經看到,那他在這城中便沒有理由逗留了。


    “哎,你去哪?”


    “出城,趕路。”言簡意賅。


    本來打算是去西域的,但是因為路清瑤的婚事,他暫時去不了的。


    自家妹妹成婚,他這個做哥哥哪有說不在場的道理。


    平遙買了許多的新衣裳,也給父王買了些。


    迴府已是傍晚,正好趕上晚膳。


    王府隻有他們父女倆兩個主子,自然也沒有那麽些規矩。


    用過晚膳後,平遙陪著漢陽王在屋裏坐著。


    現在還是春日,晚上的冷風還是吹的人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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