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衍如此坦然且開門見山在木閱微意料之外,她以為雲衍今天來怎麽都得先表演一會尷尬,畢竟他和某個絕色世子的禁忌戀情被她猜破了。不想她的大表哥臉皮厚比竹筍,不但沒有任何不自在還能先發製人發聲問責,木閱微頓時有點錯估人格後的閃腰和無措。


    她笑靨如花東張西望:“嗯,知道了!”言罷目不轉瞬盯著雲衍宛如霜雪的俊逸華顏,不得不承認雲衍的姿容在瑤京男子當中也是掐尖兒的臻品,傲岸高華昳麗清雅,可是他一言不發就拐走了瑤京絕無僅有的絕品墨瀲瞳,青梅竹馬暗度陳倉不動聲色。一對另類有情人折損倆優質夫君人選,這讓瑤京那些春風暗慕的菇涼們情何以堪。


    雲衍麵上風清月白似竹葉間灑落的一束月光,沒有任何多餘的亂緒。但他的目光亦別開沒有如往日那樣直接看向閱微的眼眸,隻眉間深鎖一段木閱微解不開的思慮之結。他側立低首靜靜問道:“怎麽知道的!”


    木閱微大大拉拉侃侃而談:“那晚在隱花居你們第一次和我打照麵就露餡了啊,墨瀲童竟然被你嚇到落荒而逃。但那時我還不敢多想,隻猜測你們是不是兩家長輩亂情弄出來沾點血緣的親兄弟,可是再想一想舅母是絕對瞧不上漵王那德行的,舅舅那衰樣也絕對成不了當年漵王妃的入幕之賓,所以就打消了這念頭。後來相處漸多你們露陷漏得跟瀑布似的,我想不知道也難啊!”


    雲衍霍然看向木閱微,她這“不敢多想”真讓明竹公子大長見識,本能地就抽了抽,他猛然醒悟木閱微那難測的腦洞不但可以出奇製勝收拾敵人,偶爾跑偏了還能毫發不爽拆解親人,威嚴的國公大人和端肅的國公主母就這樣被她斷舍離了。雲衍本來打算一絲不漏問詢木閱微的思維過程,現在卻考慮著敬而遠之,他言簡意賅道:“你最終如何知道的?”


    木閱微大言不慚:“墨瀲瞳啊。說實話你這裏隻是偶爾浮光掠影露一點餡,墨瀲瞳卻是不小心就顯山露水了。”


    雲衍眸底浮上痛楚,從上次雪醫藥叉和昨晚木閱微透出的口風,他已經隱隱勾勒出輪廓,卻是不敢置信也不想置信。如果真是他聽到的那樣,那這三年他的隱忍疏離算什麽?雲衍艱難問道:“他……怎麽了?”


    木閱微歎口氣:“那家夥無所不用其極地探索我的秘密,為抵禦他我就隻能禮尚往來探索你們的秘密了。我問他你們當初幹嘛斷交,為引出他的話我就先告訴他也問過你同樣的問題,然後你隨口編造了個不聰明的謊話忽悠我。結果這家夥明知是謊話還要追根究底問你說了什麽,因為那破謊話是你說的,他就想聽聽。衍表哥,那德行給我的感覺就是你隨便揪根頭發扔掉他也會覺得是寶貝撿起來收著,跟個如花似玉的棄婦似的,我就靈犀突至猜到了。重要的是,蘇家那一天你們遇見,我知道了他稱唿你衍哥哥,三年前那家夥在北境雪穀半死不活的時候嘴裏就隻嘟囔這三個字,我一直不知道是什麽,那天知道了。真是晴天霹靂啊!還有衍表哥你,當初灩世子剛探訪我隱花居沒幾天,你就沒事在園子裏瞎背什麽斷袖情詩背的情迷意亂神魂顛倒,被我的丫鬟撞見了都沒發覺。這麽多線索,笨蛋這時候也會知道你們之間是什麽秘密。”


    木閱微言罷怒其不爭地搖搖頭,眸底卻一片清明。她知道雲衍緣何要問清楚這些問題,明竹公子憂慮其它人會不會如她一般也瞧出點什麽春秋。其實大可不必,沒有誰有她這近水樓台之便既能和墨瀲瞳肆無忌憚互套八卦也可以對雲衍洞若觀火,沒有第二人了。


    木閱微嬉皮笑臉:“衍表哥,你今天來是不是準備殺我滅口以保守秘密?”


    雲衍偏頭看她,這是自他們說話起雲衍第一次看她,令木閱微驚異的是他狹長昳麗的鳳眸裏並無太多情緒,隻是澄冷清黑宛如一泓深藏的潭水,不過這潭水微動間湧動輕微的光蘊,來自主人心靈深處的光蘊。雲衍道:“閱微,如果你是我,會如何作為!”


    木閱微愣了一下,雲衍今日行事處處出乎意料之外。然後她蹙眉:“衍表哥,問題就在於,我並非是你!”雲衍輕聲道:“我知道,所以我想知道如果你在我的處境,會如何行事!”木閱微沉默半刻,道:“衍表哥,我以為我上次從賦花樓迴來在大門口已經和你說清楚了。對我來說,真愛與所有我在意的美好事物之總和才構成我真正的人生和底蘊,我期待它們是自由的,我汲取智慧披荊斬棘所做的一切,歸根結底就是為了保障它們的自由。你覺得我會怎麽做!”


    雲衍問道:“那如果它們衝突呢?如果你的鍾情與你同樣在乎的其它事物衝突!”


    這下木閱微看去漫不經心:“既然是我自己選擇一磚一瓦親手搭建的王國,那它們就不會衝突,就好像護國公府這個大花園裏麵的一草一木不會衝突一樣。有時你看到衝突,隻是表象。而且退一萬步,若真衝突了也無妨,別開一個洞天盛放它們就是了!”


    雲衍蹙眉,木閱微這態度壓根是不把事兒當事兒。這大宸國哪有屬於他和墨瀲童的別有洞天?


    卻聽木閱微正色問:“衍表哥,我隻想問你一個問題:如果一年之後你要死了,或者墨瀲童要死了,你覺得你最後悔的是什麽?是後悔你情不自禁輕薄他了,還是後悔當初自覺明智的揮劍斬情,或者是後悔你壓根沒和他認真開始過?”


    雲衍麵色一震。


    木閱微繼續道:“你問我如果在你的處境會如何?那麽我告訴你,我最後悔的是壓根沒開始,後悔且遺憾終生。如果是我和瑾王殿下的戀情不容於世我會如何?我會繼續愛他,隻要他這個人值得,我就會想盡一切辦法愛他,隻要他需要我就給他我的愛,對,愛不隻是得到還是給予。我做不到明明自己情動並且知道他需要我的愛還收手。不能明晃晃地愛我就錦衣夜行地愛,那是兩個人的事,不是做給別人看的。”


    雲衍霍然看她:“你不考慮後果?”


    木閱微淡淡一哂:“最壞的後果就是不愛了。可是如果裹足不前,斷舍離是遲早的事。衍表哥,最初得知血玉芙蓉在我手裏時你最執著的問題是灩世子是不是鍾情於我?我現在想問你,如果那時他真的鍾情於我了,你會如何自處?”說到最後話裏帶了幾分揶揄笑意。


    雲衍淡淡睨她一眼,語氣很堅決:“他不會鍾情於你!”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還挺自信挺有底氣的,或者換個角度說,占有欲還挺強的。木閱微不服:“誰說的,灩世子遇見我時我可是個清雅聰慧的少年,和他心有靈犀出生入死,那時你傷盡他的心我剛好乘虛而入,他把血玉留給我就是為了讓我去找他然後他對你移情別戀鍾情於我。他既然是彎的為何不能鍾情於另一個少年?哼!還好我這幾年都懶得去找他,不然衍表哥你肯定被我挖牆角了。哼!”


    聽聞這話雲衍蹙眉想了想,不知想到什麽麵色一痛,半晌後才喃喃:“後來他不辭辛苦又去雪穀一次把那個雪獸找來帶到瑤京……就是為了找到你。”


    木閱微恍然大悟,然後沉吟著自言自語:“對啊,我都沒想到這一層,衍表哥,他當時不會真對我動情了吧,不然幹嘛費這麽大周折非要找我?他那時就想忘掉你移情別戀?!”


    雲衍斜睨她一眼:“我不是這個意思。”


    木閱微怒目:“那你什麽意思?”


    完了又賊兮兮大開腦洞刺激她表哥:“雲衍,你真的確定那一年贈我血玉的時候,墨瀲童沒有因為恨你而對我精神出軌?如果他那時心念一動移情於別人你會不會有些小小的紮心?”她一點都不怕給墨瀲童添亂,禮尚往來嘛!種個疑惑的苗頭讓她表哥和那魔童玩猜猜去。


    雲衍沉默,昳麗的麵孔無聲無息湧起不盡傷感,搞得木閱微摸不著頭腦她表哥深處在上演什麽內心戲?如果他並不相信墨瀲童不辭冰雪去北境把雪獸帶到瑤京是對木閱微精神出軌動了心,那他現在情緒波動是在傷痛些什麽?墨瀲童自然不會像現在木閱微鬼話連篇刺激雲衍這樣是對她動了情,那他千裏迢迢把雪獸搞來想要找到當初和他在雪境你死我活的那個少年又是為了什麽?為何會讓雲衍如此傷感?


    還有,雲衍真一點疑慮都沒有嗎?動情的人可最容易因情發神經了,恨不得雙雙鎖死彼此的心獨吞了。曹雪芹把這叫什麽?不虞之隙,求全之毀。


    半晌雲衍才恢複平靜,桀驁澄黑的鳳目盯她:“你說你們遇見時你扮作一個清雅少年?”


    木閱微猜想雲衍是不是真的嫉妒墨瀲童當時移情別戀另一個少年,大大拉拉繼續演:“是啊衍表哥。”


    卻見雲衍眼神突然犀利深沉,目不轉瞬盯著她,盯得木閱微心裏發毛,下意識問道:“衍表哥,怎麽了?”不會真把她當情敵了吧。


    雲衍清明的眼神看了她很久很久,才慢慢軟緩茫然下去:“剛才你說你是個清雅少年那一刻,我突然靈光閃過想明白一件很難以置信很重要的事情,可能是太難以置信了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所以一個念頭閃過瞬間又忘記那到底是什麽。會是什麽呢?閱微,你到底還有什麽秘密讓我都不敢去想象?”


    木閱微心下一個驚悚:雲衍剛才是靈光一閃差點猜破她是月寰微。她恨不得敲破自己的大嘴巴:為了忽悠雲衍差點原地自爆。她倒不特別忌憚雲衍知道這個秘密,畢竟墨瀲童墨懷臻都知道了。和她在立場上並無太大利害衝突並關係緊密的寥寥數人知道了無傷大雅。但同時她對這個將國公府安全作為第一要務的表哥不得不有所戒備,雲衍若知道她是月寰微會不會憂慮給國公府惹麻煩而勸說甚至責令她放棄寰微書院,木閱微心裏還真沒底。但她不願意和雲衍有衝突的可能,所以瞞著是上策。


    但她預感應該也瞞不了太久了。雲衍最近隻是諸事纏身沒法在這一點上用心琢磨,等他靜下來離猜到就不遠矣。


    還有她表哥真神奇,竟然都不關心墨瀲童有沒有精神出軌這事,一個神思奇轉就轉到另一件事上,可見他現在得知墨瀲童其實鍾情與他後對兩人的情分多有底氣。


    這麽有底氣不去好好戀愛瞎虛度什麽年華呢!


    於是木閱微篤定道:“衍表哥,你本來就清楚自己的感情,甚至已經無形做出了選擇,舅舅和舅母給你說親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你次次拒絕。你本來就沒有打算成親對不對?你本來也決心自己獨守這份情矢誌不渝不是嗎。”


    雲衍默然,他的確如此作想。如果當初溪水岩畔他衝動之舉被自己定義為一時魔障心思不堪,那麽三年時光足以讓他清晰認知到事情沒那麽簡單。那時時刻刻在心間盤旋不散的情結,不是別的,是相思!從多年前小瞳一夜跋涉到他的墨明軒,那個驚懼不安的孩童在他懷裏安然酣眠,他看著他皎潔如花的睡顏胸臆間無限踏實。那一刻,那情愫就是不動聲色的相思。他記得他常常在他額上輕輕一吻,不過那時他還是個孩童,他以為那是對一個孩童表達喜愛的尋常舉止,後來才知道那時另一種傾心初露端倪。不,甚至在更早之前,他第一次在古碑蒼青西風飄落的季節看見那個漂亮的孩童就心念一動,以為他是從那詭秘的地方突然冒出來的小小精魅,天真皎皎,慧色瀲灩,那個時候他就一頭撞人他心間最神秘的地域。


    三年間他翻遍所有典籍與此有關的篇章,隻為了給自己不見光的情思找到底氣,證實那不是荒謬的亂情。當窺破血玉芙蓉背後真正的秘密時他心砰砰亂跳,從此再也不怕正視自己的心思。可是,他不完全確定墨瀲瞳是何種心思,更不知道果真兩情歡悅他如何給思慕找到寧謐的棲息地,畢竟這不為世間所容!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接納任何其他人一個人走入心間自己默默守望。其實別人也進不去!


    前提是他並不知道墨瀲瞳竟然同樣傾心於他……


    雲衍沒有迴答木閱微的問題,反而問出另一個似是毫不相幹的問題:“三年多之前,你為什麽要去北境雪穀?”


    木閱微一愣,她不想雲衍突然問出這個問題,旋即想到雲衍可能以此為口詢問墨瀲瞳在雪穀的諸多情形。但這次,閱微沒有很快對答,靜默了很長時間,雲衍則目光帶些犀利之氣靜靜看著她。


    木閱微笑得有點自嘲,輕懶語氣中挾一抹沉著的認真:“三年前那一次算是我這一生中最大的劫難,我被莫姨娘暗地下手差點害死,在鬼門關上走了一趟才大難不死被放迴陽間。可能是生生死死走一遭人總該有些開竅吧,醒來後我明白再不能如此渾渾噩噩過下去。可是周邊環境如此,我怯懦度日已成慣性,當時甚至不知道如何作為。要麽就若一個尋常的閨秀那樣在深宅打發無聊時光然後嫁人生子,要麽就是衝破這牢籠撲棱飛出去看看外麵的海闊天空自由自在。前者我不甘心,後者我缺乏勇氣!後來我就想到的主意就是,走一趟前所未有的華麗冒險,如果我從這次冒險中死去,那就是命數。如果我命不該絕僥幸存活下來,那麽我從此就不管這大環境何等驚濤駭浪周圍何等風霜刀劍,也要在這個國度按照自己習慣並喜歡的方式活下去,為自己搭架一個絕無僅有的理想城堡作為今生倚賴,拚盡一生智慧和勇氣守護好這個城堡,不惜一切代價!然後就這樣了。”


    這話半真半假,原主已被害死。但木閱微三年前睜開眼睛後發現身處如此糟糕的環境的確因萬念俱灰鋌而走險,那一趟雪境之行一半類似於墨瀲瞳,抱了找死的念頭,但千難萬險出來後她就萌生了新的希望!


    雲衍語聲艱澀:“我和父親沒有照看好你!”莫姨娘這些年對木閱微做了什麽雲衍已經查透徹,初次得知他隻覺得渾身如敷冰雪從發膚寒涼入心骨,他甚至自忖若換了他能不能從那些狠辣的招數裏全身而退。怪不得木閱微對父親總是冷嘲熱諷骨子裏藏一抹涼薄,她沒有因此仇恨上國公府,已是非常人可及。


    木閱微淡笑:“與你無關。除非那時你有功夫時刻死盯莫姨娘,要不然免不了她冷不防出刀子。每個人命中的劫數應當自己去麵對,光靠別人罩著不行!”


    雲衍這次沉默了很久,他並不習慣在麵上表達歉疚,而木閱微談笑風生間的淡定和堅韌更會讓這些顯得多餘敷衍。他靜寂良久才喃喃道:“小瞳他當時真的……真的……”他沒有說下去,若那是真的,那麽他三年前做了一個多麽殘忍的決定!


    他話說了一半,木閱微卻聽懂了,心中歎息麵上清朗:“他未必是去尋死覓活,心情不好去找個地方撒撒野吧,不過有些失心瘋倒是真的。”


    當時雪崩之後墨瀲瞳昏迷了好一陣子,偏偏他們在這個時候撞上十來隻雪狼,木閱微當時眼前一懵就知道這下死定了,誰知那一直昏睡的少年卻醒轉過來,木閱微剛喜上眉頭,那瘋子呆呆瞪了她半晌竟然拉著她一齊衝向狼群,不知死活的樣兒擺明了要和她一道葬身狼腹。免不了被狼撕咬幾口的木閱微暗罵那混蛋是不是睡迷瞪了。果然那小子應當是睡迷瞪了,被狼咬幾口立馬疼醒,又呆愣瞪了她一會立馬甩出幾顆芙蓉凋殺死三兩隻雪狼並嚇得其它幾隻倒退,然後他們掙紮著逃爬到附近一棵粗壯枯樹上躲過一劫。


    木閱微一直認為墨瀲瞳那時絕對是迷糊了,但現在她想起的是群狼環伺的驚險時分他呆呆瞪她的那兩個片刻,那兩個清晰的長鏡頭被她一次次在腦海倒帶慢放:墨瀲瞳當時絕對清醒,並且真心想拉著她一道葬身狼腹。因為她有一雙和雲衍如出一轍的狹黑鳳眸,雲家血脈裏的特殊標記,即使在做月寰微的時候也是如此。那少年從她如出一轍的眼眸形狀裏看到另一個人的幻影,當時他對他心懷濃烈怨念,又身懷等量齊觀的深刻思念。他的情思無處宣泄想索性拉著他一道赴死算了,卻又在他深陷絕境時終究不忍。


    雲衍寂然聽這這些,麵上的血色無聲無息褪得雪淨,站在那裏遺世獨立又帶著幾分蕭寂。他比誰都清楚從小在惡狼環伺荊棘滿林的環境中磨礪的墨瀲瞳長大後心性多麽堅忍不摧,所以他很難相信三年前他那個決定會對他衝擊如此之大。怎麽會如此?三年來很多個夜晚雲衍痛徹心扉耿耿不眠,心間惟一的安慰就是小瞳應當願意如此,他自己當初的輕薄之舉應當付出代價,這幽秘的戀慕亦沒有出頭之日隻會讓他煩惱,慧劍斬情是對的。可是現在,雲衍懷疑自己到底做了什麽?


    木閱微寥寥數語說完就不再多言,沉靜等待雲衍慢慢消化,自己則眼珠子骨碌骨碌轉動猜測著雲衍昨晚追出去和墨瀲瞳發生了什麽?他肯定看到那個枕頭上的青竹刺繡了不知作何感想?看見雲衍慢慢迴溫木閱微八卦兮兮探問道:“衍表哥,你昨晚怎麽幫我拿迴枕頭的?從那家夥手裏掠奪可不容易。”當然墨瀲瞳在雲衍跟前就像個小綿羊,可是昨晚那情形墨瀲瞳看著一點也不綿。


    雲衍若有若無橫了一眼木閱微,看得她心裏突的一下,麵上卻笑靨如花:“衍表哥,其實你早知道要做什麽了,來我這裏就是走個過場順便給我點顏色瞧瞧對吧!”雲衍不置可否,淡淡道:“我用東西換得!”木閱微特別想知道是什麽東西,但看雲衍那清冷樣兒立馬打消念頭,她還是去搗鼓墨瀲瞳吧,這些禁欲係的男人不好搗鼓,墨瀲瞳好歹和她一個瘋子係。


    念及此處木閱微不再提這一茬,轉話題道:“過些天我要出去玩一趟,那幾天這隱花居你就幫我照看下,別讓人欺負我家的小丫鬟們。”


    雲衍猛然看她,清亮的鳳眸升起一抹鋒利之氣:“你又要去哪?”他瞬間就想起上次雪醫說木閱微將自己搞得遍體鱗傷的事情。


    木閱微倒是輕鬆:“這好不容易退婚了我怎麽都得出去通透透氣,你也不用擔心,我和瑾王殿下一道,他能照看我,估摸著最多兩三日就迴來。”


    雲衍放下心,卻是目光幽閃不知在琢磨些什麽。


    木閱微隱隱覺得不好,果然半刻後雲衍堅定道:“不行,我還是不大放心,我和你們一道去!”


    木閱微傻眼,雲衍這是要做一個一千瓦的賊亮電燈泡?她比雲衍更堅決:“不行,衍表哥,你不能和我們一道去。表妹與人談情說愛,你好意思插一腳嗎?”雲衍笑得清雅飄逸如竹子花開:“正因為如此我才不放心,一定要跟隨你們去!”


    然後不等木閱微拒絕就揚長而去!


    木閱微站在原地愕然半刻才想起來崩潰,對著雲衍尚未走遠的背影道:“我要趁著月黑風高良辰美景對瑾王殿下下手將他拿下,你一個光杆司令好意思破壞表妹的好事嗎?就算你是彎的你也不能覬覦我的男人啊,我們好歹是表兄妹!”


    雲衍傲岸高華的背影僵了僵,卻是頭也沒迴堅決直行。木閱微見狀膽子大了點,在他背後問道:“你到底拿什麽換了我的枕頭迴來?”這次雲衍沒迴音也沒停頓就那樣飄然而去。


    她不知道的是,同一時刻在漵王府,灩世子墨瀲瞳高臥床榻手裏握著一塊美玉呆愣,並且這個姿勢他已經保持了大半日,從且昨晚歸來就是這樣一副呆愣模樣。作為最熟悉雲衍的人,他自然知道這塊玉是他自小就貼身佩戴的。可是他……給了他?昨晚雲衍追了不久就攔住他的去路,在他麵前默默站了許久呆呆望著他,兩個人一句話都沒說。墨瀲瞳也並未去看他,隻覺站在荏苒夜色中的自己荒蕪而涼薄,卻不知為何沒有離去。最終雲衍無聲無息抽走了他手裏的枕頭,默默看一眼,然後就將這塊玉摘下來戴在他的脖頸間。墨瀲瞳呆呆看雲衍,卻見他麵色如月下霜華,似是一抹溫暖又似是一抹迷惘。


    她更不知道的是,這一晚明竹公子因為思緒萬千久不成眠,在墨明軒月華皎照的子夜獨立中宵,思想著他能想起的一切關於墨瀲童的過往,不可避免就想起他和木閱微的碰撞,從當初北境雪穀的遇見到定遠侯府的血玉構陷,以及墨瀲童幫木閱微除掉莫少柯這個後患,他慢慢地咀嚼在這一路上墨瀲童對木閱微的心思——木閱微白天故意埋下的那根刺多少讓他走了心犯了酸。念及墨瀲童在賦花樓讓莫少柯中傷閨譽的那幾個女子,雲衍嘴角弧度彎起,唇邊的笑容逐漸甜美。


    但這甜美的笑容不多時就僵住。國公世子深吸一口氣閉上眼,同時身形顫抖得這口氣幾乎堵在胸腔:雲衍眼前浮現出一張墨汁淋漓的白紙,白紙上寫著方才他想起的那幾個女子的名字,可是那字跡,那鮮濕淋漓的墨汁……


    明竹公子月華色的身影直直飄出墨明軒,在子夜月涼的國公府慌不擇路,卻毫發不爽直直朝著隱花居的方向飄去。


    雲衍站在隱花居大門口,荏苒夜色中幾乎渾身冰涼地望著隱花居的門匾,那三個曾經讓他大惑不解的鳥篆體大字,黑色字體在月色與夜色互染的濃鬱掩映下晦暝曖昧,臨瞰著雲衍前所未有的驚駭。


    莫洛黑色的魅影輕飄飄落在雲衍身側,略微好奇地盯著他,聲音淡漠又釋然:“你終於猜到了?”


    雲衍茫然看著這個身手詭異氣質冰寒的女子,神情茫然:“怎麽可能,表妹她……怎麽可能?”


    莫洛看上去很淡定:“為什麽不可能?”她現在對雲衍知道這個秘密倒沒那麽如臨大敵轉過把他幹掉的念頭了,畢竟上次木閱微是用她這個表哥堵住獲破天機的墨瀲童的嘴的。從那時起莫洛就對雲衍沒大戒備了,然後好奇這個大宸國以明察善斷和恪守禮律的明竹公子哪天知道她表妹的真德行會是什麽表情。現在給她抓了個正著。


    即使疾行了半個府邸緩衝心間的驚撼,雲衍吐詞依然磕絆:“閱微她……一個女子,怎麽可能做到這些?”


    莫洛嗬嗬一笑,以身作則給雲衍淡淡解釋:“我也一個女子,這大宸國的男子沒一個打得過我!”


    雲衍一愣,然後很久才冷靜下來,又抬頭看了一眼那個牌匾:“灩世子已經知道了?”莫洛沒迴答,算是默認,然後看見護國公世子長長吸了一口氣又長長吐出,麵上神色似喜似悲。他準備轉身離去,卻看了一眼莫洛:“不用告訴她我來過。”後者淡淡一哂:“國公世子命令不了我!”


    雲衍停下欲行的腳步:“她瞞著無非是怕我阻止她動這麽大幹戈,或者擔心我肩上又多掛一個月寰微的擔子。我不會阻止她,也阻止不了。我不知道這秘密,她少一些困擾。至少她這麽認為。”


    因為雲衍突然插一腳,木閱微鬱悶了兩三日也不知雲衍搗什麽鬼,難不成她的表哥真怕墨懷臻拐了她去,可是他不是挺信任這個瑾王殿下的麽,還是掏心掏肺的信任哈。且雲衍素來是個有眼色的人,這次怎麽如此大煞風景。


    等三兩日後墨懷臻再來隱花居,聽聞木閱微的疑惑煩惱,微笑說了一句話,木閱微當時就醍醐灌頂猛悟雲衍安的什麽心,同時被他的表哥氣得七竅生煙,你不這麽曲裏拐彎會死啊!真是個表象明禮內裏腹黑算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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