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嘉的聲音很低,但在場皆是武道或儒道的高手,自然都聽在了耳中。


    永鎮王一臉漠然,薑浩臉色微沉卻沒說些什麽,僅憑一番話可根本奈何不得趙嘉。而建安帝,始終是閉著雙眼,似乎是沒聽到趙嘉這威脅之語。


    見狀,薑浩頓時明白,陛下這是存心要借機敲打林畫了!


    雖不知永鎮王到底讓出了什麽利益,但能讓陛下如此堅決,想必定是一份讓人難以拒絕的籌碼。


    與之相比,寥寥數十個百姓的性命還真算不得什麽。大不了等日後徹底解決了永鎮王之禍,再為這些百姓平冤給予其後人補償就是。


    這一點,薑浩看得很清楚。


    他不知林畫能否想到這一層,若是未曾想到,繼續與陛下作對,那後果不堪設想啊!


    陛下既已和永鎮王達成了協議,便輕易不會再改變。林畫今日雖是站在正義的角度,為百姓們伸冤,但終究是違逆了陛下的心意。


    或許看在林畫天賦卓絕為晉國立下大功且尚還年少的份上,陛下不會動他,可一番敲打打磨已是在所難免。


    若是繼續下去,惹惱了陛下,隻怕惹來大禍!


    管你如何的才華橫溢天賦超群,對帝王而言,隻有聽話的臣子才是可用之材啊!


    念及於此,薑浩眼中滿是擔憂之色,他上前一步走到林畫身側,低聲提醒道:“走吧,莫要再擾了陛下!”


    但林畫沒有理會,隻繼續看著建安帝。


    薑浩無奈。


    而這時,眼見自家皇叔沒有絲毫反應,趙嘉明白,林畫已經失了皇叔的恩寵,頓時,他臉上那殘忍的笑容更甚。


    “林畫,今日那小娘子是你救下的吧,敢報官抓本世子,真是好膽識!嗬嗬,等迴去後,本世子就親自去她家提親,日後我一定會好好‘補償’她!能入我王府大門,這也是她的造化!”


    趙嘉的聲音又在林畫耳邊幽幽響起。


    確認林畫失寵,又有父王撐腰,他開始有些肆無忌憚了。


    “哦對了,還有與她一同那小美人,嘖嘖,如此美貌,饒是在這京城都不多見啊!當真要好好寵愛一番!”


    想起青梅那精致的麵孔和曼妙身姿,趙嘉眼中不由滿是淫邪之意。


    可正說著,卻見林畫突然間轉過頭來,一雙冰冷的眸子就這般默默看著他。


    許是有被林畫揍的前科,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趙嘉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


    待站穩了身形,他頓覺羞惱,當即怒道:“該死的,林畫,你給本世子等著!今日之辱,本世子必將百倍奉還!”


    他趙嘉乃是堂堂永鎮王世子,今日卻因林畫受到百般羞辱!


    他暫時拿林畫沒辦法,難道還拿那群刁民沒辦法?


    今日那些敢站出來的賤民們,還有林畫身邊的其他人,待這件事的風波平息一些,他定會一一‘報答’他們的!


    他一定要讓林畫感受到什麽才是真正的絕望,以報林畫今日之辱!


    說完話,趙嘉直接扭頭就走,知道自己暫時奈何不了林畫,他根本不想在這裏多待了。


    大殿內發生的一切,其實都在建安帝的感知當中。


    正如薑浩他們猜測的,建安帝此舉的確是在敲打林畫。


    玉不琢不成器!


    他要通過這場挫折讓林畫明白一些道理:官場鬥爭重在利益,而非對錯;過剛易折,一昧的橫衝直撞沒有意義,知進退,懂隱忍,方是為官之道!


    當然,最重要的是,要會聽話!


    不過,除開敲打外,建安帝心底其實對林畫也還存了一絲期待。


    他想看看,這個屢創奇跡的天才,麵對今日之困境,能否有破局之法?


    若能破局,晉國或將誕生一位真正為百姓著想的能臣!


    踏踏踏……


    大殿空曠,趙嘉和永鎮王離開的腳步聲在迴響,兩人的身影已經快要出了大殿。


    林畫最後看了建安帝一眼,但後者依舊是那副樣子。


    “唿……”


    林畫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站直了身子。


    他收起了最後一絲幻想,不再奢求建安帝能重新審判了,他已經明白,這一切早已注定!


    什麽是公平?什麽是正義?什麽是黑白?


    不過是位高者的一句話罷了。


    在這些權貴眼中,百姓不過是螻蟻,是他們互相博弈的棋子罷了。


    建安帝對他不薄,即便之前就意識到對方是在把他當刀來使他也沒有多想。


    畢竟做臣子的,有誰不是帝王手中的刀呢?


    隻要建安帝是一位明君仁君,他也不介意為對方所驅使。


    但現在,林畫感到很失望。


    或許對方心中有其他的考慮,但至少能看出,建安帝也沒真正將這些普通百姓的死活放在心上。


    每每想到那些百姓們無助哭泣的表情和朝他叩拜懇求的身影,林畫的內心總感到一陣苦楚。


    在鎮北軍時,他抵禦妖族,保護了百姓們的安全,現在,他要保護的,是百姓們心底最後一絲期許,最後一絲正義!


    建安帝不是有意讓他做那鐵麵無私無所畏懼的執法者嗎?


    那今日,便順了他的心意!


    林畫的麵容變得肅穆,他的目光似穿破層層空間,看向了皇宮深處某地。


    “吾乃林畫,今日,請問心鏡顯聖!為民伸冤,明辨是非,賞善罰惡!”


    轟隆隆!


    霎時間,伴隨濃鬱的浩然正氣鼓蕩,林畫的聲音響徹整個京城,引來無數目光。


    刑部,成百上千的百姓尚未離去,仍舊在此等待案件的結果,此刻聽到林畫的聲音,無數人先是驚愕,緊跟而來的便是一陣喜悅。


    “是晉伯的聲音,是晉伯!”有人驚唿。


    亦有人皺眉不解:“此案證據確鑿,晉伯居然在請問心鏡,難道宮中又有了什麽變故?”


    “管他什麽變故,既然晉伯請了問心鏡,今日那趙嘉必定在劫難逃!”


    “是極是極!有晉伯出馬,這個淫賊總算是要被繩之以法了!隻恨我不能親手殺了這個惡賊!”


    “可憐我的菡菡……菡菡,你看到了嗎,晉伯大人要為你報仇了!!”


    有人驚喜,有人喜極而泣,朝著皇宮的方向不斷叩拜。


    但在人群中,也有一些人此刻都皺緊了眉頭,內心似想到了什麽,頓感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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