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中央。


    一架鋼琴靜靜地立在那裏。


    四周的光線很暗淡,營造出一種靜謐的氛圍感。


    受主舞台燈光的影響,觀眾席中現在很安靜,靜靜等待陸清的出場。


    光線匯聚,柔和的燈光聚集在那架鋼琴上。


    沒有絢麗多彩的舞台燈光秀,也沒有躁動熱血的開場白。


    陸清坐到了鋼琴座椅上,樸樸素素,他手指撫過琴鍵,像一道春風撫過人心。


    觀眾的心也跟著平靜。


    “門前老樹長新芽,院裏枯木又開花。”


    “半生存了好多話,藏進了滿頭白發。”


    陸清的歌聲響起,不是激昂的旋律。


    他的聲音像一道流水,緩緩的流過所有人的心間,緩緩的述說著故事。


    不知不覺間,時間在流逝,當你發現時,無聲的歲月感就會撞擊你的心弦。


    歌詞的前四句都在表達這種時間的流逝感。


    用老樹新芽,枯木開花這種含蓄的方式描繪意境,是非常浪漫的。


    符合華夏人民含蓄內斂的感情。


    很多父母不善言談,但不代表他們沒有感情。


    每一個人的內心都有著洶湧澎湃的情感。


    隻是好多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鬢間的白發就悄悄的長了出來。


    觀眾席中有很多人已經意識到這是一首什麽樣的歌曲了。


    歌詞既樸素又生動,沒有晦澀難懂,很容易讓人理解歌曲想表達什麽。


    陸清一開始就完全進入了狀態,他閉著眼睛,一邊彈奏著鋼琴,一邊開口。


    “記憶中的小腳丫,肉嘟嘟的小嘴巴。”


    “一生把愛交給他,隻為那一聲爸媽。”


    陸清繼續用歌聲來述說歌曲中的故事。


    光影錯亂,時間翻飛。


    二十年前的某個夜晚。


    一對夫婦逗弄著他們剛出生不久的女兒,他第一次做爸爸,她第一次做媽媽。


    這個世界最具希望的就是新的生命,那種生命的延續感和天然的親近感,讓這對新人父母溫馨又幸福。


    民族血脈裏的奉獻感似乎是天生的,沒有人這樣教過他們,但他們已經打定主意,要把最好的一切都給自己的女兒。


    父母眼含熱切地觀察著這個小生命,單眼皮,胖乎乎的小臉,用力的張開小嘴打著哈欠,可愛極了。


    呀呀呀,壞了,她打起了奶嗝,吐出的奶汁順著小粉脖打濕了前襟。


    父母手忙腳亂地拍打著女兒,直到女兒繼續熟睡,父母才相視一笑。


    女兒的點點滴滴,父母記得很清楚,時光穿梭了二十年,父母依然記得很清楚。


    因為在那個夜晚,他們就把所有的愛都傾注在了女兒的身上。


    從咿呀學語到喊出爸爸媽媽,再到如今女兒離開自己的身邊,無怨無悔。


    隻是有時覺得寂寞,翻看過去的老照片,看到女兒小時候的照片時,才感歎時間的流逝,不知不覺二十年過去了。


    有時會抑製不住自己的思念,去想離家已久的女兒。


    周筆筆怔怔地看著屏幕,她聽懂了。


    一層薄薄的水霧浮在眼前。


    多久了,有多久了,自己沒有迴家了。


    最起碼半年了吧。


    工作應酬壓的人喘不過來氣,長時間在高強度的工作讓自己的脾氣變得暴躁,或許自己都沒有發現。


    尤其是接到《天生歌手》的邀約後,每天都緊崩著一根弦,想要把最完美的歌曲呈現給觀眾。


    結果越是想到越是抓不到,彩排時讓歌曲靈感折磨的快要瘋掉。


    母親來電打斷了自己的靈感,讓自己的情緒瞬間崩潰了。


    媽媽說話的內容自己隻聽了大概,好像是說媽媽想起了我的小時候……


    當時我拒絕的語氣應該很生硬吧?


    一時間從腦海深處許多有關於父母的畫麵洶湧而來。


    上次迴家的時候,媽媽跟爸爸抱怨自己有了白頭發。


    爸爸則無所謂地說了句,年齡大了有白頭發不是很正常嗎。


    媽媽狠狠地拍了爸爸一巴掌,或許人到了年齡就很恐懼年齡大了這個事實,避免討論。


    媽媽都有白頭發了啊。


    自己卻從來沒有注意到過……


    或許那天,我拒絕媽媽的時候應該溫柔一點。


    突然手機發出嗡嗡的震動,周筆筆掏出手機一看。


    是一條媽媽的短信。


    不是電話,也不是語音,而是一段文字。


    “閨女啊,那天是不是打擾到你的工作了?你爸爸當時就把我批評了,沒耽誤你的事吧?是媽媽不好……”


    周筆筆立馬浮現出媽媽在家打出這段文字時,小心翼翼的表情,不知道為什麽,腦海裏媽媽鬢角的白絲在此刻是如此的清晰。


    什麽時候,父母跟我說話需要小心翼翼了?


    此時,陸清的聲音透過音響鋪滿了整個房間。


    “時間都去哪兒了。”


    “還沒好好感受年輕就老了。”


    “生兒養女,一輩子。”


    “滿腦子都是孩子哭了笑了。”


    “時間都去哪兒了。”


    “還沒好好看看你眼睛就花了。”


    “柴米油鹽,半輩子。”


    “轉眼就隻剩下滿臉的皺紋了。”


    周筆筆再也控製不住,眼中的淚水奪眶而出。


    工作中遇到的委屈,對媽媽生硬的語氣,以及想到媽媽眼角的皺紋時莫名的心酸。


    她的情緒在這一刻徹底爆發,此時她的心緒非常複雜,無法用語言準確形容自己的感受,眼淚啪嗒啪嗒跟不要錢似的往下掉。


    眼淚滴在手機屏幕上,屏幕上是媽媽給自己發短信。


    沒有電話,怕再次打擾到自己工作。


    沒有語音,怕長長的一串自己聽得煩。


    用文字,思考了一天以後,磕磕絆絆的用文字給自己道歉。


    這一刻,愧疚充斥著她內心的每一個角落。


    她想立刻結束節目錄製,她想馬上給媽媽打一個電話,她想現在就乘坐最近的航班迴到家裏。


    迴家裏聽媽媽跟自己抱怨,怎麽那麽久都不迴家啊。


    然後在晚飯的時候,爸爸抱怨著沒有他喜歡吃的菜,全是給筆筆做的。


    她好想現在就迴家啊。


    她視線模糊的盯著屏幕,陸清在彈奏鋼琴。


    她從來沒有發現自己的淚腺如此發達,在遇到陸清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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