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終究還是和前世的沈斐隱不一樣。在現代活了一遭後,更懂得了生命的珍貴和活著的樂趣,既然能好好活著,誰想不開去尋死呢?


    「不必要的犧牲?」席引晝眯了眯眼,竟認真地追問了起來:「那必要的犧牲呢?」


    「必——」沈馳景吞了下口水,很沒出息地卡殼了。


    於是,她眼睜睜看著席引晝也沉默了。


    空氣一時寂靜無聲,窗外火柱搖曳,映出道道巡邏的人影。窗內兩人相對而坐,誰也沒有先開口的意思。


    沈馳景捫心自問,倘若真的有這種『我死山河生』的選擇題,她並不敢確信真的能毫無顧忌地保全自己的性命。


    那是前世百戰後得來的太平盛世,也是苦心拚來的國泰民安。


    眼睜睜看著拚死護來的河山飄碎支離,她做不到。


    但……


    看著席引晝那邊越來越低沉的氣氛,沈馳景頭一次生出了內疚的心思:


    要不,先騙他一次?


    前世馳騁疆場的沈大將軍很沒出息地吞了吞口水,非常狗腿地往前爬了兩步,扯了扯麵前人的衣擺,正要說些什麽時,忽然聽得門外傳來一聲急報:「報告殿下,趙將軍已被救迴!但是……但是……」


    來報的人頓了頓,發出了明顯的哽咽聲。


    席引晝本就心煩意亂,說話時不免帶了幾分怒氣:「但是什麽?」


    這時,門外傳來了幾聲脆響,竟是來報的士兵在俯身磕頭。他顫抖的聲線裏,是明顯的慌亂與心痛:「將軍的手腳筋脈——」


    「斷了……」


    *


    「什麽?!」


    席引晝和沈馳景俱是一驚。


    兩人再顧不得上方才的話題,連忙從床上爬了下來,連外氅都沒來得及裹便一前一後出了營帳,由那傳令兵領著進了趙惟揚歇息的地方。


    甫一進門,映入眼簾的便是榻上人瘦削的身形和纏著滲血繃帶的手腕。軍醫們都已趕到,正聚在一團擰著眉頭討論著。


    「怎麽迴事?」


    席引晝沉聲問道。


    趙惟揚顯然還昏迷著,帶他迴來的那人正倚在門口的不遠處暗自發愁,一聽有人問起,立馬攥起拳頭,恨恨道:「是那個王餘!」


    「他在帶走將軍的第一日便給將軍的飲食中下了軟筋散,趁他綿軟無力之時挑斷了他的手筋腳筋!王八蛋……真是個王八蛋……」


    沈馳景心中劇烈的痛了一下。


    她忍住鼻頭的酸澀,抬眼向前看去,卻恰好撞上了說話人的目光。


    炯炯有神,麵堂清秀,眼神堅毅,下頜左側還有一顆小巧的黑痣——


    確是楊萬無疑了。


    但很明顯,此時的楊萬並不認識自己。


    上一世死在自己麵前的人再一次出現,沈馳景心中百感交雜,但此時卻也顧不得考慮上一世的悲喜了。


    門口的三人都不約而同地看向微蹙著眉頭的趙惟揚


    末了,攥緊的手指節處發出嘎吱嘎吱的握拳聲。倘若兇手本人在這,怕是要被暴怒的三人撕成碎片了。


    「王餘人呢?」席引晝先沈馳景一步問出了口。


    楊萬已然追悔莫及:「是屬下太過急躁,在救迴將軍之時便將楊萬那一幹人等全部斬殺殆盡了。若是屬下知道他對將軍做了這些……」


    定不會讓他死得這麽容易。


    「嘣。」


    他握緊的指節發出一聲脆響。


    「十幾年前……」席引晝並沒有責怪他的意思,隻是看著趙惟揚如今的樣子,恍然間像是迴到了剛得知他過去經歷的那一日:「十幾年前,他的全身筋脈便已經斷過一次了。老師曾說過,重續的筋脈若是再斷一次,就算是華佗在世也救不了他了。」


    「王餘知道的,他全都知道。」迎著兩個不知情人驚愕的目光,他的聲音也不由自主地顫抖了起來:「他們是想、想毀了他……」


    「不論我們能不能救迴他,他們的目的都達成了。」


    終於把一個戎馬一生的將軍變成了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廢人,他們總算是稱心如意了。


    稱心如意了。


    *


    「值嗎?」


    夜中生了冷風,隨著寒意沁入了帳篷裏。留守陪床的席引晝緊了緊外氅,起身又去尋了條厚實些的被褥過來,替昏睡中的趙惟揚掖好。看著他始終沒鬆開過的眉頭,席引晝怔了怔,情不自禁問出了這句話。


    雖然他知道,床上的人是不會迴答這個問題的。


    遑論趙惟揚現在是昏迷的,就算他是醒著的,怕是也會斬釘截鐵地給自己迴一個『值得』。


    就如同午時那會,沈馳景的沉默一樣。


    病中的人總是怕冷的。見榻上人輕輕打了個抖,席引晝站起身來,到營帳中心撥了撥快要熄滅的柴火,才又坐了迴來,空洞地盯著慘白的天花板出神。


    在這方麵,阿景和趙將軍的確是出奇的相像。


    一樣的倔強,一樣的不服命運安排,卻又一樣被命運捉弄——


    也都一樣的,被毀在了自己人手裏。


    席引晝心頭猛的一痛,又發呆地看向剛剛被自己劃燃的柴火堆。


    暖融的柴火劈啪作響,炸裂了一條條幹癟的樹枝,以自身作燃料,給夜裏寒涼的房間平添了幾分溫暖。


    這時,被風颳得颯颯作響的營帳忽得被人從外掀開,那個熟悉的身影走了進來,靜靜看著他不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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