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然出門走的急,沒拿披風牽了馬就走了,來時還有餘暉,歸時夜色深重。寒風瑟瑟,樹影婆娑,一人獨行在大道上,頗為孤寒冷寂。


    策馬急走寒風刺骨,臉都吹僵了,隻得牽著馬裹緊衣裳慢慢走。


    風驅散烏雲,朦朧月色顯出本來麵貌,瑩瑩如白玉,遙遙照著大地,將人間道孤影拉得老長。


    驟然一陣疾風過,馬兒打了個響鼻,清然偎著它,替它順了順鬃毛,一人一馬行於天地間,仿若遺世。


    忽然,腦中閃過什麽,她探手取下掛在馬背另一側的包袱。


    歎了一聲:“我這腦子……”


    那是上次封逸落在她那的披風,歡喜包好了掛在這,囑咐她連同生辰禮一起給人家,結果,她急著走又給忘了。


    不過,好在忘了,這會正好先用用。


    心裏頭惦記著母親的病,她披上披風,清然重新上馬,策馬急行,往鎮國將軍府走。


    蕭致今日忽而起了興來參加這種無聊的宴會,本就是想來看看自己的司馬上遇見更多的熟人,會露出什麽破綻,可人到門口了都不進來,可見是怯了,斷定此人有問題。


    他帶人騎馬往迴走,一路追趕,到了鎮國將軍府門前,看見詹司馬把馬交給門口小廝,快步入內。


    步履匆匆焦急的樣子,鎮國將軍夫人大概是真病了。


    蕭致側首吩咐:“去派人打聽打聽,詹夫人得了什麽病。看看有什麽需要的,盡全力幫忙。”


    身邊人沒有迴應,蕭致疑惑轉頭看去,淩峰正望著將軍府門出神。


    其他護衛也是摸不著頭腦,不知統領怎麽了,竟無視殿下的命令,又不敢越級領命。


    蕭致未責問,而是另派人去辦。


    人都打發走了。


    蕭致問淩峰:“可是有什麽異常?”


    淩峰收迴目光,眉間微蹙似有愁緒,搖搖頭說:“屬下聽聞,詹將軍寵愛妾室,並不尊重詹夫人,連帶著詹夫人生的兩個孩子都不親厚。”


    內宅之事,蕭致沒有興趣,更何況還是別人院裏的事。而且,這種事情,各家內院應是常有的事,屢見不鮮,不足為奇。


    “前兩日,屬下碰到詹府來尋司馬的人,說是府中姨娘有了身孕,叫司馬有空迴家一趟。”


    “那幾日正是貪汙案關鍵之時,屬下便攔了消息,沒告訴司馬。不知詹夫人生病,是否與此事有關。”


    蕭致聽聞,冷哼一聲。


    “詹家夫人的娘家,本王記得是東洲東臨候,醫藥世家,曾跟著神醫杜仙人走南闖北,見識過不少世麵,後嫁於詹家為婦,想來日子過得不順心。”


    蕭致年二十四,身邊至今沒有一人,從小在宮中見多了端妃與人爭鋒,非常厭倦女子之間的小手段,有時候為達目的,無所不用其極,陰毒至極。


    內宮,是世間最肮髒,最陰暗的地方。外麵的世家宅院,頂多了,隻是爭一爭夫君的寵愛而已,至於正房夫人之位,無論怎麽爭,一個妾室,是不可能被抬為正室的,除非是男人不想要頭上那頂烏紗帽了。


    淩峰未置一詞。王爺這麽說,是因為他不知道鎮國將軍的做法有多麽難堪。


    早在八公主要他調查詹清澄之時,他已經將詹家裏裏外外的事都摸透了。淩峰想起清然往日所受的苦難,咬咬牙,頭一迴跟蕭致提了請求。


    他跪下來低聲請求:“殿下,既然已經到了詹府門前,不如進去接司馬一道迴王府。”


    蕭致卻道怪了,這淩統領,隻要碰上詹司馬的事都特別緊張,像隻護犢子的老母牛,生怕被人欺負了去。


    他勾唇笑了,直直看著地上的人:“本王記得,父皇把你到本王身邊的時候,父皇說你淩峰是一把鋒利的劍,隻要能握得住,便能大殺四方。本王從未有不二之心,更不會讓身邊的任何人成為一柄聽話的工具。隻是……淩統領三番五次因詹司馬失去護衛的冷靜,本王實在猜不出,他對你,到底有什麽不一樣的。”


    淩峰腦子轉得飛快,思索著到底該如何說才不會引人懷疑。


    反正無論如何,不能照實說。


    “屬下……屬下自小孤身一人,從未被人關心過,司馬因為屬下曾救過詹小姐一迴,三天兩頭給屬下送東西,受傷了給屬下送藥時,屬下才與他走得近些。僅此而已。”


    這個說辭不為過,蕭致暫且信了。


    去打聽的侍衛迴來了,“王爺,打聽到了。說是詹府滿姨娘因為有孕,想吃家鄉的菜肴,詹夫人找遍整個京城都沒找到一個合適的廚子。”


    “因此滿姨娘三天未進食,詹將軍知道了,抽了詹夫人兩鞭子,人被打暈過去。”


    “詹夫人身邊的丫鬟看不過去,偷跑出來告訴司馬說夫人生病,請司馬迴府瞧瞧,司馬這才匆匆迴了府。”


    竟然下重手打正室夫人,真是好大的威風呢。


    這滿朝的文臣武將,還有沒有一個正常人了。


    詹裕明,鎮國將軍,曾在北洲領兵十萬對抗戎狄,然,過去幾年中,戎狄不再如以往大批來犯,而是分成小股人馬,聲東擊西,東戳一下,西打一槍,反正是北邊那麽大一片地方,不集中一個位置打。


    詹裕明被他們耍得團團轉,在北洲並無多大建樹。


    多年沙漠風沙,落下一身病痛,去年,詹裕明請旨迴京養病,也是想試探下皇帝的心思。


    戶部哭窮,國庫空虛,皇帝本有意撤迴軍隊,想將人馬掌握在自己手中,防範西洲王。正巧他想迴朝,便準了。


    等打完西洲,皇帝稱病,一直沒有機會要迴兵權。


    就這樣,朝中不得誌,女兒又害得兒子喪命,上一世,詹裕明日日買醉,糜爛度日,最後被人陷害,全家被抄斬。


    這一世已經有所改變,小妾有了身孕,詹府就有了希望,為了這個孩子降世,萬萬馬虎不得,怎麽能三日不吃飯呢。


    詹裕明摟著神色怏怏的滿氏,怒火中燒,抽了鞭子就是一頓猛抽,直到人到底沒了生氣兒才罷手。


    人是被抬迴去的,丫鬟們見到夫人這樣,無不慌了神。找大夫的找大夫,報信的報信。


    手忙腳亂的好不容易安置好了,終於盼著公子迴來了。


    屋裏一股子要問兒混合著血腥味。


    清然遠遠瞧見母親臉色蒼白躺在床上,心疼壞了,眼淚差點沒收住。


    她顫聲問了因由,伸手去接母親身上的被子。


    丫鬟阻止,雖是母子,倒底男女有別,也不忍他看了跟著難受。


    清然縮迴了手,不看也知道他下手有多狠。上一世她已經領教過了。


    怒從心頭起,真是恨極了那個男人。


    她叫丫鬟收拾東西,她要帶著母親離開這個鬼屋。


    一行人走到門口,卻被外出找廚子的父親攔住了。


    “逆子!你要帶你母親上哪去!”


    清然站得筆直,直勾勾帶著恨意看著這個被稱為父親的人。毫不示弱迴懟:


    “你無情無義,虐待發妻,作為兒子,自然是帶她離開這個地獄。”


    詹裕明眯了眯眼,一雙鷹一樣的眼睛射出危險的目光:“你也知道你娘與我結發而生,就憑你,還想帶她走?別以為你當了王府司馬,為父不能奈你何。”


    “是嗎!”她盯了詹裕明身後白白胖胖的男子一眼,一瞧便知是廚子,身上還帶著一股大蔥味。


    冷笑看著父親,有一瞬忽然覺得,上一世他被人誣陷與戎狄勾結活該,隻是不該連累那麽多人。


    “不帶走也可以,隻要父親不怕明日大街小巷都知道你寵妾滅妻,為著一個廚子,竟將正妻打得半死不活,還有你對朝廷借兵權不歸還,將怨氣撒在妻子身上。”


    寵妾滅妻這事詹裕明不怕,滿朝文武,娶的正妻皆是與門庭相當的千金小姐,不可能人人都能舉案齊眉,心境交融,多的是的人身邊有位紅顏知己。隻是,關於兵權,豈能有半句怨言傳出。


    詹裕明目次欲裂,指著清然鼻子大罵:“你個孽障!你以為你說的就會有人信?看我今日不打死你算了……”說完便去摸身後的鞭子,欲一泄怒火。


    清然根本不懼他,迎著怒火,笑得得意:“父親隻怕還不知道,最近朝中貪腐案是誰在背後推波助瀾。朝中幾位大人的肮髒事又是誰傳出來了。想想幾位大人的下場!”


    “噢!隻怕父親這點子小事還不夠新奇,沒人感興趣呢……”


    瞧她那小人得誌的樣子,詹裕明恨不能立刻掐死她。


    隻是沒想到,今日掀動朝堂的人會是這個不起眼的小司馬,更可怕的是,還是他的女兒。


    詹裕明高舉的鞭子怎麽也落不下來。萬一真把這小蹄子惹火了,真用些手段對付他,他還不一定能招架得住。


    想想剛懷孕的小妾,暫時先忍一忍,等孩子出生,後繼有了人,再想法子悄無聲息把她從族譜之中除名,這樣既能保全富貴,又能給兒子騰位置。


    算盤打得倒響,隻是人人都有一把算盤。


    清然的這把,隻想要保護母親,不讓她再如上一世一般,慘死在自己麵前。


    詹裕明慢慢放下鞭子,淡聲說:“你走吧,帶你母親去你那養傷。等傷好了,我再去接她迴來。”


    清然理了理袍子,冷漠道:“不必了,我自己的母親,自己照顧,父親既然這麽心疼滿姨,就跟滿姨好好過吧。母親不會來打攪你們的。”


    蕭致站在門口看了半日,這場鬧劇竟是勢弱的一方贏了。


    看這那張恢複平靜的臉,勾唇一笑,“有意思……”


    說罷便帶著人先一步迴了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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