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言不可謂不重,尋常父母聽了定要不高興,但燕牧沒有。


    他隻是無奈搖了搖頭,對楚鳶說,“我這傻兒子啊,就這樣,缺心眼,一根筋,你別嫌棄。”


    燕羚在旁邊翻白眼。


    這是親爹,真的!


    楚鳶笑不可抑,鬆開燕羚的手對燕牧行了一禮,“不會,我就喜歡他坦誠率真,好聽話尤玥便不說了,這輩子,我與他生死與共,侯爺盡管放心。”


    燕牧握著瓷瓶笑意深重,“羚兒,你能娶尤家丫頭,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那是自然,我也很感謝命運,讓我能與她相識相知相守。”燕羚虔誠道,“父親,如果燕家這次能無事,兒子便什麽都滿足了,餘生都不再奢求其他。”


    燕牧眼睛一熱,頷首:“會的,燕家會沒事的。”


    估摸著薛遠也快迴來了,燕牧有了神藥心裏底氣硬了不少,心中生出一計,隻是沒有百分百的把握,想了想還是決定和謝危商議一下。


    別看他年紀小,說到洞察朝局,自家兒子還不定比得上人家一半呢。


    楚鳶對此沒有意見,笑著問了燕羚一句,“你這次去取信,應當見著那位傳說中的薛定非了吧?如何?”


    沒想到楚鳶會突然問這個,燕牧的手抖了一下,倏地看向兒子。他也很好奇那個頂著薛定非名字的人到底是誰。


    燕羚撇撇嘴,“不怎麽樣,狡猾狡詐,鼠頭鼠腦,感覺和印象中的姑母一點都不像,不過要說像薛遠那老匹夫,倒是有可能。”


    燕牧,“……”


    楚鳶很清楚假薛定非的來曆,但是叫燕羚這麽一說,也覺得好笑。


    尤其假的薛定非別的本事沒有,氣人的本事爐火純青,等謝危收服他之後,會將人安排進薛府,到時候不用他們騰出手收拾薛遠,他就能被假的薛定非折磨死。


    忽然還挺想看薛府雞飛狗跳那畫麵的!


    這邊,薛遠好不容易找到休沐在家的閣老,將人強行拖到宮裏蓋了章,立刻馬不停蹄趕往燕府。


    機會難得,錯過了這一次,再想動搖燕家就難了。


    這迴,出乎薛遠所想的順利,燕牧一點兒也沒反抗,看了聖旨之後便答應和他一塊兒進宮,弄得薛遠失望極了。


    他最想看到的,可不是燕牧乖乖進宮,而是燕家軍不讓燕牧進宮,甚至於燕牧直接造反更好,這樣他便能渾水摸魚,趁亂誅殺燕牧,更能收編燕家軍為己用。


    可惜了,燕牧這個膽小鬼!


    “來人啊,扶燕侯爺一把。”薛遠故意折辱燕牧,刺激在場的燕家軍和燕羚,他可是知道的,燕羚是個牛脾氣,撅起來刀槍不長眼,是個絕對的硬茬子。


    奈何此刻,燕羚是一點反應沒有。


    謝危更是冷不丁來了一句,“刑不上大夫,定國公今日已經在聖旨一事上犯了糊塗,可不要第二次彰顯自己的無知了。”


    薛遠牙根緊咬,不然非要氣吐血不可。


    馬車前行,狐假虎威的興武衛也如潮水一般褪去。


    燕羚站在門頭下,朝馬車揮手,“父親早去早迴,兒子等您來主持及冠禮。”


    燕牧擺擺手,“好,迴吧。”


    薛曄在那邊說風涼話,“還及冠禮呢?隻怕到時候宴席都沒人敢來,再不濟,到大牢裏舉辦及冠禮吧,說不定還是一道古往今來與眾不同的風景!”


    薑雪檸聽不慣,當即一個石子兒給他飛到頭上,“薛曄,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再嘰歪一個試試?”


    薛曄已經是第二次被薑雪寧下麵子了,臉色黑了又黑,轉身便要朝薑雪寧衝過去,卻被薛遠喊了名字,“曄兒,小不忍則亂大謀,那些阿貓阿狗的你理她們作甚,走吧,皇上還在宮裏等著我們呢。”


    但就是他口中不屑的“阿貓阿狗”,讓薛遠體會了一把什麽叫淒慘。


    當然,這都是一段時間以後了。


    眼下,燕羚、楚鳶、謝危和薑雪檸,四個人誰也沒有離開,更是無心睡眠。


    索性在燕府園子裏架了一籠火,大家圍火而坐,誰也沒有說話。


    好一會兒之後,燕羚第一個開口:“先生,能給我們彈一首曲子聽聽嗎?”


    謝危淡淡一扯嘴角,“有何不可?”


    青鋒很快將琴取了過來。


    謝危最喜歡的琴叫峨眉,如今用陌生的琴,下意識便要先調一下。


    薑雪檸看他無比溫柔的樣子撫摸琴弦,嘴角直抽抽,湊到楚鳶耳邊吐槽,“看到沒,謝居安真是個怪人!


    對琴的耐心永遠比對女人都多。


    還記得四年前我們相攜入京,冰雪封路,光禿禿的山裏餓狼環伺,他倒好,隻顧著抱著一把破琴,人受傷了眼都不眨,但琴要是磕一下,他就心疼得要命。


    後來我實在忍不下去了,將他的琴搶過來砸得稀巴爛。


    沒有了琴的牽絆,我和他才成功從山裏活著出來的。”


    事實上,當年的事情薑雪檸很多都忘了,尤其上輩子當了皇後之後,對謝危更多是敬畏。但不知為何,今日猛地想起來,竟有種清晰如畫的感覺。


    連謝危此刻低頭調琴的動作,都恍如昨日。


    楚鳶見薑雪檸說完話,便不知不覺看呆了,識趣的沒有打擾她。


    曲調漸起,前調如泣如訴,中調蕩氣迴腸,然後慢慢歸於平靜。


    謝危的琴技精湛自不必說,一曲罷,薑雪檸已經在暗暗擦拭眼角,便是燕羚也聽得如癡如醉,無意識將桌上的一盅酒都喝完了。


    天,仍舊沒亮。


    楚鳶踢了踢燕羚的小腿,又指了指梅園,示意要不要陪他去醒醒酒。主要是剛才那煽情的曲子,令薑雪檸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情緒逐漸失控。


    看得出來,謝危很想安慰一下薑雪檸。


    這種時候,她和燕羚就不要繼續留下當電燈泡了。


    燕羚雙頰有點微微的紅,不知不覺喝得有點多,眼神都沒那麽清明了。


    往常他酒量驚人,肯定不至於喝這麽一點就醉了,但今天燕牧剛剛進宮,事情紛繁雜亂,毫無章法,心緒受到了莫大額影響,自然容易醉。


    走出亭子,跨入梅園,後半段直接是楚鳶將他半扶半撐著的,他倒好,醉醺醺的欣賞起了枝頭上嬌豔欲滴的紅梅,長臂一伸,直接將一朵摘了掛在楚鳶耳邊。


    醉乎乎的呢喃,“我們阿玥真漂亮。父親說的沒錯,我能娶到阿玥這般美貌動人,有情有義的女子,是我上輩子修來的福氣。阿玥,你別離開我……”


    大男孩一副軟糯糯的口吻,說完,直接將楚鳶按在梅樹上親吻。


    梅樹枝幹並不壯碩,被他一弄,無數梅花瓣兒簌簌下落,落滿了吻在一起的兩人頭頂、肩頸。


    形成極致浪漫的畫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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