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田跟著村裏的車往迴開,過橋後有一段蜿蜒向上的盤山路,不長,隻幾分鍾就到了村子正門牌樓的位置,這牌坊是新建的,木石結構田園風格,經過地震和暴雨的侵襲竟然依然挺立,可見工程質量上佳!


    唐田腦海裏沒有一點印象,卻也對齊洪軍將元寶山發展為旅遊區所做的細節工作加以讚歎。再拐過一個彎兒,上坡就是遊客中心售票廳和停車場,穿過停車場就是村文化廣場,後麵一條主街貫通了全村,以主街為中心的村落就呈現在眼前。


    村子不大,正好建在元寶山兩峰之間的橢圓形山坡上,一百多戶人家,房舍都是標準的東北農村建築,坐北朝南的磚瓦房,前後均有寬敞的院子。


    村裏統一修建的白色院牆,增加了院落的整齊度和美感度,在青山翠柏的映襯下,透出幾分質樸和靈動來。


    就是不太結實,估計沒有加深地基,也可能是直接在地麵上壘起來的,在地震的催動下,倒塌了不少。


    主街就是商業區,這個唐田有印象,舅舅家的老房子就在這個區域,當時修建商業街時,舅舅聽了唐媽媽的建議沒要賠償款而是選擇換購,隻花了幾萬塊就換了現在的兩間門麵的二層商服樓。


    村委辦公室也在這條街上,把頭兒挨著文化廣場,一眾車輛魚貫停在樓前的馬路上,大家相互招唿著下車。


    村裏遊客全都輸送出去後,這條主街顯得空蕩蕩很是幹淨,趁得村委會這裏尤其熱鬧。


    齊洪軍的吉普後來居上,幾乎和唐田他們同一時間停穩,車上下來的唐爸唐媽喊唐田開車廂,讓大家將裝滿藥品的紙箱往裏搬。


    隨後下車的齊洪軍顯得有些心事重重,叉腰站在車邊看著眾人忙碌,唐田看過去後心裏了然,知道應該是父母提前給他透了重磅消息,才讓他有的這個反應。


    直到一人過去請示,說會計和出納都不在,這批物資怎麽辦理時,齊洪軍才醒過神,手點著人有條不紊的安排起來。


    唐媽媽又讓人搬下來一扇豬肉給村委會,說是讚助晚上的工作餐,惹得大家夥連聲的道謝,叔叔嬸子的被叫個不停。


    田雲峰,田雲芳的弟弟,唐田的舅舅看到這一處的熱鬧就猜到是姐姐姐夫來了,也跑過來幫忙卸車,他家就在村委的斜對麵,隔著就二三十米遠。


    “老舅!”唐田最先看到她舅舅,鼻子一酸眼淚就掉下來了,唐田小的時候是在舅舅家長大的,那時爸媽兩人在城市裏打工還沒有自己的店,為了讓姐姐姐夫安心拚事業,舅舅舅媽把一歲多的小唐田從他們逼仄的出租屋接迴家,和自家兒子一起撫養,直到唐田上小學之前,唐爸從師傅那裏獨立出來開了牙所,家裏環境逐漸好起來後,才又迴到父母身邊。


    所以唐田跟舅舅舅媽的感情是很濃厚的,心裏想著媽媽說的舅舅死於冰雹雨,舅媽被餓昏的種種場景,眼淚更是不受控製地流。


    這邊人多,田雲峰過來先看到的是自家親姐,剛喊了一聲“姐”後,就看見姐姐臉上瞬間崩塌的表情和眼裏迸射的淚水,沒等看明白呢,一隻胳膊被人摟住,耳邊響起“舅舅”的嗚咽聲。


    低頭一看,這不是自己親愛的外甥女麽!


    這臉上咋還有傷?娘倆哭成這樣是怎麽迴事?明明之前在電話裏還都一切正常的!


    舅舅一臉懵。


    “曉峰!”唐媽媽竭力控製自己的眼淚,作為姐姐的她在弟弟麵前一直都是理智堅強的,況且這一世的他們前些天還見過麵,即便是遭遇地震和受傷,也不至於悲慘到像生離死別一般。


    於是唐媽媽忍住看向弟弟的熱切目光,把關注點引到唐田身上:“這孩子沒個樣兒!多大了還像小孩一樣粘你舅舅!不就是傷了臉麽,又死不了!”


    唐田心裏正傷悲呢,就被老媽一頓批。


    舅舅成功的被帶偏,真就認為外甥女跟自己抱屈呢,看著外甥女的臉,心疼的眼圈都紅了:“甜兒啊,咋整的?擱哪兒受的傷啊這是!”


    唐田看著老媽那張強忍激動而顫抖的臉,孝順地接下了這口鍋,抬手先擦了眼淚,說:“沒、沒事兒,別擔心老舅,已經都愈合了!”


    “曉峰!曉峰!”齊洪軍的聲音橫空插過來,“晚上村委開夥,姐又給拿的豬肉,你帶田立鑫娘倆個也一起來吃口!”


    田立鑫就是田鑫,舅舅家裏比唐田大兩歲的小哥,本名田鑫,因為音似“甜心”總被同學嘲笑,於是高中時自己拿戶口本去改了名,名字中間加了個“立”字,直接偽娘變硬漢,讓小夥伴們好頓羨慕。


    齊洪軍是隔著好幾個人看到田雲峰的,本著寧錯失一群不錯失一人的原則,喊一嗓子,原本就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平時也是趕上誰家有酒都會去湊個局的習慣,沒有過多的客套和虛詞兒。


    “行啊!”田雲峰朝齊洪軍的方向迴喊了一嗓子,依舊看著自己外甥女:“可別哭了,眼淚該把傷口泡壞了!快迴家給你舅媽看看去,從地震她就惦記你,你這樣她得心疼死!”


    又迴頭安慰自己姐:“姐,別擔心啊,我看這傷口也沒多深,咱們拿錢給孩子做手術整個容,國內不行上國外,找最好的大夫!”


    這話說的娘倆破涕而笑,這老舅真是親老舅!關心外甥女不帶有二話的。


    身後又有一聲驚唿:“我的天!甜兒!這是咋整的?”


    幾人都迴頭去看,原來是舅媽張曉薇也跟來了。


    於是,又一番的詢問、歎惜加寬慰,舅媽也真如舅舅所說的心疼哭了。


    女人們圍在那兒掉眼淚,田雲峰就走過來和齊洪軍站一起抽起了煙:“今天你領著人一走,有兩戶就過來問我,村裏這波招待打算咋整,我沒給意見,就說全看村委意思,畢竟這是給以後鋪路,大家都能獲利的事兒,沒必要計較那麽多。”


    田雲峰說的是滯留遊客食宿費用的事兒,當時為安撫旅客情緒,村裏承諾給予免費的食宿,標準還都不低。後來在村裏號召了十幾家,由搞民宿的和餐飲的一起承擔起來。


    因為時間緊迫,又對齊書記的人品認可,一致認為這是一次狂刷美譽度的機會,大家情緒高漲著去認領遊客了,沒有一個人問這錢村裏給不給報銷,第二天齊書記百忙之中想起費用,倒是說了一嘴:“不能讓大家搭錢,村裏會補貼,隻要都記好帳就行。”


    大家聽說後更是拿出百分之百的狀態,克服種種困難,好吃好喝的供著遊客,結果當然是好的,手機信號一聯通,就有遊客拍了自己住的房間和吃的幾個菜發到社交媒體上,一時間元寶山度假村的美譽度飆升。


    隻可惜這場天災把好好的七天長假搞沒了,原計劃的錢沒賺到,大家提前儲備的物資食材還免費供給遊客了,有幾個人心裏開始不平衡,又不好意思直接去問勞累的齊書記,拐個彎來讓田雲峰給帶話。


    “是後來的那幾家吧?”齊洪軍問,看田雲峰默認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對了。“老戶不會來問。”他自己解釋道。老戶指的是村裏的原住民,這兩年村裏搞旅遊,就吸引了不少心思靈活的來村裏租房租地做買賣,他繼續說:“讓大家先休息休息,都累了好幾天了,等我們開個會,再把這事兒上報給鄉裏,看鄉裏怎麽說,不行的話,從咱們村裏小金庫裏出,我還是那句話,不能讓大家往裏搭錢!”


    齊洪軍吐出一口煙,心裏不安的情緒得到了些許舒展。


    剛才在車裏,他好奇唐家閨女是怎麽跨越千裏之遙迴來的,那兩口子迴答說女兒幸運遇到了救災的官兵隊伍,被一路照顧著迴來的。這個說法齊洪軍認可,他也曾是一名子弟兵,軍民魚水情是刻在骨子裏的,然後芳姐就告訴他一個女兒聽來的消息:災難還沒結束並且會升級,各種極端天氣將以恐怖之姿來襲。希望他這個當家人早做打算。


    初聽得這個消息,齊洪軍很是震驚,他知道愛國哥和芳姐不會騙他,但也對這個消息的來源心存疑慮,但不管怎麽說,重視起來總歸是沒錯。唉!事兒是一個一個的來,也得一個一個的解決不是。


    “得嘞,他們再來問我,我就這麽說。”得到迴複的田雲峰又問:“晚上多少人?我家燉幾條魚來吧。”家裏一樓開的鐵鍋燉,魚存也的多,給大家加個菜吧。


    “也行,多謝啊!”齊洪軍知道這謝字多餘說,笑著接了田雲峰一記白眼:“我當書記這幾年,你跟著不少破費。”


    田雲峰不願聽他說這話,煙頭往地上一擲:“我先迴家炒菜了,你也來唄!”


    “不了,家裏老太太給做飯了。”齊洪軍迴絕,下午還有好多工作要安排,去他家肯定得喝酒,一喝就拉桌,指不定幾點結束呢,再耽誤了晚上的“工作餐”可還行。


    車上該搬的已經都搬完了,唐爸唐媽也過來邀請他一起迴去吃,


    “不了,好多事兒沒完呢。”齊洪軍還是婉拒,知道他忙唐家夫妻倆也沒再多說,指揮著幾個司機將車開到自家弟弟的店門口。


    至於閨女,早就領著辣條歡快地跟她舅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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