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之琅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宛如自己的五髒六腑都被一塊沉重的磐石壓製,氣息滯塞難以轉換。他不欲相信墨懷臻說的話,但顯然,他所有的推理都恰恰解答了他關於寰微公子的一切疑惑。他欲相信,但隻要想到這些都是真的,心底便是各種難以排遣的情緒叢生,甚至包括,憤怒!


    “王爺肯定嗎?就僅僅憑莫洛在木小姐身邊?”華之琅好半天才抬起頭,臉上退去幾分血色,略微蒼白。


    墨懷臻搖頭:“僅憑莫洛已經足以說明問題。她在乎的東西,少之又少,尋常事物根本不足以她動心。”


    他看了華之琅一眼:“更何況你手裏還握有一塊白玉木蘭徽!”


    華之琅不解:“白玉木蘭徽?和這個有什麽關係?”


    墨懷臻確認現在這個情緒激動的人已經完全放棄了思考,也不惹他,徐徐道:“如寰微公子所言,這塊木蘭徽本來應該在木小姐手裏,就算後來月寰微另得紫雲雕琢紫玉木蘭徽,這塊白玉按理也該在賦花樓掌櫃秦柏手裏。晏琮老先生暫領的寰微書院,賦花樓,華簫館,還有木小姐的敏慧機斷甚至身份,這些才是月寰微最重要的根基。可是他卻給了你!”


    墨懷臻歎口氣:“這大概是將離的建議甚至心願,某種程度上,他並不想和扶蘇山莊完全斷絕聯係,你手執一塊白玉木蘭徽,好歹也算寰微公子的人。”


    他自己都覺得這個想法有些荒唐,但將離和寰微公子,哪個人的性格裏沒有一點荒唐的成分。


    “嗬嗬嗬”華之琅冷笑,“我是寰微公子的人?嗬嗬,我堂堂華家,竟然納入一個小小的月寰微的名下,他要的起嗎?”


    之前哪怕得知自己被月寰微種種隱瞞,華之琅也未見怒色,但自從知道將離竟然改為此人效力,他便難掩忿忿,覺得月寰微真是欺人太甚!


    但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認,聽到瑾王殿下最後這番話,他心裏好受多了。


    他猛悟:“你是因為將離,而不全是因為木小姐,才對寰微公子在謀劃些什麽並不憂慮的?”


    怪不得方才他處處說月寰微好話,這位素來謹慎的王爺竟然沒有微詞,他以為他被美色所迷,原來關竅卻在這裏。是啊,將離效力的人,他要做的事情,肯定不會和扶蘇山莊相悖。這一點信任,華之琅還是有的!


    “是的,除了將離,沒有人可以讓莫洛在短短一盞茶時間內,跟隨一個素昧平生的人離開扶蘇山莊!”華之琅亦是歎息!


    因為兩人說話太久太多,此刻已是日光傾斜,顏色深沉下去接近橘色的斜暉,在澹煙湖投下明亮嫵媚的光影。


    在扶蘇山莊最美最高的歸鴻壑,層巒疊嶂之間也有如此美麗的一個湖潭,在日落或者日出時分,光影錯合,湖光山色恍若無人仙境。就在那裏,曾有一個女子日日早晚練劍,微熹初露時她的劍光絕殺第一抹晨曦,日落黃昏時她的劍光渡越最後一道晚霞,歸鴻壑是她最鍾情的地方,也是那幾年讓她感到溫暖堅強的地方。


    好多年前她被一個長她十歲的冰冷男子帶到扶蘇山莊,渾身上下傷痕累累,那個話不怎麽多的男子很熟練地替她療傷,給她熬藥,待她痊愈後卻又開始折磨她,將她帶到那個風光絕美同時風如刀割的鬼地方,日日練劍一日不可倦怠,反抗,逃跑,哭鬧,裝病,耍手段,莫洛和她的師父將離耍著心眼長大了。


    但將離離開後,華之琅才知道,她其實是一個如將離一般冷銳理智的女子,除了在師父跟前,她從來沒有任何屬於女子的顧盼嬌憨。


    華之琅早該想到,除了將離,誰能讓莫洛離開扶蘇山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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