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正覺得屋中悶得慌,聞到硫磺味,擔心哪裏燒起來,大過年的,天幹物燥,特別容易起火。


    兩人沿著氣味一路找尋。到了河邊對岸,蕭君傑人高馬大,眼神也好,看見對岸有個女子在往火盆裏投放紙錢,以為有人大白日的敢行巫蠱之術詛咒人。


    隔著河岸大叫一聲:“什麽人!”


    他嗓音粗獷,吼起人來氣動山河,這一聲吼發了十足的功力,驚得對麵的人失手將手中的冥紙灑落火盆中,頃刻間,橙黃火焰蓬燃,燎燃了蕭翡的衣裳。


    蕭翡急著忙去拍打火焰,剛碰到火苗就被炙熱的溫度燒灼的驚叫起來。


    清然見出事了,忙從旁側的橫橋上跑過去救人。


    亂象驚動了在周圍守著的宮女,一群人簇擁著跑過去救人。然而,火勢襲人,豈是反複肉體能靠近的。


    於是河岸邊上驚叫連連,又近不得蕭翡的身。


    清然趕過去,四下掃了一眼,情況緊急,要想滅火,還得用水。不做他想,一把扒下蕭君傑的外衣,跑到河邊浸濕,而後拎著衣裳往蕭翡身上撲。


    這一係列動作隻在眨眼間完成。


    蕭君傑都看傻眼了。他一個身高不及他下巴的矮子,竟拖動涉了水的棉衣,而且還毫無畏懼,抱著濕衣裳就把人撲倒繼而滅了火。這份決斷與果敢實在令人佩服。


    隻是,嘶——好冷。


    寒風侵襲,他抱著胳膊盛讚好友。


    火熄滅了,宮女們上去扒開清然,查看蕭翡的傷勢。


    忙找人把她送到最近的廂房內,尋大夫來診治。


    剛才為了快速打濕衣裳,清然直接走進河邊的潛水區,身上的衣衫也都浸了水,見公主沒事了,站在邊上擰著衣角。


    蕭君傑見他們十分無禮,出言教訓:“哇,你們有沒有禮啊,漌之兄救了你們主子,你們怎麽這般對待他!”


    春禾聽出他的不滿,端著兩手過來,冷著臉道:“若不是你突然大叫,怎會嚇到公主,繼而失火。這筆賬還未同你算呢,你倒先叫起來。實話告訴你,若是七公主有個什麽好歹,那便唯你是問!”


    她眼神警告兩人,帶著公主走了。


    清然抬起頭來,看著遠行的人,又看看一片狼藉的河岸邊上。桌上倒著一塊牌位。


    她鬆開衣裳,略略撫平,抬腳走過去,扶起牌位,一種宿命感猛然湧現。


    她沿著牌位上的刻痕一點一點撫摸。


    上一世,蕭翡覺得愧疚於她,時常去玉貞觀中陪伴她。有她在,日子倒也不難熬。隻是,她時常往來皇宮與道觀之間,被有心人留意跟蹤,由此險遭劫持。自那之後好長一段日子,太後擔憂她的安危,限製她出宮。


    後來她改為寫信,沒兩日一封,告訴她外頭發生了什麽事,也說些自己身邊的新鮮事。


    比如春禾想討她開心,自己研製的一種胭脂,結果,她試用之後,整張臉腫得像隻豬。她不僅寫信告訴她,還把春禾像隻豬的樣子畫出來給她看。


    那段日子,雖孤苦寂寞,但好在有這位好友的陪伴,日子倒也不是那麽難熬,隻是,被困在觀中,不得出去。


    蕭翡曾試著跟太後求情,以皇家名義下旨放清然出來。


    太後卻告訴她,臣工家事,皇家莫要多事。


    唯一的嫡子因為女兒身死,這事不是皇權能幹預得了的。


    說白了,公主的身份雖尊貴,卻並無實權。此後沒過幾年,聽說公主要被送往外邦和親,但是到最後去的人卻換成了八公主。而她卻下嫁給了一位重臣之子。


    她寫信告訴清然,她對那位公子並無情愛,到了這個年紀,好似什麽都不重要,唯一重要的就是要幫清然脫離牢籠。她下嫁重臣之子隻是第一步,待時機成熟,她便會安排人頂替清然,製造她生病身死的假象,讓她以另一個人的身份存於世間。


    隻是,計劃趕不上變化,詹家出事,公主的計劃還未實施到最後一步,清然就已經被逼死了。


    “漌之兄?”


    “漌之兄?”


    蕭君傑連叫了他三遍,他才迴過神來。


    “你怎麽了,老拿著這個牌位做什麽。這是誰的牌位?”


    清然扯住袖子擦幹淨牌位:“這是我妹妹的牌位。”


    “剛才……”她望著公主被帶走的方向,“剛才,我妹妹最好的朋友七公主在祭奠她。”


    蕭君傑不明所以,更不知他還有個妹妹。即便是有,怎麽又要在河邊上祭奠。


    他揪著清然問東問西,清然止住他的話頭說:“這些事我以後細說與你聽,現在我還有點事,王爺先迴去歇息,其他的事,日後再說。”


    清然拿著牌位去尋蕭翡,走到半道上忽感一陣寒邪傾襲,猛然反應過來,衣裳還濕著,這麽冷的天,得先迴暫住的草廬換衣裳。


    歡喜見他狼狽迴來,驚叫著問怎麽了,清然懶於解釋,叫歡喜去請母親過來。


    與詹說了剛才河邊發生的事情,請她過去看看公主的情況,並將牌位交給她。


    詹夫人看著刻著女兒名字的牌位歎氣,點頭說好,又囑咐她:“你暫時先別見七公主了吧,她是最熟悉你的人,萬一識破點什麽,還得費心思隱瞞。”


    清然忡愣著不知有沒聽見。


    詹夫人走後,清然扶著桌角慢慢坐下來。


    心頭思緒紛亂,上一世和這一世的許多事情交織糾纏,牽扯不清。


    對蕭翡,清然情緒很複雜。


    歡喜不用她說,上外頭掃聽一圈就什麽都知道了,她幫清然重新梳頭,換了幹淨衣裳,嘴裏叨咕叨咕,叫清然不要再靠近七公主了,免得再生事端。


    一個兩個都建議她遠離蕭翡。


    外頭傳來急急腳步聲,不一會,草廬門被推開,是清然給滿姨娘剛出生的孩子找的奶娘,她慌慌張張報:“公子,那早產的小嬰兒越來越虛,又逢著這冷不冷熱不熱的天,就剛才,奴喊了好些聲,一點動靜都沒有了,再一摸鼻息,壞了,沒氣兒了……”


    這奶娘怕極,當初見這麽個老鼠大的小孩,本不太願意接手,若不是聽說,不論孩子能不能成活,隻要盡心了,就又豐厚的辛苦錢拿,而且也不怪罪他們。


    現在這孩子真折在她手上,說不怕是假的。


    清然淡聲說知道了,告訴她孩子不是沒氣,是閉過氣去了:“我已經找大夫去診治了,能緩過來的。這段日子,您沒日沒夜照顧他也算盡心,日後我會請專門的醫師照顧,你去賬房領了錢,迴家去吧。”


    奶娘心裏惴惴的,覷著清然的臉色,見他沒有慍怒的神色才將信將疑的轉身走了。


    等人走遠了,清然起身吩咐歡喜:“你趕快出去去寧王府找南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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