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清望著裴章勇嚴肅的模樣,認真地傾聽起來。


    “今晚你在這裏休息一晚,明天你就會和劉浩小兄弟去往此行最終的目的地,5318哨站。”


    裴章勇說道,“顧名思義,那裏的海拔5318米,是全軍最高的駐防點之一。”


    陸清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華夏的邊疆哨所。


    此行的主題基本已經確定。


    他看著裴章勇,等待他繼續說下去。


    “5318哨所在喜馬拉雅山北麓,那裏雪山連綿,荒無人煙,亙古無綠。”


    陸清目前所在的邊防營區,海拔4000米,這裏的氣候已經讓陸清等人吃盡了苦頭。


    更別提比此處海拔高上1300米的哨所。


    高原上,海拔每高一點,氣候條件便會惡劣一分。


    “那裏高寒缺氧,含氧氣量隻有內地的35%,年平均氣溫在零下10攝氏度以下!而且常年刮著冷硬的風,四季都不會停歇。”


    裴章勇麵容嚴峻,“那裏的山頭常常被雲層淹沒,那裏被稱作——生命的禁區。”


    “駐守在禁區裏的,正是這群可敬的軍人。”


    裴章勇抬起手,指著站在一旁的劉浩說道:“你看他的樣子,他其實還不到20歲。”


    陸清也轉過頭,認真地端詳起劉浩的樣子。


    麵色黝黑,皮膚粗糙,肉眼可見的兩片高原紅掛在他的臉龐上。


    眼角有的皺紋清晰可見,而且嘴唇輕微的發紫。


    若不是身上帶著少年人的稚氣,從麵相上看,很難說這是一個隻有19歲的孩子。


    “高原上的戰士,大多都是這樣。長期的缺氧和紫外線導致戰士都有著與自己年齡嚴重不符的容貌,高原紅高原紫指甲凹陷這些是常見的症狀,還有很多的戰士心室肥大,視力模糊,常年失眠……”


    裴章勇擲地有聲,“這些官兵以高海拔為榮,以艱苦奉獻為榮,他們付出常人難以想象的艱辛換取了祖國的安定!”


    陸清此時看著劉浩,肅然起敬。


    劉浩被說的有些不好意思,窘迫地撓撓頭:“李政委說過,當兵站崗,天經地義。有大家才有小家,先有國再有家,我覺得很對。”


    陸清盯著眼前的少年人,眼裏閃著微光。


    他被劉浩理所當然的語氣震撼到了。


    他可以察覺到,劉浩心裏真是這樣想的。


    攝像小哥忠實地記錄下這一幕。


    裴章勇默默在心底為劉浩敬了一個禮。


    他轉頭對陸清問道:“陸清你猜,李政委今年多少歲。”


    陸清仔細地迴想李政委的樣貌。


    李政委站在那裏,什麽都不做,第一眼望過去會給人一種小老頭的感覺。


    個子不算太高,臉上有很多褶皺。


    他戴著作訓帽,但可以看到他鬢角的發絲很稀疏。


    如果沒有穿著這身迷彩服,陸清會猜測52歲。


    不過結合裴章勇的說辭,這裏的官兵會比同齡的人要顯老。


    陸清說道:“李政委我猜大概在47歲左右。”


    “42歲!”


    裴章勇解釋道:“紫外線是致人衰老的罪魁禍首,這裏的紫外線非常毒辣,不管你做多少防護,你都躲不過它。你能看到這裏的官兵們,都比正常的人衰老很多,這是不可避免的。”


    陸清轉頭看著裴章勇。


    無法想象李政委竟然比眼前的導演還要小上兩歲。


    這裏的官兵所付出的青春,肉眼可見。


    真的肉眼可見。


    陸清一時間找不到詞語來形容自己的心境。


    “我的二叔,去年死了。”裴章勇忽然說道。


    “呃…”陸清疑惑地看著他,不知道裴導為什麽突然說這個。


    裴章勇沒有讓大家等太久:“我的二叔,在二十年前,也在5318站過崗,他曾經也是這裏的一員。”


    劉浩聽到之後,不由自主地收緊了身體,本就標準的身體,越發板正。


    老班長!


    雖然20年前,他還沒有出生。


    但是他對這位素未謀麵的老班長生出了沒由來的親切感。


    5318哨站!


    是最艱苦的哨站。


    那裏比邊防營區的海拔高出了1000多米,營區裏的戰士每年都會有很多人申請去那裏站崗!


    去吃最苦的苦!


    去練就最堅強的意誌!


    去守衛祖國邊疆!


    而今年,在眾多的申請之中,層層選拔之後,劉浩被選中,成為去堅守5318哨所的官兵之一。


    這對他來說,是無上的榮譽。


    而二十年前的這個老班長,讓他充滿敬意。


    “同樣的,我的二叔因為長期的缺氧環境,落下了一身的後遺症,從他退伍之後,眼睛就一直很模糊。到他臨走的時候,眼睛幾乎看不見了。”


    裴章勇一邊說著,一邊露出了緬懷的神色:“我問過二叔,‘你有沒有後悔過在5318的日子’。二叔斬釘截鐵地說‘不後悔’,他和我講了很多5138的故事。


    “直到去年,二叔走了,我翻遍了網上的信息,發現沒有媒體報道過這裏官兵的故事,所以在那一刻,我告訴自己,要為這裏的邊防營區,為5318做點什麽。”


    裴章勇看著陸清:“我聯係了李政委,李政委又請示了上級,可以允許我們在這裏做節目,這個機會很難得。


    “所以陸清,拜托了!用你的歌聲,把這裏的故事,講給別人聽!”


    陸清感受到了裴章勇的囑托與期許。


    他第一次感覺到,作為一名歌手,他有義務把這裏的故事講好。


    即使沒有裴章勇的拜托,他也會盡全力去做。


    不隻是為了做好節目。


    也是要讓所有的人都知道,在遙遠的祖國邊疆,有這樣一群可愛的人。


    “放心吧。”陸清的語氣裏多了一層鄭重感。


    “阿嚏!”


    裴章勇重重地打了個噴嚏。


    “裴導記得吃藥。”陸清提醒。


    “會的,今天我吃過藥後,明天咱們一起去5318!”裴章勇說道。


    最後,裴章勇留給陸清一張信紙,上麵寫滿了文字。


    “一會你可以看看。”裴章勇離開,他有另外的住處。


    陸清隨後跟著劉浩吃過飯,整理了明天帶上5318哨所的東西。


    在睡覺前,他打開了那張信紙。


    《請戰書》


    尊敬的連隊黨支部:


    參軍入伍,我時刻都在等待這一天!我是一名戰士,一名入伍快兩年的士兵。


    我請戰!


    到海拔5318的哨所。


    我請戰!到一線的一線,在沒有界碑的地方,用我的身體站成祖國的界碑,隨時在準備抵擋和碾壓來犯之敵!


    如果那一天真的來臨,我能夠血染沙場。戰友們,請將我的熱血撒在國境線上。


    也請將我的請戰書寄迴家鄉。


    親愛的爸媽,孩兒沒有不爭氣,隻是時常惦記著你們。


    兒子深知腳下的土地,是我用生命守護的意義。


    為了萬家燈火、為了家人團聚、為了祖國安寧,我用我之身軀,來守衛這麵國旗。


    我早已做好犧牲一切的準備,我的名字或許無人知曉。


    原諒我,爸,媽。


    兒子在雪山之巔向你們敬禮。


    請戰人:劉浩。


    陸清為之動容。


    這是一個看起來有些木訥的、19歲的少年,他內心的洶湧澎湃。


    這是一名軍人,挺直的脊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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