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中也在邊上點著頭幫腔道:「對呀對呀,你就留下來吧,我們可以一起玩還可以一起看書,我家的書可多可多了,你肯定會喜歡的。」


    他手上拉著芥川龍之介不放,嘴上劈裏啪啦把自己家的家底抖摟了個幹淨,「織田哥哥做飯特別好吃,還會切小兔子蘋果,papa雖然是牛郎小白臉但是很能賺錢,能給我們買零食點心!我、我……奶粉我也分給小銀妹妹喝,喝多了長高高,還會變白變漂亮!」


    「小銀妹妹現在瘦瘦黑黑的都不像女孩子,織田哥哥給她洗澡的時候嚇得差點跳起來。」


    中原中也半點沒意識到自己不小心曝了織田作之助認錯性別的糗事,撒嬌一樣拽著芥川龍之介的手左右搖晃。他在床上動來動去的晃醒了睡著的芥川銀,睡得有點迷糊的小姑娘本能地循著氣息往哥哥身邊靠,又睜開看左右看看,對中原中也露出個小小的笑容。


    她記得這個哥哥,抱著她跑進屋子裏的時候,一個勁地喊她「堅持住」「不要死」。她還記得自己的耳朵貼在這個哥哥單薄的胸口,聽到的心跳聲撲通撲通,滾燙有力地跳動。


    身邊貼著妹妹幼小溫熱的身體,芥川龍之介猛的一僵,原本要接著說出口的拒絕之詞也堵在了喉嚨裏——如果隻有他自己,外麵再怎麽寒冷可怕他都可以咬緊牙關忍耐住,可是、可是小銀……


    在貧民窟裏無數次救他一命的危機感這次不知為何失了效,明明是疑點重重看起來就不對勁的地方,他卻感覺心裏有塊地方變得越來越軟弱,一點點腐蝕著他高高築起的警惕與執念。


    「哥哥?」芥川銀歪歪頭,小臉縮在被子裏麵,眷戀著厚實溫暖的被窩——她從出生起從來沒有睡過這麽舒服的被子,窩在裏麵渾身都軟軟的不想動彈。


    「……」芥川龍之介把手放在芥川銀的頭髮上,啞著嗓子道,「沒事……」他再次用警惕不信任的眼神去看二葉亭鳴,又掃過站在那裏就讓他寒毛直豎的織田作之助,最後落在妹妹寫滿了幸福與滿足的小臉上。


    他聽見自己唿出一口氣,聲音從嗓子裏擠了出來,「這是……救了我們的好心人。」他強迫自己撕下鋒銳冷酷的保護殼,露出接近於高興的笑容,「他們說我們可以留在這裏。等我找到工作,日子就會好起來了。」


    二葉亭鳴適時地得寸進尺道:「你們不用拘束,想在這裏留多久都可以,這點錢我還是有的。對了,你說的工作是在哪裏?」


    他仿佛隻是順口問了一句,完全沒有知道了立刻去幫芥川龍之介辭職的想法——僱傭童工還讓孩子大冬天的流落街頭差點凍死,聽起來就該被警察抓進去。


    芥川龍之介抿唇,「其實我還沒去……是一家叫【鳴屋】的書店。」因為專心於組織語言,他沒注意到二葉亭鳴突然凝固了一瞬的表情,「我聽說他們正在招願意幹活的孩子,給工錢還管飯……最近這段時間找不到什麽吃的,天氣又越來越冷,所以我想去試一試。」


    織田作之助敏銳意識到了哪裏不對勁,問道:「你從哪裏來的?」


    看中也把孩子撿迴來時候的樣子,少說也在雪裏跋涉了三五個小時。


    芥川龍之介報了個地名,織田作之助不禁皺眉,「你都快橫穿整個橫濱了,難怪腳磨成那個樣子。」


    被他說起這件事,芥川龍之介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雙腳的疼痛,不過他已經習慣於忍耐這樣的痛苦,不怎麽在意地答道:「還好,太冷了其實沒什麽感覺,隻有最開始疼了一下。」


    「那你還想著小銀醒了就走,也不怕腳真的爛掉。」二葉亭鳴失笑,在芥川龍之介的注視下走到他邊上,彎腰給了逞強的小朋友一個腦瓜鏰。


    芥川龍之介板著臉瞪視二葉亭鳴,突然被襲擊讓他身體繃緊,要不是實在太過虛弱而綿軟的小熊睡衣又沒半點攻擊力,他就要用【羅生門】招唿上二葉亭鳴的腦殼了。


    二葉亭鳴無視了他的眼刀,說道:「這裏就是【鳴屋】。」


    見芥川龍之介表情突然呆滯,二葉亭鳴笑出了聲,揉亂了小朋友發尾灰白的頭髮。


    「歡迎加入我們。」


    「芥川君,你會在這裏走向更光明的未來。」


    第41章


    二葉亭鳴的書店生意其實並不好——不, 應該說糟糕透頂才對。一整天店裏進不了一個客人,開店到現在快一周了也沒能賣出去半本書,僅有的銷售額是附近蔬菜店老闆訂的新聞報紙, 外加幾個住在隔壁街的學生辦的借書卡。


    書店的生意慘澹, 自然用不到太多人手,更用不上大病未愈走路都晃蕩的童工。


    二葉亭鳴把剛退了燒就想爬起來幹活的芥川龍之介摁在床上, 不用他額外叮囑中原中也已經抱著自己喜歡的童話書和詩集, 自覺自願地接手了看顧病人的工作。


    三五本書摞在一起,往芥川龍之介床上一堆,中原中也也蹬掉鞋子爬上了床。他穿著的家居服上帶著有小熊耳朵的帽子, 跟芥川龍之介的睡衣看起來就是同一個小熊係列,毛絨絨的質感讓芥川銀忍不住伸手想摸一摸。


    芥川銀身上的粉色小兔子睡衣是二葉亭鳴專門跑了趟商場買的,畢竟家裏一群雄性生物,誰的衣服都不適合給小姑娘穿。


    芥川龍之介拉住妹妹往中原中也的小熊帽子上摸的手, 攥在自己手心裏低聲告誡:「銀,不可以隨便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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