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著道袍的人未經通傳,大搖大擺進了承德殿。


    甩著拂塵昂著下巴,更是不行禮,將巴掌大的檀木盒呈給了皇帝。


    這道士右嘴角上方長了一顆黑痣,黑痣上還掛著兩撇黑毛,一對三角眼吊梢眉,賊眉鼠眼,尖嘴猴腮,小綠豆眼滴溜溜獻寶似的看著皇帝。


    瑞澤帝看見他就跟見了親兒子似的熱情,拉著他一起坐在書案前,眉梢帶喜打開盒子,拿起褐色藥丸就往嘴裏送。


    德公公拿著擬好的聖旨,在殿外對著二人低聲言道:“恭喜懷王,恭喜左相,雜家隨二位一起出宮,討個吉利。”


    這時小太監匆忙來說皇上剛翻了妙妃的牌子,讓德公公隨侍。


    左相從袖子裏拿出一個錢袋,看著沉甸甸的,塞給了德公公,對方順勢接下。


    左相忙問道:“皇上那兒一步離不開公公,這聖旨不如就交於懷王,先壓下不宣,煩請公公過幾日在聖上跟前兒美言幾句,您看如何?”


    “如此甚好。”說著聖旨給了懷王趙昱晟。


    不待走遠,吊梢眉道長抱著沉甸甸的兩盒子珍珠和一碼兒的金元寶,越過二人,得意的哼了聲,擺著八字步走遠。


    懷王握著拳頭憎惡的盯著吊梢眉,心有不甘的出了宮。


    不多時,皇帝往後宮方向而去,急吼吼問跟在轎輦後頭小跑的德公公:“翻的是不是妙妃的牌子...”


    上京城隻要有人的地方,就是一出戲,要多精彩有多精彩,讓飄在上方的小姑娘大開眼界。


    果真有什麽樣的兒子,就有什麽樣的皇帝爹,骨子裏帶著色相,急不可耐。


    皇宮這地界,烏煙瘴氣的,多待一秒都帶壞了自己,謝昭硯不禁感歎,自己是個多單純的姑娘啊。


    離開皇宮,左相對懷王低聲道:“首輔可是輔佐聖上登基的大功臣,這麽多年收斂鋒芒,實是挑不出一絲錯來,王爺可徐徐圖之。”


    即將要成為自己的嶽丈,懷王自是耐著性子迴了句:“是昱晟操之過急了。”


    左相一路到了後院,後背還有些冰涼,捏緊懷王轉手給的聖旨,總算塵埃落定,長長舒了一口氣。


    把聖旨給了榻上的婦人,脫了官袍,將人都遣了出去,剛坐在榻邊,臉上就挨了一巴掌。


    “謝政,我女兒屍骨未寒,你好狠的心!”


    “無知婦人!人怎麽死的你不清楚嗎?帶著外男偷偷進府就罷了,還為此丟了性命,做出此等醜事,我盡力保全她清白,府裏死了多少人?”


    “我不管,當初是你說我的小嬌嬌影響你的官職,甚至克家人性命,把她送的遠遠地。”


    “可如今呢?你們都好端端的,我女兒卻死了,還把她的婚事給了你的女兒,枉我往日將你的女兒當親生的對待,你們一群狼子野心!”


    “隔牆有耳,你該謹言慎行!當初你不放心,親自派了身邊的婆子跟著去的,再來報說昭兒性情大變不聽管教隨意打殺下人,還偷偷跑了,你的人你總該信吧。我派了多少人找她,你又不是不知道。”


    “這幾年,她在外麵幹了什麽你我一概不知,若真顧及一家人,修書一封即可,她是我謝政的女兒,相府的嫡女,誰敢隨意欺辱殺害她。”


    “該給你解釋的為夫都解釋了,皇家的人說變臉就變臉,我若隱瞞不報,便是欺君,你是想要闔府為她一人陪葬不成?”


    左相見自家夫人麵上已有了鬆動之意,趕緊補了一句。


    “薇兒也是你看著長大的,你該知道她的品性。當初,哎,早知這樣,我就是辭了官,也要她好好活著。夫人啊,我已痛失一女,我不能再失去你了。”滿臉悲戚。


    婦人再說不出多餘的話,伏在左相肩頭痛哭。


    真是假惺惺,簡直氣不活了,不過三兩句哄得他夫人隻剩下落淚。


    這神仙操作,一家子絕配。


    嫡姐綿裏藏針,一招致命的蛇蠍白蓮花!


    便宜爹自私涼薄,全靠顛倒黑白的演技,這本事絕對無人能及。


    親生母親,一味輕信枕邊人,瞧這一副好哄的懦弱性子,真真拎不清。


    這七年不聞不問,不曾看過自己,更不曾親自教養過,何必裝深情白白流眼淚。


    是師父收留了自己,親自教導寫字,醫術,騎射。


    不成想被送走的原因自己竟然是個克星!真是可笑!


    如今一縷魂魄飄蕩人世間,不入輪迴,飄忽不定,未來更是不知何去何從。


    還偏偏攤上這麽一家人,不禁悲從中來。


    ——


    大胡子半死不活時,尚還知道可憐一個死人,算了算了,不想了,好人做到底,再去幫大胡子看看美人。


    靠在丫鬟懷裏的人像紙片一樣弱不禁風,小姑娘瞧著都不忍心,大胡子見了怕是也要憐香惜玉吧。


    皺著眉頭吃藥,喝粥,不過幾口,搖頭再不肯張嘴。


    緩過勁,眼淚撲簌的就要央求她母親請父親來,還要把害她的人都叫來當麵對質。


    最傷心的還是裴夫人,看著女兒受罪,虛弱強撐,心如刀割。


    人都到齊,有心疼的,有害怕的,也有閃躲的眼神,最先忍不住的便是裴三小姐。


    急忙自證清白:“長姐,我真不知會惹出這麽大的亂子來,早知道,我就乖乖呆在府裏,哪兒也不去。”


    “三妹妹,此次宴會,哪家不知內因呢。你的丫鬟崴了腳,是相府謝大小姐身邊的丫鬟扶著離開的,怎的偏偏如此之巧。我本不想將此事鬧大,一筆寫不出來兩個裴字,你還不承認嗎?”


    汪姨娘怕女兒吃虧,搶著迴答:“大小姐,這都是誤會啊,沒有的事,您讓她一個姑娘家如何承認?”


    美人看著庶妹,緩緩開口:“三妹妹,咱們這樣的大家,如何隻帶一個丫鬟出門赴宴呢,當日你可是隱瞞未報先行我一步離府的。”


    “你這樣,不是打母親的臉麽?我好心將茶兒借你,誰知你夥同外人,好等我掉進那湖裏,被人神不知鬼不覺溺死了,這府裏誰受益最大呢?”


    不僅是個美人,還有頭腦,不過幾句話,就點名要害。


    裴三小姐意識到不妙,轉頭道:“父親,這真的就是個巧合,長姐是這府裏的嫡女,便是借女兒十個膽,萬不敢謀害嫡女啊,父親,您要相信女兒啊。”


    裴夫人氣得渾身發抖,竟不顧身份,打的三小姐嘴角都破了。


    汪姨娘看著女兒被打,護在身前更是柔弱哀哀哭訴:“老爺,三姐兒是冤枉的,她是您看著長大的啊,老爺,您不能不管啊,嗚嗚...”


    謝昭硯暗暗咂舌,這小妾妥妥的絕世白蓮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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