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程瑾言昂首挺胸,大步向前。


    麥冬沉默地跟在他身後。


    ***


    二嫂那天吃了很多東西,具體是因為什麽中毒,大夫也不知道。二嫂的貼身丫鬟站出來檢舉五小姐昨日給二娘子送來一碗奇怪的東西,二娘子喝下之後人就沒了,一口咬定是五小姐下的毒。


    大夫去驗了湯底,沒有任何問題。而這丫鬟卻因為汙衊主子,被驅逐出府。


    三姨娘有了新的兒媳婦,也不在乎這一個與她對著幹的「絕代佳人」,沒有要追究的意思。


    周至王也隻好作罷,隻問了一嘴:「五姑娘哪兒去了?」


    「五妹妹說想迴老家看看,走得匆忙,沒來得及和爹娘道別。」


    程序替蘇惜雯撒了謊,迴到西院後匆匆忙忙派人去找尋蘇惜雯的下落,一連三日,一點消息都沒有。


    老婆婆一直秘密養在西院,她也準備給婆婆些盤纏,送她迴村子。


    「五小姐心太狠了,怎麽能把婆婆丟下呢。」紫蘇不滿地嘟起嘴,「郡主,您為什麽要替五小姐說假話啊?」


    「我難道說她畏罪潛逃?」程序愁得頭疼,「我該早點給她尋門好親事的。」


    蘇惜雯本就心重,若是早日讓她過上理想中的生活,或許,她也不會走上極端。


    二嫂的驟然離世並沒有給二哥和三姨娘造成影響,東院的日子依舊和和美美,二哥也藉機扶正禾穗,搬到她屋子裏去了。


    程序本想用禾穗扳倒三姨娘,這一下子被打亂了所有的計劃。


    她心裏感到隱隱的不安。


    昭雪從正門走進來,手裏拿著一封信:「郡主,是麥冬寄來的。」


    麥冬在信中將近日五皇子府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訴了程序,並在信的末尾向她發起求救:瑾言少爺為奪太子之位整日勞苦,周姑娘不能予以理解,眼下姑爺不在身邊,前路行進艱難,郡主鬼點子多,還請為瑾言少爺出謀劃策。


    程序挑起眉毛,疑惑地問:「這是麥冬寫的?」


    紫蘇偏頭看了一眼:「是麥冬的字跡沒錯。郡主,有什麽問題嗎?」


    「該不會是他給程瑾言代筆吧,哈哈。」程序搖了搖頭。


    雖說因為周至王的夫子身份,王府上下耳濡目染,多多少少都能識字寫字,但麥冬是個連一錢銀子和二錢銀子都分不清的傻子啊,這些話肯定不是他說的。


    程序能理解程瑾言的苦惱,也能理解周寧意的堅持。


    於周寧意而言,包括倪允彥在內的所有人都是好人,因為她沒有親眼見到他們傷害別人,所以像她和程瑾言這種手刃敵人的人,就成了十惡不赦的大壞蛋。


    說到底,他們不是一類人。


    程序忽然為皇兄的婚姻大事感到擔憂,好不容易喜歡上一個姑娘,還沒來得及同床共枕就要決裂了。


    同時,她也感到慶幸,自己遇到的是容錯。


    紫蘇見程序讀信讀到麵泛桃紅、陣陣癡笑,忍不住又上前看了一眼信箋的內容:「郡主,我尋思這是麥冬的來信,不是姑爺的情詩啊。」


    不至於笑得如此害羞吧?


    程序收了笑,斜眼睨她:「拿紙筆來。」


    程序的迴信送達擷芳殿已是深夜,然而五皇子府的書房燭火通明。


    至亥時末,程瑾言已經研讀經書三個時辰了,滴水未沾。


    麥冬把泡好的茶倒掉,重新沖泡,然後將茶水和程序的迴信一併送至程瑾言案前:「瑾言少爺,這是郡主的信。」


    程瑾言一聽是程序來信,終於從書中抬起頭:「喜兒的信?她為何會突然給我寫信?」


    嘴上雖疑惑不解,但他拆信的動作卻迅速而利落。


    「奴才私自把瑾言少爺與周小姐的矛盾告知了郡主,希望郡主能從中調解您和周小姐的關係。」麥冬越說越委屈,跪在地上,「是奴才擅作主張了,還請瑾言少爺責罰。」


    程序的信上對周寧意的事隻匆匆一筆帶過,更多的是鼓勵他堅持。


    程瑾言嫌棄眼皮掃了一眼麥冬的頭頂,將信與燭火相觸,丟進痰盂中:「起來吧,我並未怪罪你。」


    程序在信中最後說道:塘沽城外有座無名山,山間有間寺廟,廟裏有位法號智恆的大師,你且去瞧瞧,說不定會有收穫。


    程瑾言從不拜佛,他想到胸口的平安符,現在程序又親自請他去廟裏看看。


    要不……先去一趟吧。


    ***


    無名山是真的無名,就連這寺廟也沒有名字。


    小和尚腳踩高蹺,手裏拿著一把刻刀,正在寺廟大門的匾額上磨木頭。碎屑飄下來,迷進他的眼睛:「哎喲!「


    他氣得敲了敲匾額,」師父,您說這程姑娘也不把字刻好些,歪歪扭扭的。」


    另一個小和尚在旁邊抱著一桶膩子,仰頭懵懵懂懂地問道:「程姑娘為什麽要給我們寺廟起名叫『午月寺』呢?」


    「或許是……『午夜月照行路』之意?」


    「你就胡說吧!」


    「是你的問的!」


    兩個光頭小和尚爭執不下,偶然發現身後的長階登上來兩個人影,走在前麵的穿著華貴,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他們兩個恭恭敬敬地行禮,轉頭繼續修理門頭。


    程瑾言也並未在大門做過多停留,徑直朝寺內走去。


    殿堂中央盤腿坐著一圓頭和尚,手裏沒有木魚、沒有佛珠,就那樣坐在蒲團上,像是在等他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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