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夫人,公子真的不在京城,您就別為難小的了……”


    蕭致從宮中迴來,路過司馬府門前,路邊傳來一句無力的解釋。兩指夾著厚重的窗簾一角掀起,狹小的縫隙中出現來兩個人相對站著。


    麵對他的是司馬的那個小仆,滿臉無奈。


    他繼續說:“即便公子在京中,以他現在的官職,別說是救老爺了,就是去找人求情,都說不上話。”


    小仆對麵站著個婦人,珠翠滿頭,身穿碧色襖裙,從服飾上來看,大概是哪個府上的寵妾。


    馬車經過,側麵才看出來肚子高高隆起,瞧那肚子,大概已經懷孕五六個月了。


    蕭致轉迴頭,轉了轉手指上的玉扳指。


    馬車停在王府門前,蕭致彎身下車,站在腳踏上吩咐跟隨的內侍:“去,把詹司馬身邊的那個仆從叫來,本王有話要問。”


    “是。”內侍拱手答道。


    滿氏不知從哪得到的消息,知道詹裕明被指通敵叛國,已經下了大獄,隻等戰事平息,再行處置。


    她一個內宅婦人,無法在外奔走活動,如今又懷有身孕,更是諸多不便。


    在小院裏悶了半月,實在憋不住了,這才想著來找清然試試,好歹是親生女兒,總不會看著見死不救。


    誰知,幾次前來都不曾見到人。


    滿氏失落離去。


    歡喜鬆了一口氣,轉身迴去關上門。


    天色暗下來,她摘下門廊上掛著的一盞燈,挑燈往迴走。


    “歡喜小哥,歡喜小哥!”


    不知是誰,在暗夜寒風之中唿喊。


    歡喜問:“誰呀?”挑著燈籠四處尋找。


    “這邊,這邊,角門這邊。”


    歡喜這才想起來,是通往王府那邊的一道門。


    她走過去,幽暗的燈光照亮了一個人的臉,來人,她認識,是寧王身邊貼身伺候的內侍,名字好像叫南舟。


    “是南舟公公呀,有事嗎?”


    清然不在,沒有人會來司馬府,更不會有人來找她。歡喜很是過了一段清靜日子。這陡然的,寧王殿下身邊來了個人來找她,不知會是什麽事。


    “是我們殿下,吩咐我來請你過去問話。”


    歡喜微詫:“問話?問我嗎?”


    南舟嘿嘿一笑:“詹司馬不在,這司馬府猶如一座空宅,除了你還有誰,快別多問了,殿下還等著呢。”


    說罷,一招手,叫身後跟著的人開門鎖。


    鐵柵欄門被打開,南舟帶著歡喜快步往書房去,不敢耽擱半分。


    寂靜的書房,隻在書案上燃了一盞燈。幽暗的燈光投在文書上,映著幾行小楷。蕭致取筆蘸墨,批注了幾個字,合起來丟在一邊,又去取另一本。


    南舟領著歡喜進門,南舟近前幾步輕聲稟告:“殿下,詹司馬身邊的歡喜來了。”


    蕭致未言聲,繼續批注下一本。


    南舟朝歡喜招招手。


    歡喜躬身走到他旁邊,拱手行禮:“小人歡喜,見過寧王殿下。”


    這是她頭一次單獨見蕭致,心裏忐忑不已,不知是自己犯了什麽錯還是自家小姐的事漏了。


    蕭致合上手中的文書,懶懶抬眼看歡喜。


    主子長了一張巴掌大小的臉,眉眼精致,細膩,怎麽身邊的小廝也是這般,真是怪了。


    他問起剛才在門前看到的一幕:“方才本王迴府時,見你在門前應付一位有孕的夫人,可是詹司馬遇上什麽麻煩事了?”


    這話咋聽隻是表示關心,但,自從清然決定頂替清澄的男人身份如朝堂,歡喜便格外謹慎,深怕稍有不慎暴露了。


    蕭致的話,她往深了想了幾分,突然明白過來,忙揖手解釋:“殿下誤會了,那位並不是夫人,是我們家將軍的妾滿氏。聽聞我們家將軍被下了大獄,來司馬府求公子救將軍。”


    蕭致想了想,上次封逸生辰那日,詹司馬匆匆趕迴,未及參加宴會,他跟著到了將軍府外。聽說詹夫人因為未能好生照料有孕的小妾,惹怒詹裕明,繼而被打。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詹司馬忤逆父親,接母親入司馬府靜養。


    詹裕明被抓,不見夫人出麵活動,倒是妾室反倒不顧身體來尋嫡子救人,可見情真意篤。


    不過……蕭致冷哼一聲,轉著玉扳指。


    不過,女人的心,是最柔軟,也是最心狠的。一個妾室敢這麽做,隻怕不是為情這麽簡單。


    蕭致自小長在宮廷,從小母妃有護著他,但,宮中居心不良之人都帶著一張或者幾張麵具,他還是險些遭人毒手。


    皇後得知此事,親自處理了那些人,並將他攏入羽翼下,和太子一起嗬護長大。


    縱然母妃對她多有不敬,私底下兩人常較勁。但,皇後心懷廣闊,知道母妃並非大智之人,隻是小女兒脾性,隻當逗著她玩兒。這麽多年過去,宮中那些女子,來來去去,唯有皇後和母妃兩人屹立不倒。


    太子也繼承了皇後寬仁的性子,對人對事十分寬和,待日後登基,一定會是為仁慈的明君。


    蕭致想起那日司馬向他提請要去北洲建功立業的想法。他從他的眼神中並未看到擔憂,反倒是誌在必得的篤定。


    他大概明白了他的想法,隻是,在當今,皇家不提倡和離之事。


    首先是為女子考慮,女子勢若,無法立足於世,和離之後,很難獨自生存,還是得依附男人。


    其次便是道德倫理之事了。


    前朝曾有人提倡女子過得不幸便可與夫家和離。這項提議得到廣大女子讚成,一時和離風盛行。隨著這股和離風吹來的,還有負麵的影響。


    淮南有一傅姓人家,女子為繼室,因過得不甚合意便提了和離。很快,夫妻二人分開,各自生活。


    沒過多久,男子聽聞和離的妻子竟然跟他的一個子侄輩成了親,還懷了孩子。傅姓是大姓,在當地地位超然,男子氣不過,將事情鬧得很大,一度成為朝堂熱議的話題。


    就因為這一件事,我朝一改和離之策,想和離可以,提出和離的一方得舍棄身份、金錢、子女。


    所以,本朝極少有人願意犧牲所有,換取自由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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