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請他一個錦衣衛小吏做什麽?


    沈長戈麵上猶疑,杜千和溫言道:“沈總旗,齊王殿下很欣賞你的才能,也一直關注你的動向,更對你今日的遭遇有所耳聞……”


    今日之事?齊王怎麽知道的?難道他一直生活在別人的監視之下嗎?


    沈長戈心內一緊,眼光都淩厲了幾分,杜千和神態自然,再次邀請:“沈總旗放心,齊王殿下最是愛才惜才。如今,有一個建功立業的好機會,殿下可助沈總旗更上一層樓!”


    齊王劉北弦,二十出頭,五官倒還俊朗,隻是身材單薄,也略微矮小。


    若不是從小生在富貴窩裏,養的一身金貴之氣,冷眼一瞧,就像哪個茶館裏跑堂的小夥計。


    “哎呀……我們的武狀元,快來快來,今日有幸結識,本王真是三生有幸啊!”


    齊王一見沈長戈進門,連忙迎過來,攙住了他的胳膊,態度親昵。


    沈長戈不是無腦之輩,不敢大意,還是向下彎腰,將禮行完,恭敬道:“見過齊王殿下!”


    “不必多禮!”


    齊王殿下虛虛地攙扶,滿意笑道:“本王從不在意繁文縟節,私下裏,長戈就當本王是自家兄弟,可隨意自處。”


    “謝殿下抬愛!”


    “來來……咱們邊喝茶邊聊……”


    齊王落座後,親自給沈長戈斟茶,閑話道:“再過些日子,能這般安靜喝茶,恐是不易……”


    沈長戈端著茶杯,目露疑惑。


    近兩年,朝野上下一片祥和,齊王受聖上寵愛,不但可以不迴封地,還可隨意出入皇宮,何以說出不易之言?


    “長戈還不知道,三日前,曆城傳來軍報,西疆六萬大軍犯我邊境,將有一場惡戰!”


    沈長戈端著茶杯的手指緊了緊,齊王將這等軍事機密告知於他,有何目的?


    “我皇兄陳王無兵亦無才,上書朝廷請求援兵。父皇擬派本王為征西大將軍,十日後將率四萬人馬趕赴曆城。興許明早,旨意就會下達。”


    齊王並不理會沈長戈的訝異神色,將他的茶杯再次斟滿,語氣溫和又隨意:“今日午後,本王聽聞長戈與韓未兩家公子生了些齟齬,想來長戈在京城待得不順心,不如隨本王去西疆大展拳腳,掙個功名迴來,也能與那些貴族子弟平起平坐,豈不快哉?”


    “不知長戈意下如何?”


    茶水入口微燙,熱氣衝到了腦門,沈長戈沒有多做猶豫,兩口茶下肚,便欣然應聲:“末將願助殿下一臂之力。”


    “好好好……”


    “我們兄弟攜手,必能大敗西疆!”


    好男兒誌在四方,窩在京城做個七品官,十年八年也難以熬出頭,不如拚一把,給自己爭一個人上人。


    沈長戈離去後,齊王又召見了一個中年男人,長相普通,做平民裝扮,開口所說皆是京城各個官員的私密之事。


    “韓府怎麽樣啦?”


    “迴王爺,韓公子將他妹妹帶迴府,訓斥了一頓。如今,正在偷偷排查身邊的下人,想要知道是誰給未公子傳的密信,還沒有查出頭緒。”


    齊王惋惜道:“韓朝光倒是個頭腦清醒的,隻是不能為本王所用。”


    中年男子也忍不住讚道:“韓大公子確實能力出眾!”


    “未府那邊怎麽說?”


    中年男子歎息道:“未公子對自己的未婚妻十分信任,為了保護她的名節,沒有聲張,一如往常。”


    齊王滿麵嘲笑:“嗬嗬……真是個傻瓜!”


    中年男子試探問道:“王爺,要不要幫韓大公子一把,揪出那個封屏兒?”


    “別呀!”


    齊王饒有興味:“揪出她來,本王還怎麽看戲呢?讓他們盡情地耍鬧,有多大本事都使出來,幫著韓大小姐快點從天仙作成爛泥,本王還留個通房的位置給她呢!”


    與齊王熟識之人都知道,他從來不是良善之輩,表麵謙和,背地裏的陰私數不勝數。


    他想要什麽,必須抓到手。無論是江山,還是美人。


    齊王迴想每一次見韓嬋,小美人舉止端莊,眼神卻極其魅惑。貪婪無厭、利欲熏心的男人,遇到了同類。


    若不是大業未成,顧忌韓家,顧及身份,把韓嬋那種女人勾到榻上,不費吹灰之力。


    不過,也沒關係,齊王看上的東西,躲不開他的算計。


    他隻需在一旁欣賞小美人作天作地,耐心等待她走投無路,終有一日,韓大小姐會跪求到他的腳邊。


    深夜,韓府,韓嬋一口咬定是沈長戈對她起了色心,知她在韓府別院,日日來尋訪,圖謀不軌。


    韓朝光知曉韓嬋的本性,也了解沈長戈的為人,並沒有細究。而是加緊派人將韓嬋身邊的下人都排查了一遍,卻沒有發現丁點線索。


    “朝光……”


    封屏兒一進門,就向韓朝光跪了下去,愧疚道:“朝光,都是屏姨的錯,是我沒把嬋兒照顧好……”


    韓朝光連忙上前攙扶封屏兒,溫聲勸慰道:“屏姨,快起來,我沒有怪你的意思!”


    “哎呀……朝光,你不怪我,我也要怪自己的。你上兩次把嬋兒托付給沈狀元,兩人嬉鬧了兩日,生了些不該有的心思,我是知道的,可是我不敢說呀!”


    “嬋兒一直對沈狀元念念不忘,去京郊別院那時,兩人在街上又偶然相遇,竟是日日都要見一麵。我在一旁陪著也是膽戰心驚,但兩人也沒幹什麽出格的事情,我想著再挺兩日,嬋兒很快就要迴府成親,就再也見不著,就沒事了。誰想到是哪個黑了心腸的,竟把這事捅到了未公子跟前……”


    “朝光,是屏姨的錯,是我對不起你們的信任。可是,你也知道嬋兒並不聽我的話,我不敢攔著她。我更害怕多言多語,不僅要挨嬋兒的罵,還要被你父親……哎呀……嗚嗚……”


    封屏兒欲言又止,再次滑坐在地,捂著臉痛哭。


    “算了,屏姨不要自責,幸好沒有釀成苦果,輕煦顧忌嬋兒的名節也不會大鬧。以後看住嬋兒,絕不能讓她離府半步,若她再耍性子,一點小事都快速報於我!”


    韓朝光攙起封屏兒,心內憐惜。他妹妹韓嬋對待姨母封屏兒,就像對待真正的奴婢,想罵就罵。他父親韓廣勇做下的惡事,更是罄竹難書,他也不是一無所知。


    “屏姨,迴去歇著吧!”


    封屏兒滿懷愧意,含淚轉身,將要邁過門檻時,又被韓朝光喊住。


    “屏姨……”


    “怎麽?”


    封屏兒迴身,韓朝光望著她瘦削的麵容,語氣誠摯:“屏姨,請放寬心,朝光必會讓您安度晚年!”


    “嗯……”


    封屏兒笑著應了一聲,再轉過身去,勾著嘴角,容光燦爛,卻有一滴淚珠滑落。


    她的一身病痛,根本活不到晚年。


    在臨死之前,她沒有本事殺了韓廣勇,也一定要毀了韓廣勇最寶貝的女兒。


    四月二十八,沈長戈跟隨齊王的四萬大軍趕赴曆城。


    四月二十九,吳縣的家書送至京城,沈契在信中告知沈長戈,他與吳歲晚的婚期定在今年臘月十六。


    這封信,來晚了一日,又被下人遺忘在空屋子裏許多年。


    沈長戈見到這封信時,已然白發蒼蒼,信紙泛黃,字跡斑駁,一觸即碎。


    可歎,可惜,可憐,人生不能重來。


    六月初六,未輕煦與韓嬋如期行禮。


    未韓兩家皆是高門,流水席就擺了三日,鞭炮轟鳴,祝福之聲更是此起彼伏。


    洞房花燭夜,溫潤如玉的未輕煦挑起了韓嬋的紅蓋頭,露出了一張豔壓牡丹的美人臉。


    “嬋兒……”


    未輕煦從記事起就知道,韓嬋是他未來的新娘子,是伴他一生的妻子。他守著韓嬋,從牙牙學語的胖娃娃,長到亭亭玉立的美嬌娘,終於把她娶迴了家。


    “輕煦哥哥……”


    “嬋兒……以後要叫夫君!”


    未輕煦捧過韓嬋的小臉,在她的紅唇上落下輕輕一個吻。


    “夫君……”


    韓嬋臉紅羞怯,低聲輕喚,讓未輕煦的心柔成了一汪水。


    “嬋兒,把這個吃了……”


    “什麽?”


    韓嬋驚訝,洞房之夜不喝交杯酒,遞給她一個藥丸子做什麽?


    “嬋兒,你年歲尚小,輕煦哥哥不想讓你太早有孕,怎麽也要過了十八歲。這粒藥丸是我參照古籍研究了很久,集齊了四十多種藥材煉製而成。既可以滋養氣血,還能保證你一年無孕,又不會對身體有任何損傷。”


    韓嬋驚喜,一邊歡快地說著謝謝夫君,一邊搶過藥丸含進了嘴裏。


    “慢點……喝口水……”


    未輕煦連忙端來茶水,環抱著韓嬋,服侍她喝水,滿臉的寵溺。


    “嬋兒,怎麽還像小孩子一樣?苦著了吧?”


    “不苦不苦……夫君最好啦!”


    韓嬋摟過未輕煦的脖頸,湊上櫻唇,說不出的柔媚嬌俏。新郎官心尖顫動,手上的茶杯傾倒,灑落一地醇香。


    未輕煦是未家獨子,婚前潔身自好,婚後也隻有韓嬋一個女人。


    他愛韓嬋,傾盡了全部心力,用光了所有運氣。


    他從來不曾想到自己會輸,還輸得那般淒慘。


    未經苦難的他以為,韓嬋是一輪明月,就應該被含在嘴裏,捧在手心,疼入骨血。


    丟了半條命之後,他才知道,韓嬋是一隻惡鬼,一頭猛獸,一個吸人血的妖怪。


    十幾年的嗬護與寵愛,新婚夜的避孕丸藥,終究化作了刺向自己的刀劍,刀刀入骨,悔不當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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