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作不死,大皇子身份高貴又有封地,就因為是皇室長子長孫,以為太子之位非己莫屬,可是他沒有完全弄清楚自己的身份,他的母親隻是賢妃不是皇後,說白了他就是個庶長子,放在一般的官宦人家,隻不過是個低著頭進出家門的大少爺。


    自從二皇子被立為太子,他感到了朝廷大員的輕視,衙門裏的閑職也不願意打理,想著若幹年後父皇升天,自己就得帶著家眷去封地生活,就像上輩老王爺一樣,偶爾來京城住一段時日,子孫後代漸漸就成了小地方的人。


    很多事情就怕糾著不放,悶悶不樂的大皇子越想越不甘心,心裏的積怨日漸加深,有一天醉酒後,突然覺得自己還有翻盤的機會,醒來權衡利弊趕覺機會更大,於是便開始勤勉做事,主動跟朝廷大臣示好。


    鎮北大將軍薛忠良是賢妃的親大哥,也就是大皇子的親舅舅,迴京述職時聽到大外甥的抱怨,心裏的火氣也是很大,他的祖父是立朝大將軍,薛家男兒常年堅守在北境苦寒之地,吃不好穿不暖遠離親人。


    可那些隻會耍嘴皮的文人,卻在繁華的城裏享受花天酒地。特別是在朝堂上,那些文官的奏折一本接一本,咬文嚼字的爭辯叫人想打瞌睡。武將們毫無存在感,尤其是他們幾個守護疆土的大將,沒有外敵侵擾就是多餘的存在,還有奏折要將士們種田地養活自己,真是欺人太甚。


    於是,他們開始密謀,兩年多時間準備的還算充分,得知暄王和楊都督去了南疆,馬上調集萬餘北疆將士赴京,就在他們即將得手的時候,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楊大將軍提前迴京醫病,順便帶了兩百多名將士迴家探親過年,剛進城就接了皇上令旗,鎮北軍合圍時衝進了皇宮,皇上太子的性命才暫時保了下來。


    至於他們為何毀滅的如此迅速,這些要歸功於運籌帷幄的暄王,還有帶著秘密神器的楊都督,因為這個神器還在試驗階段,朝堂上知道的人隻有皇上一人,暄王也是在洪州剿匪的時候才見到。


    叛軍頭目們倒是死的痛快,被株連的家人族親可就遭殃了,參與反叛的家族全部腦袋搬家,大皇子封地被收迴,除了三個幼兒被皇太後保下,妻妾奴仆全被斬首,午門外血流成河。


    相比較這些血腥場麵,朝堂上就愉快的多,皇上被抬上大殿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接著宣布龍體欠安退位休養,稱唿改為太上皇,太子正式繼位。


    皇宮設宴慶賀,大殿裏坐的是三品以上的大臣,大殿外文武百官排到了廊簷下,三杯酒敬過天地君臣,接下來各自享用麵前的美食佳釀,然而有人流著鼻血倒下被拖走,沒人敢驚唿,低頭繼續享用。


    大殿裏被拖走的有邱丞相、禮部尚書、中都督三人,殿外的有點多就不一一提了,此時,這些人的府邸已經被查抄,家人族親也在流放路上。接下來還有一些降級免職的,總之,京城的官員受到了洗禮。


    當然也有加官進爵的,揚威被授予安平侯,官居一品統領各省府守衛軍,他的神器作坊上交給了皇帝,這個不難理解,好東西自然是要掌握在統治者的手中。


    大將軍楊尚武原本就是迴京醫病,衝進皇宮救駕時添了幾處新傷,又沒有得到及時醫治,再加上年過半百,於是決定退役休養,大將軍一職由三弟楊尚智接任,他的長子已經封了侯,功勞是所有楊家人的,不能因為是長房就獨攬,楊家軍在這場平亂中表現最突出,獎賞自然也是最大。


    幾天後太上皇駕崩,京城裏又蒙上了濃重的陰霾,國殤期百姓不能辦喜事,不可放爆竹,禁忌時間是一百日,正好趕上辭舊迎新的日子,傳統的新年也不允許相互道賀,當然,這些規矩對山村鄉野的約束力不大,天高皇帝遠。


    如果說京城的人禍傷害的是勳貴家族,那麽,立冬後的第一場大雪,禍害的就是窮苦百姓。民間有一句俗語:冬雪來的早,兔子快快跑。意思是這個冬天會很冷很漫長,沒有足夠的過冬食物就趕緊跑。


    拖兒帶女的窮苦百姓趕著出門逃難,首選自然是富人多的地方,京城是最好的選擇,可是國殤期不允許外地人進入,他們隻能聚在城牆下等著施粥,避難的臨時草棚不結實,再下一場大雪,城門外恐怕會屍首遍地。


    暄王了解到這些,給出了安置這些難民地方,告示一公布,很多難民排著隊領饅頭,按人頭算一人兩個,然後就朝著衙差指點的方向趕,聽說路過的下一個城鎮也會給他們布施,走到更是有勁,管他那個泰寧鎮在哪裏,管吃管住就行。


    路上的積雪開始融化,每一個布施點都會給他們指點方向,就這樣拖家帶口的不知道走了多少天,終於到達了目的地,河道裏山坡上到處是勞作的人們,看著就叫人熱血沸騰,誰是那個楊少爺?


    柳知縣收到暄王的親筆信,信上說有一批難民會去泰寧鎮,讓他協助楊煥城安頓好,他正在全力以赴的修橋疏浚,恨不得有三頭六臂,哪有功夫安置難民,可是,王爺的話不敢違背,隻能照辦。


    第二天趕早把喬景妍請到縣衙,沒有寒暄開門見山。“楊少爺,聽傳有難民往這邊過來,你的產業如此龐大,有沒有想過收留一部分?”


    話說的很有技巧,他不能說是暄王安排過來的,又不能強迫人家一定要怎麽樣,楊少爺不是朝廷命官,隻能帶著暗示詢問。


    “可以,五爺提過要幫我弄些難民過來,現在正好增加泰寧鎮工程的力量,我會準備好他們的住處,就是不知道有多少難民?”喬景妍的迴答也是幹幹脆脆。


    柳知縣總算是舒了口氣,既然人家是商量好的就沒他什麽事了。“難民應該是陸陸續續到的,具體人數不清楚,稻草樹木磚塊都是現成的,即便是晚上到,這麽多人手搭起來也快。”


    他巴不得每一個勞力都用在修橋疏浚工程上,第一場雪來的太早,第二場雪隨時可能到來,他們是在跟老天爺搶時間,除了增加勞動力別無他法,現在想想,暄王安置過來的這些難民還真是派上了大用場。


    “大少爺,多謝你為本官排憂解難,現在要多準備些農具,人一到馬上就可以下地幹活。”同意安置難民就是為朝廷解憂,作為朝廷命官理應道聲感謝。


    “謝大人及時提醒,我馬上叫人去辦。”大家都忙長話短說。


    難民越來越多,老少婦孺占了大部分,喬景妍不忍心挑挑揀揀,男人和年輕婦人都參與搶勞作,老人孩子幫著燒飯撿柴,能幹什麽就幹什麽,放眼望去,千人聚集的勞動場麵頗為壯觀。


    河道疏浚提前完成,當最後一塊橋麵石架上,一座十多米長,雙向馬車可以通過的大石橋特別耀眼,護欄完工還需要一段時間,但不影響行人通過。


    柳知縣來來迴迴走了好幾遍,仔細檢查過每一塊石板會不會鬆動,村民們也是搶著過橋,年輕小子高興的在上麵蹦跳。


    孫王兩姓的老人跟在族長後麵,齊齊跪在柳知縣麵前,在場百姓都跟著跪拜,一遍一遍的高喊:“感謝朝廷,感謝柳知縣。”


    柳士安也是特別激動,親自扶起兩位族長,並示意百姓們起身,大聲說道:“皇恩浩蕩,百姓有福,我們還應該感謝一個人,他就是竹林坊的東家楊煥城。”


    他非常清楚,沒有楊少爺支持,這項工程恐怕隻能積壓在腦子裏的一角,能不能翻出來都難說。


    大多數人不知道楊煥城是誰,但是竹林坊的東家他們知道,接下來就聽到了同樣的聲音。“感謝大少爺。”


    喬景妍正在竹林苑修改竹緣山莊的規劃,連著打了幾個噴嚏後繼續,河西村邊上的那條溪流清理後很養眼,與官道形成了一道屏障,這是一個很好的借鑒,不用砌圍牆能省不少銀子,挖一條水渠還能解決灌溉問題,感覺不錯,還得聽聽柳知縣的意見。


    這兩個月她過得最安逸,泰寧鎮那邊的工程交給王春生銀叔他們去管,簡言簡行二人來往於泰安泰寧之間,每天都能得知那邊的最新情況,紫蘇陪在身邊照顧衣食住行。


    “大少爺,知縣大人請你過去一趟。”簡言站在大槐樹下朝著門樓上喊,院子裏住了幾位貴夫人,不方便進去。


    申時末了,柳知縣這個時候找她定是有大事,不敢拖延馬上下樓。


    “王管家說難民已經超過了三百,而且每天都在增加,現在是有活給他們做,大雪一來就要全養著,得讓衙門想法子安置。”上馬車前簡言轉達王春生的意見。


    柳知縣也是剛迴衙門,青色長袍的下擺還帶著塵埃,看見喬景妍連忙招唿。“楊少爺請坐,我給你泡壺好茶。”


    “知縣大人神采奕奕,可是有喜事?”莫非是要高升了?可能性比較大,即將完成的工程可是有目共睹的政績。


    “我一直擔心雨雪突然降臨影響泰寧橋的建設,這下好了,雖然護欄還需要一些時日完工,終歸是可以通行順暢。”他沒想到這項工程如此順利,從設想到完工隻用了半年時間,做夢都趕不上。


    喬景妍點了點頭,想著不管請她來什麽事,先把自己的問題解決了。“柳大人,難民人數已經超出我的承受範圍,每天還在不斷增加,您可得分擔一部分。”


    柳知縣天天在泰寧鎮,難民情況也了解一些,原來需要勞力的時候,希望人越多越好,工程結束就成了負擔。“能不能------”還沒組織好語言說意見,就聽到了喬景妍的迴答。


    “我已規劃了那個山包的大致範圍,其他的再送都不要,那些難民暫時也可以住著,解決辦法還得靠您。”馬上就是隆冬,狠心的事她做不出來,何況這麽多人,想趕也趕不走。


    接觸了一年多的農村生活,聽的最多是水災旱災蟲災,現在又聽到了雪災,種田人靠的是老天爺,自然災害這麽多,可見當大地主也不容易。


    柳士安誠懇地給喬景妍鞠了個躬身禮。“感謝楊少爺為本官所做的一切,也代表泰安縣百姓和這些難民感謝你。”話不多,說的都是肺腑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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