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衛發現有人喧嘩,忙上前攔截。


    趙子銳瞧著塊頭大,鐵憨憨一個,對麵護衛來襲,竟巧妙躲過,所過之處掃倒大片護衛。


    清然站在外圍,隻聽前頭唿喝慘叫聲,大塊頭依舊立在人群之中,身邊能近身的矮蘿卜頭紛紛倒地。


    這麽厲害!


    清然心驚。感覺這夥計抓護衛就跟抓老鼠一般手到擒來。她由擔心趙子銳轉而擔心太子的處境,不知道他找太子要幹什麽。


    再不製止,護衛都要被幹趴下了,那樣太失皇家顏麵。太子抬手壓了壓,朗聲喊道:“都住手!”


    眾護衛得令,紛紛停手,自太子麵前撤開一道口子。太子往前走了兩步問:“你是何人?”


    趙子銳躬著背行了道學生禮。


    “學生趙子銳拜見太子殿下!”


    太子微微抬手,“免禮吧。你因何在此處大鬧?”


    趙子銳突然雙膝跪地稟奏:“學生有一事啟奏,還請太子做主!”


    諸位官員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最後都看向太子。瞧這情形,一時半會怕是不會好。楊維新最會體察人心,忙招唿手下搬了張太師椅出來,就擱在貢院正後門。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之下,主理人、申訴人、圍觀大臣和外圍一圈護衛,瞬間成了個露天申冤場所。


    清然站在人群之外,隻能看見趙子銳頭頂,她忙叫歡喜到屋裏搬了張椅子過來墊高了看。


    明日便是開考日,暫住房內已入住不少學子,聽到動靜,許多人也不溫習了,紛紛攏過來瞧熱鬧。


    “說說看。”太子在太師椅上坐下來,轉頭一瞧,另兩位尚書還站著,吩咐再搬兩張椅子出來,大家一起聽聽。


    楊、孫二位大人道謝,也坐了。


    趙子銳道:“稟太子,學生三年前便進京趕考,入住貢院所屬的暫租房,並按時繳納一定數額的房費。因著此處房費比外頭另賃住所便宜許多,故而在此住了三年。”


    太子聽聞是關於暫租房的,笑看了一眼楊孫二人,仿佛在說,此項仁政倡導者正是本尊。


    楊維新能混到如今的位置,靠的便是細致入微的察言觀色,他立刻拱手稱頌道:“太子仁厚,關愛天下寒門子弟,如這位趙姓考生所享受的實惠,都是太子的功德呀!”


    馬屁不會拍,見風使舵還不會嗎,其他官員紛紛附和,。


    清然站在外圍遠遠瞧著,太子還是那副好說話老好先生的姿態,跟以前一點沒變,難怪上一世被那些個老臣欺負到退位讓賢。


    不過身在高位,這樣的性子難免身邊會聚集小人,說些奉承之言。


    若趙子銳隻是為了來讚賞太子功績的,她很懷疑是有人刻意這樣安排的。


    讚賞聲打斷了趙子銳的話,幾乎將他淹沒,他冷漠看著這些人表麵上虛偽客套。冷不丁出聲。


    “我不是來歌頌太子的……”


    一語驚人,他聲音不大,但在場的人卻都聽見了他的話。熱鬧場麵戛然而止,所有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殿下有所不知,您個提議是好的,但……卻給了那些貪官汙吏借口,明目張膽借建暫租房貪墨朝廷銀兩。還望殿下明查!”


    他語氣激昂說完這些話,一叩首,額頭重重觸到泥土裏。


    在場的所有人都捏著一把汗。


    “這人莫不是瘋了……”


    “是啊,孤身一人敢叫板朝廷官員!”


    “怕不是今年的科考又不想中了……唉!”


    外圍的學子指指點點,頗替他惋惜。


    趙子銳沒見過官場可能不知道。這一片暫租房建造之時,牽涉到不少機構。


    當初選址在這裏,第一個原因自然是離貢院近,方便。第二個原因就是這一片不是主城區繁華地帶,周圍的住戶鬆散,總共也就三四十戶人家,處理起來費用大大降低。


    這塊地方確定下來之後,由京城兵馬司到百姓家中量房,丈量麵積。而後戶部核算搬遷費用,重建費用,以及百姓補償費用,繼而撥款。再由工部承建百姓新居所以及暫租房。


    所以說,趙子銳對上的是朝廷三大部門,他……一個出身寒微的窮書生,怎麽抗衡。


    清然抱臂而管,若想雙方都好,唯有……


    “你詳細說說,怎麽一迴事。”蕭淳兩手搭在膝上,身體往前傾,大有細細聆聽的意思。


    清然險些沒站得住。


    這太子怎麽迴事,明顯這麽大的一個坑還往裏頭跳,真是勇啊!


    現在的情況最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當沒發生過最好呀,否則,趙子銳能否安然度過今晚都是個問題。


    不等趙子銳詳細說明,突然一名護衛飛奔來報,說皇帝召見。


    這麽巧的麽,太子拍拍腿,站起身,囑咐趙子銳明日先好好應考,等考試過後再來詳呈。說罷轉身邊走,走出兩步又不放心,折迴來摘下腰上的玉佩遞給他,囑咐他持此物求見。


    清然暗暗豎起了大拇指。蕭淳隻是宅心仁厚,並不是蠢,他當眾把貼身之物給趙子銳,便是在保他。


    熱鬧沒得看了,不少考生意興闌珊散去。有一兩個與他相熟的考生過來問他方才所說之事。他搖搖頭,鑽進小屋關上了門。


    那兩人得了個冷臉,正要發作。清然插了句嘴,“這事事關重大,知情者很有可能會被拿去問話,你們倆怕不是皮癢了,想挨板子了。”


    聞得此言,兩人一驚,推推攘攘跑走了。


    清然若有所思看了隔壁屋一眼,招手叫歡喜附耳過去。


    歡喜依言,聽她吩咐。


    啊了一聲,“你查這些幹什麽!”


    清然莫測一笑,“以後有用,你找我說的話去辦就是了。”


    “好吧,那我去了。你自己把床鋪好了,晚上要睡的。”


    清然心不在焉點點頭。也進了屋。


    翌日清晨,雞鳴四起,周圍住戶已經開始忙活起來,不少百姓就著好日子賣些欲意高中的小玩意。清然晨起之後,先去隔壁看了下,趙子銳那間屋子門鎖著,應該已經走了。


    她從貢院後門繞著走,慢慢溜到正門前。順手買了隻雕刻成小鹿的青玉。鹿嘛,音同“錄”,討個吉利。


    考明經不像科舉那麽嚴格,不僅要比對浮票,還要搜身防止夾帶小抄。明經責隻需要背背經文,然後是口答經文大義,最後便是時事了,所以並不需要搜身。


    正門前排了老長的隊,分成三股排隊進場。清然站在明經那一隊裏隨著隊伍慢慢移動。快要進場時,聽到歡喜的聲音,她個子矮,站在人堆裏不能完全看到清然,便跳起來大喊:“公子!你不是要吃楓糖灣的米線嗎,我去買來了,你先吃口再進去啊!”


    清然迴頭,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像隻躲在洞裏的小鬆鼠,一下沒一下冒頭的歡喜。笑著擺擺手,“你吃吧,來不及,我進去了。”


    說罷轉身進去,目光掃過人群時,看見了個熟麵孔。


    統領!


    是那天在山上救她並把她塞進牛棚裏的寧王身邊的護衛。


    他站在低處,微微抬頭看著清然的方向,目光相觸的一瞬間,清然一悚,感覺他眼神是洞悉一切的了然。有那麽一瞬間,清然覺得對方認出她來了。


    她又看過去,想確認時人已經找不到了。


    門口的值守士兵利聲催促快些入場。


    清然隻得放棄,轉身進了考場。


    厚重大門轉動,門軸與門窩摩擦出陳舊古老的聲音,在嘭的一聲中阻隔外界紛擾,考試安靜有序進行。


    今日隻考第一場,明天後天還有第二場第三場,與隔壁考科舉的一起結束。不過,他們不需要關在號子裏,考完便可以迴住處,第二日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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