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鳶哄著他,說了不少如今姬妘城的情況。


    據他自己說是逃出來後,沒有馬上來找她,而是隱匿行蹤先將自己一身傷治好了,又靠著在黑市上接殺人的活兒,賺夠了盤纏才山高水遠來找楚鳶的。


    過程無比淒美,說的人卻並沒有潸然淚下,而是自抑、強撐。


    給人一種控製不住想憐惜的感覺。


    楚鳶一邊聽著自己想要的消息,一邊感歎,原來男人也有楚楚可憐的一麵呢。


    還是個殺手。


    想著莫名滑稽,最後在夜影幾乎要握上她手時,騰一下站了起來,“豈有此理!如你所說,這個蕭靖不僅背叛我父皇,還強迫族中婦孺為他效命,甚至不惜強搶皇室貴女……誰給他的膽子!待本公主什麽時候有機會迴去了,旁的不說,這個人我一定將他扒皮抽筋,以慰我姬妘氏上百亡魂!”


    聞言,夜影忍不住攥緊自己的劍柄。


    這麽多年過去了,姬妘鳶果然沒變,還是這麽愛憎分明。


    而且她不自覺的,還以公主自稱,就證明不管時間多長,滅國之仇想放下是沒那麽容易的。


    也對,那時候她高高在上,是全姬妘上下唯一的公主,父皇及幾個兄長極致寵愛,便是她要天上的星星,也二話不說要為她摘。


    而今她隻是一個寄人籬下的可憐蟲,甚至於需要以色侍人才能繼續存活下去。


    差距不可謂不大。


    自己隻要稍加誘惑一番,再離間華胥太子對她不好,羞辱於她,屆時,還怕她不聽自己的嗎?


    蕭城主的目的,是拿到姬妘皇室的秘寶閣鑰匙,竊取錢財,而他的目的是當官,互惠互利,多好的事兒。


    至於姬妘鳶,她早就該死了。


    身為姬妘皇室大公主,不和自己的父皇母後兄長一塊兒死,苟且偷生的活著,不覺得愧疚嗎?


    因而,他再一次跪下,“公主別氣了,氣懷了自己的身子不值當。


    夜影這次來尋公主,就是想有朝一日帶公主迴去的。


    其實,蕭靖是個惡人不假,但他卻有個極為深明大義的兒子,正是因他對夜影有了惻隱之心,幫助夜影脫逃,夜影才得以離開那個魔窟。


    臨走前,他允諾夜影,隻要夜影能將真的公主帶迴,他一定說服他父親,幫助公主複國,即便蕭靖最終還是不同意,他也肯為了大義站在公主這邊。”


    姬妘城大半部分的兵力,都在蕭家人手上。


    這無疑是幫姬妘鳶將複國的“助力”都找好了!


    這些人,為了達到目的,還真是多麽齷齪的手段都使得出來。


    心中冷笑,麵上卻不顯,裝做一副十分感動的模樣,眼中淚花滾滾,“那……那真是太好了!夜影,你當真是姬妘的福音,沒枉費我當年白疼你一場。不過現在還不是走的時候,不知你是否願意,跟我去華胥周旋一段日子?”


    夜影拱手,“那是自然,屬下是公主殿下的護衛,公主在哪,屬下便在哪。”


    目的達成,楚鳶不想再多說,剛好瞧見獨孤絕的耐心已經快要耗盡了,便讓夜影先退下,“對不住,我們說話的時間太長了,太子現在不高興了,我得去哄哄。夜影,你有馬的吧?一會兒你就跟在我和太子殿下後麵,我負責說服他讓你進府。”


    夜影沒有懷疑,抱著劍點了點頭。


    楚鳶這才提著裙擺走向獨孤絕。


    後者確實有點耐心告罄那意思,在兩人說話沒注意的時候,他用草叢裏隨意撿的木叉子,都不知道對準夜影的後背多少次了。


    隻要稍一用力扔出去,什麽夜影夜魅的,不死也得殘。


    可最終還是看在楚鳶的麵子上,沒有動手。


    這會兒見楚鳶終於肯想起他了,耍小性子似的,一張臉麵無表情,抱著雙臂,低頭用腳踢不高不矮的雜草,“天都快亮了,姬妘,到底誰才是你今晚的新婚夫婿?”


    楚鳶真是想氣又想笑,上前抱他,“你是,隻有你,行了嗎?”


    不過,獨孤絕等了有一會兒,身上已經被飛雪幾乎打濕了。


    也難怪他不高興。


    楚鳶拿出手帕,一點一點替他將袍子上的雪沫打落下來,弄完了身上的,準備蹲下替他將褲子也拍一拍時,男人雙手伸入她腿彎,反而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誰讓你做這些了。”語氣果然不再冷了。


    楚鳶靠在他懷中,被他抱著走向拴在亭柱邊的馬兒,耳邊能夠清晰的聽到他強健有力的心跳聲。


    咚咚,咚咚,很有節奏,令人心安。


    這男人真的,除了不太好哄一點,其他都沒得說。


    但這一幕看在旁觀者夜影眼中,更加坐實了楚鳶在華胥國身份不高,卑微人前的想法。


    因為她剛才做的那些,便是夜影身為護衛時,經常要為姬妘鳶做的事兒。


    記憶最深刻的一次,乃是姬妘鳶突發奇想要進山打獵,結果獵物沒打到,反而摔了一跤破了衣裳,壞了鞋子,山裏沒有地方買,最後是夜影脫了自己的衣服鞋子給姬妘鳶穿,而他自己踩著碎石枯枝,光著褲衩,一路走迴去的。


    迴到公主府,他的腳掌早已血肉模糊……


    夜影想著這些閉了閉眼,更加堅定了要借這次機會往上爬的想法,等他成功了,便再也沒有人可以使喚他。


    獨孤絕在抱著楚鳶經過躬身行禮的夜影身邊時,強行將楚鳶的腦袋按進懷中,音線低沉的警告道,“保護人就好好保護,不該有的心思最好收起來,不然後果自負!”


    夜影低著頭,眼中暗芒一閃即逝。


    但他大概想不到,他的潛伏生涯,會結束得那麽快。


    原因隻是楚鳶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最寶貝的兒子曳曳了,說很想她……


    因此,醒來之後,楚鳶搖醒了獨孤翎。


    後者揉了揉眼睛,“鳶兒,這麽早?”


    這可奇怪了,鳶兒自從懷孕之後,很是嗜睡,有時候一天能睡小半天呢。


    難道是嗜睡期已經過了?


    這麽想著,獨孤翎忽然整個人都興奮起來,一隻手從楚鳶的腹部往上滑,下一秒,卻被楚鳶一把按住,“獨孤翎,你替我做一件事,我保管今晚讓你如願。”


    獨孤翎溫柔一笑,“鳶兒不用同我這般交易,想做什麽,說吧。”


    楚鳶,“你覺得,如果直接把夜影抓起來,嚴刑拷打一番,他說出幕後之人和目的的可能有幾分?”


    “啊?”這下輪到獨孤翎茫然了。


    總覺得鳶兒這個問題不屬於他的範疇怎麽辦?


    幾乎是腦子這麽思考時,身體已經進行了選擇,茫然片刻再坐起身,獨孤絕繞過楚鳶翻下床,“你要審問夜影?好啊,我早就想這麽做了。憑我的手段,沒有可能,而是一定!”


    說著人已經往外走,臉上的肌肉抽動兩下:獨孤翎,麻煩你下次不要娘了吧唧的睡床內,丟死人了!


    夜影功夫是不錯,尤其劍術,在姬妘已經難尋對手。


    就算是天下武功排行榜,也能占有一席之地,否則以姬妘鳶從前高傲的性格,怎麽可能選他當貼身護衛?


    然而,這樣的他還是被獨孤絕追了一天一夜給逮了起來。


    獨孤絕在殺人這事兒上,總是充滿奇異的期待與興奮,這次明知道追到了不能殺,所以他換了一種策略。


    簡言之:貓捉老鼠,過程中將夜影好一頓虐。


    不長眼的東西,竟然大老遠跑來搶他的女人,那就讓他跑個夠!


    楚鳶在地牢中再次見到夜影時,幾乎都認不出人來了。


    男人兩條筆直修長的腿,以一種奇怪的角度扭曲著,身上倒還好,不見很明顯的傷,但一張臉憔悴死氣,仿佛下一秒隨時都會死去一般。


    “你已經對他用刑了?”楚鳶問獨孤絕。


    後者懶洋洋的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沒。”


    楚鳶不信,夜影這樣子,和正常時候差距也太大了!


    她瞥了獨孤絕的小廝童戰一眼。


    後者雙手緊握,往後退了一步,“太子妃還是同殿下說吧,我什麽都不知道。”


    鞭打什麽的,那肯定是沒有。


    但是殿下的手段……童戰光是迴憶,都覺得手腳冰涼。


    還好他從來都是忠心殿下的,即便發覺他性情古怪,好時如春鳳,壞時如惡魔,也從未告訴過別人。


    想到這兒童戰悄悄抬頭看了一眼朝夜影走近的楚鳶。


    這大概就是世間最美的女子吧,有了她分攤殿下的秘密,他黑暗了快十年的生活,一瞬間變得明朗。


    當然,童戰驚奇的發現,自從殿下和她在一塊兒之後,那涇渭分明、截然相反的屬性,竟是越來越模糊。


    偶爾他都快分不清,殿下到底發沒發病了!


    “夜影,醒醒。”楚鳶喊了聲。


    隻可惜人昏死得很徹底,壓根聽不見她的叫喚。


    楚鳶懷著孕,耐心本來就不多,“不醒是吧?童戰,抬一盆冰水過來,把人澆醒!”


    一個喪心病狂的渣男,她用不著手下留情。


    童戰聽命,卻感到詫異,太子妃怎麽突然生氣了?


    這不是她的人嗎?而且昨兒還好好的。


    聞言,獨孤絕的反應和童戰完全不同,幾乎在楚鳶話音落下的時候,他便倏地睜開眼,“要開始審訊了?”


    又是那種莫名的興奮。


    楚鳶無奈,“獨孤絕,你變態。也就這種殺戮血腥的事兒,才能讓你打起精神是吧?”


    男人從椅子上站起來,略走兩步,居高臨下睨著楚鳶。


    “說錯,還有一件事。”


    “什麽?”


    話剛問出口,瞧著獨孤絕忽然暗紅的眸光,楚鳶本能後縮。


    要死啊,又招惹上了。


    通過這些日子的床上打架,楚鳶可太清楚這預示著什麽了,唇瓣發顫,“我錯了,這是地牢,還是先做……正、正事吧。”


    獨孤絕環顧四周,“地牢怎麽了?我感覺……別有意境!”


    楚鳶,“……”


    最終是她同意讓他審訊夜影,這才沒有在地牢中纏著她……


    楚鳶真是拔腿就跑,隨便獨孤絕想怎麽折騰夜影了,反正隻要問出她想要的訊息,那就足夠。


    半夜,獨孤絕才迴房。


    但是身上沒有血腥味兒,而是剛剛洗過澡清爽幹淨的味道,還帶一絲涼意。


    楚鳶斜了他一眼,“又洗冷水澡了?不是我說你,體魄好也不要這樣不拿身體當迴事,大冬天的。


    再說了,你就算不顧自己,也該顧一下你好兄弟吧?”


    隻見獨孤絕去掉披風,隨手放在一旁的軟榻上,再瞪了一眼礙事的夏荷,後者匆忙給楚鳶行了退禮,火燒屁股的離開。


    楚鳶見狀,一口燕窩粥卡在喉嚨裏,不上不下。


    死丫頭,忠心呢?這就把她丟下不管了!


    在楚鳶憤憤戳著勺子時,獨孤絕靠近她,從身後將她擁住,某個昂揚的小家夥抵在楚鳶背上,“你剛說的,是我哪個兄弟?”


    那當然是正兒八經的兄弟——別以為她不知道,他和獨孤翎現在是以兄弟相稱的!


    可現在獨孤絕故意裝聽不懂,楚鳶也拿他沒招。


    過了會兒,某人更過分,直接拉過楚鳶的手,隔著薄薄的裏衣覆了上去。


    “但凡你少哭點,讓我盡興,我也不至於日日洗冷水澡。所以,你要是心疼獨孤翎,不想他傷風感冒的話,就乖一點,可好?”


    楚鳶:¥#%*¥#……


    怎麽著,還成她的鍋了?


    手上用力搗了一下,“獨孤絕,你別太過分!”


    “鳶兒不想知道那夜影都招出些什麽了?”


    獨孤絕自認不是個好人,獨孤翎不肯用這個榨取好處,他可不介意卑鄙一點。


    主要是,小姑娘哭著說不要的樣子,太漂亮了!


    讓人渾身的血液亂躥沸騰的感覺。


    比之殺人,逗弄獵物,還要有意思。


    楚鳶推開他,不上他的當,“就算你不說,我也能大致猜到。


    是不是蕭靖派他來的?


    蕭靖那對父子,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目的就是將我誆騙迴去,因為我手上有姬妘皇室秘寶的鑰匙,這麽多年,他們隱瞞不報,暗中尋覓,前些日子知道鑰匙在我手上。


    他們不敢大張旗鼓來搶,怕華胥知道之後他們拿到秘寶機會渺茫。


    這才想利用我和夜影之間的主仆之情。


    這家夥被囚禁之後過著狗都不如的日子,早有了叛心,奈何之前蕭靖父子不知道鑰匙在我手上,關注不到他,現在嘛……


    他說的那些想念我的話,全是狗屁!”


    獨孤絕聽著,嘴角微微往上翹,似乎是讚賞的表情,但手上,卻扯開衣服係帶,堂而皇之在楚鳶麵前寬衣,拇指從她嫣紅的唇上擦過,“倒不算笨。”


    還以為她真被夜影那拙劣的演技騙過了呢。


    事實證明,她還是要比獨孤翎聰明一些的。


    蠢玩意兒這幾天因為夜影的到來,忐忑不安,焦慮煩躁,以至於頹喪的不想掌控身體。


    真是傻到家了。


    不過他越傻,自己就好處越多!


    獨孤絕控製不住嘴角弧度加大,彎下腰,攫住楚鳶的唇,口腔中火熱的氣息,與身上淡淡的冰涼形成鮮明對比。


    似要將人帶得燃燒起來。


    良久,他啟唇,“除了你剛才說的,還有……


    咱們,床上說去?”


    話落,繼續霸道的封堵,而不知何時,他已經一絲不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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