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景仁坐著馬車穿過承天門廣場,向西拐到十王府大街走到東安門,他和衛立寅亮出身份牌,羽林衛的小旗官看到黑邊銀底的白鷳軍牌,恭恭敬敬的行了一個軍禮,揮手放行。


    穿過東安門,劉景仁讓景智將車停在東上門西邊的廣場上,和衛立寅一起不要亂跑,安心等待,自己穿過東上門的悠長門洞向東華門走去。


    東華門前的小廣場上零零星星地站著幾個等待入宮的官員,隔著寬大的護城河,遠處是紫禁城褐紅色的宮牆,宮牆向前伸展出來,承載著上麵高大的兩層門樓,金色的琉璃瓦、耀眼的翔龍獸脊、繁複的鬥拱前伸托出長長的翹簷,一副皇家氣派撲麵而來。


    劉景仁剛走上護城河上的漢白玉石橋,兩個身著緋紅交領對襟官服的大漢將軍就擋了過來,劉景仁掏出宮牌遞給大漢將軍,兩個人仔細地看了一遍,“是慈慶宮的宮牌。”


    “我去通報,你再檢查一遍”那紅臉的大漢將軍說邊說邊向東華門的崗亭跑去。


    劉景仁雖然身穿五品官服,但依然被大漢將軍仔仔細細的檢查了一遍。


    過了一會兒,那個紅臉的大漢將軍把劉景仁引著進了東華門,一直走到慈慶宮前的大門外,交給慈慶宮的一個長臉大漢將軍,然後才轉身離去。


    大漢將軍進去通報,過了一會兒,一個穿著深藍宦者常服的小太監快步走了出來,劉景仁認得正是在蕭府門前駕車的那個年輕宦官,趕忙躬身為禮:“勞動太監大人!”。


    “當不得,當不得,我隻是普通的小宦官,不是太監,叫我小德子好了。”那年輕宦官略顯蒼白的臉上露出一點緋紅,狹長的細眼顯出一絲窘迫,擺了擺手說。


    “石公公在嗎?我找石公公。”劉景仁說。


    “石公公剛才被牧馬監的宦者令找去了,不知什麽時候迴來。我領你到慈慶宮前候著吧。”小德子領著劉景仁從偏門進去,沿著向西的甬道向慈慶宮走去。


    劉景仁掏出五兩銀子想順手塞進小德子的口袋裏,宦者穿的是深藍的交領直裰,兩側開叉很低,可是根本沒有口袋,慌急間被小德子發現了。


    小德子退身一步,連忙擺手,“使不得,萬萬使不得,宮禁嚴格,行賄宦者是要嚴懲的。”推讓間小德子急得滿頭大汗。劉景仁收迴銀子,對小德子大起好感,同時想到宮禁森嚴,宦者辛苦應該是真的。


    “你是初次入宮,咱們有一麵之緣,唐突就不必說了。往後入宮切不可如此。”小德子吩咐道。


    “謝謝吩咐!”劉景仁人正色鞠躬道。


    小德子領著劉景仁一直走到慈慶宮西邊的漢白玉台階下。“你先在這兒候著,石公公迴來是一定要從這兒過的。我再到主子那兒給你打聽一下。”說完小德子就走上台階,沿著西邊的角門進到慈濟宮去了。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太陽已經升到慈慶宮翹簷的頂上,宮前的兩株高大的鵝掌楸疏疏朗朗的枝幹被太陽光照著,樹影斜落在青石鋪就的地麵上好像工筆畫的淡墨畫,嬌美的宮娥和太監已經來來去去了好幾波,還不見石公公的影子,劉景仁覺得早春的寒氣正從官服的下擺和袖口湧進來,不由搓了搓手,在台階前輕輕的踱著步。


    這時慈慶宮正門前的台階上正有一群宮人嘰嘰呱呱的邊走邊說,一個年輕的宮女看到台階下站著的劉景仁,向另一個低聲耳語了一通,那女子快步從台階上走下來,劉景仁依稀記得這位應該是豬市口的另一個“年輕小子”。


    “你是後軍都督府的吧?”


    “正是。”


    “你是來找小公主的嗎?”


    “石公公吩咐我今天要辦一件差事。”


    “哦,那我派人找他去。”那宮女說完正要離開。劉景仁人趕緊說,“下官給小公主帶來一些禮物,不知能否請小公主見上一麵。”劉景仁把地上的盒子抱起來,捧到宮娥麵前。


    “小公主正在宮學裏和王子們一起上課,午時方能休息,我替你捎給她如何?”


    “也行。謝謝你!”劉景仁把盒子交到宮娥手裏。


    “你怎麽進來的?不是讓你到東安門等著嗎?”身後傳來石公公聲音。


    “石公公來了,那我走了。”那宮娥輕笑了一下,轉身飛快的跑了。


    劉景仁轉過身看到石公公沿著慈慶宮西邊的甬道快步走來,挺身鞠了一躬。


    “牧馬監今天臨時有事,一時忙不完讓你久等了。”


    “我也是剛到。”


    “等我給主子稟報一聲,咱們馬上就走。”石公公急匆匆的跑上台階,沿正門跑到慈慶宮去了。


    過了一會兒,石公公在慈慶宮東邊的一輛馬車上招手,劉景仁跑過去,坐上馬車從宮裏出來,到東上門外廣場東邊叫上景智,這時衛立寅正站在光祿寺門西的漢白玉欄杆前和一個身著綠袍的小官說話,聽到招唿也飛快的跑過來。


    馬車出了十王府街,過承天門,沿著西長安大街,走阜成門出了皇城,一路向西沿著通往西山的官道跑了一個時辰,北邊零星的群山隱隱,官道也崎嶇起來,向南一拐,又走了一袋煙的功夫,地勢漸漸平坦,連片田野間夾雜著一個個村莊,無名的小河從村莊邊流過。


    緊挨官道向東是一個叫黃莊的小村莊,連接官道的土路兩邊是鱗次櫛比的房屋,馬車沿著土路走到一個不大的莊園前,石公公對著莊園的大門喊了一聲,一個穿著青色短衣的小廝飛快的跑過來。


    “李公公在嗎?就說宮裏來人了要他趕快出來迎接。”石公公大聲吆喝著從馬車上下來。


    “老石啊,可把你盼來了。”一個身穿青色直裰頭戴天青富貴巾的矮胖老者跑了過來。


    “你在這鄉間清享福貴,可知今夕何夕?”石公公笑道。


    “你我一樣同為皇家當差,卑野鄉間,哪裏來的富貴?”那老者過來拉著石公公的手,“你來了,我的福分就到了,我這兒剛好有一瓶四川來的貢酒,今天不醉不休!”


    “好!好!不醉不休!”石公公哈哈大笑。“困在宮裏可把我憋壞了,到你這兒正是龍遊大海,虎歸山林。”兩個人說笑著,拉著手向莊園走去。


    李公公也不問什麽事兒,走進廳堂,安排下人很快整治了一桌子山果野蔬、野兔山雞,拿出一瓶古井老酒,幾個人歡快的吃喝起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石公公介紹道:“這是後軍都督府的劉經曆,主子交代要辦焦炭廠的那位主事。”


    “劉經曆年輕有為!看起來年齡不過20,身著五品白鷳官服,了不起啊!喝過這一杯酒咱們就是朋友,還望多多幫襯。”李公公端著酒杯過來敬酒。


    “謝李公公。焦炭廠還要讓李公公照應,劉某也要公公多多幫襯!”劉景仁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不必客氣,我們是相互合作,皇莊的土地多的是,租給那些泥腿子收入微薄,土地租給你們,這是後軍都督府幫襯宮中,主子是記得情分的,我們這些跑腿的你盡管吩咐。”李公公言語懇切,說話忠誠。


    “石景山區的這片皇莊有2000多公頃,向西連著西山門頭溝的那片煤窯,向南向東是宛平縣的地界,中間有永定河從莊中流過,實在是建立焦炭廠的好地方,這片皇莊有20多個村莊,地點你隨意挑,大小也由你來定。”石公公補充了一句。


    石公公話說的慷慨,劉景仁卻不能按石公公的話去做。“謝石公公美意,不知石公公屬意哪片地方,我們一起去看看就行了,不然這兩千公頃土地,讓我和衛執事腿跑細了也不一定能找到合適的。”


    “年前我和老李找了一塊合適的地方,那我們隨後去看看。”


    “謹遵吩咐。”


    “來,為我們焦炭廠褚事順利,幹杯。”石公公提議道,眾人紛紛起立碰杯飲酒。


    下午在官道北邊靠近小河的那個村子,劉景仁和石公公圈定了一片地方,麵積二百多不到三百畝,東邊挨著小河,河邊還有一片灘塗地不算,西邊就是官道,地上是剛剛經冬的麥田,偶爾有幾棵柿子樹和核桃樹。


    這個村子就叫小河村,劉景仁來到祠堂當著裏正和村老的麵,和李公公、石公公簽訂了租約,叫來佃戶賠付了土地上的青苗錢,並將這20多家佃戶一一登記在冊,待焦炭場辦成後,每家可酌情予以照顧。


    衛立寅、劉景智和那個叫小德子的宦官帶著村裏的人丈量土地,樹立界石,劉景仁帶著裏正在村子裏招募了10個泥瓦匠,當天下午就開始挖地基,起院牆。


    快到天黑的時候,一應事物安排妥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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