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像中的劇痛沒有到來,席引晝略帶疑惑地睜了眼。


    隻見一個明黃色的身影站在不遠處,眸子冰冷,周身寒意凜然,頗有些不怒自威的架勢。


    「參見陛下!」


    一聲齊齊整整的拜聲後,五十個兵士嘩啦啦跪下了一片。那個握著棍子的也趕忙將棍子丟在一邊,規規矩矩地行了拜禮。


    沈斐隱沉聲問道:「這是在做什麽?」


    剛上完早朝,她本打算直接迴宮的,卻鬼使神差地繞了條遠路,剛巧路過了易安宮,瞧見了席引晝狼狽的樣子。


    握棍的那個姿態伏得更低了,聲音都有些發顫:「迴陛下,廢太子出言不諱,臣替陛下不忿,便出手教訓了他。」


    他是見過這位女帝殺人前的兇煞模樣的,與現在這副麵容一般無二。可他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


    前朝太子本就不該活在世上,更何況他還敢直唿陛下名諱,自己若是不給他些教訓,倘若被有心人聽去了反過來挑他們神軍營的毛病怎麽辦?


    可他忘了,天子的心意是揣測不得的。


    「你倒是慣會揣測上意。」沈斐隱淡淡道:「叫什麽名字?」


    那人仍不敢抬頭望,隻垂眸恭敬道:「臣姓蕭,名鈺,是神軍營的副職。」


    「副職?」


    沈斐隱冷哼了一聲:「蕭鈺擅作主張,以下犯上,罰俸一月以示懲戒。這一個月你也不必在易安宮晃悠了,暫迴家歇著罷。」


    蕭鈺瞳孔一緊,不可思議地昂起了頭:「臣是為陛下做事,何錯之有?」


    他袖中握拳的手微微顫著,卻也不敢直視沈皇帝的麵容。


    「朕一日未發話,席氏便仍是太子。」沈斐隱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隨即一把撈起了還未來得及動身的席引晝,攬入懷中,向宮內走去:「你們隻需要將他嚴加看管即可,不得冒犯。」


    「你做什麽?」


    席引晝躲閃不及,驚唿出聲。


    沈斐隱的動作實在算不得輕柔,那雙手又如同鐵鉗般將他緊緊箍在懷中,席引晝一時間竟無法掙脫。


    沈斐隱連眼皮都沒抬,隻是將手箍的更緊了。直到進了寢殿的大門,她才撩開床簾,輕輕將懷中的人放迴到床榻上,替他掖上了被褥,聲音卻依舊冰冷無比:「太子殿下不聽話,朕隻能用這個方法送你迴來了。」


    席引晝倔勁上來了。他一腳蹬開了鋪蓋,起身便欲踏下床去。


    「別動!」見他又想出去,沈斐隱臉色一沉,雙手向前一按,欺身而上,輕鬆地將身下人的手腕控製在了榻上,而自己也順勢一衝,正正好好跪在了床鋪上。


    眼見著即將撲到席引晝懷中了,沈斐隱心道不好,連忙運作內力穩住了身形,這才阻止了自己進一步的下撲。


    而此時,兩人之間的距離充其量隻剩下一個拳頭的大小了。沈斐隱唿吸急促,眼眸透亮,身上散著冷冽的書墨香氣,隨著下撲時帶起的風不斷吹向席引晝的鼻子。


    席引晝鬼使神差地停止了掙紮,連手腕處傳來的鈍痛都意識不到了。


    這是他自打死皮賴臉地跟在沈斐隱身後之後,第一次離她離得這麽近。


    沈斐隱也愣住了。


    二人保持著這個姿勢足有半分鍾之久,直到沈斐隱意識到自己捏著席引晝的手用力太大了,這才慌忙抽開,卻發現那雙皓白無暇的腕子已經是通紅一片了。


    「我不想傷害你。」


    見麵前的人不再掙紮,沈斐隱向後退了幾步,努力控製了下情緒,話語間終於輕緩了些:「隻要好好在此處呆著,也不會有其他人來傷害你。」


    「好好在此處呆著?」席引晝此刻也緩過了勁來,死死地盯著眼前的人,眼眸中起了幾分血絲:「沈將軍若是把我當囚犯,便當胸一劍殺了我;若是沒把我當犯人,便幹幹脆脆放了我。」


    普天之下,也隻有你敢對著新帝喊將軍了吧。


    沈斐隱咽下了怒火,以平生難得的好脾氣解釋道:「我沒把你當囚犯,但你本就生病,昨夜又淋了雨,須得好好靜養。」


    席引晝又是一怔。


    他方才情緒激動,說話沒過腦子。本以為自己此話一出,沈斐隱定會勃然大怒,最起碼也會摔門而去,沒想到她竟然好聲好語地解釋了一番。


    大抵從古至今皇權的勝利者,都懶得與失敗者計較吧。


    「沈將軍翻臉可比翻書都快。」想起昨夜淋雨的原委後,席引晝心中僅存的那點感動也煙消雲散了。他抬眼看向沈斐隱,冷冷道:「昨夜那個叫我跪到死的人,難道不是沈將軍嗎?」


    ……


    沈斐隱噎了一瞬,眼中閃過一絲不辨情緒的微光。


    那是什麽?


    席引晝猜不透。


    「不論我在外對殿下說過什麽,都請殿下不要當真,那並非我的本意。」良久,她斂起臉上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又恢復了慣常的冷淡,直直往席引晝處看去。


    隻是這一次,她的話語裏多了些不明不白的關切。


    「殿下,請一定要好好活著。」


    第87章 將時間暫停


    席引晝被沈斐隱突如其來的關心驚了一瞬。


    她這話是什麽意思?


    沈斐隱這樣明顯的關心,再加上剛才那點不明道理的情緒流露,一時叫他想了許多。


    難道此次宮變,還有些不為人知的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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