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穌很快長大。


    成長之中,有種種神跡出現在他身上。


    有先知預言他的誕生。


    有三智者來朝,留下香膏、黃金、乳膏、沒藥等。


    有牧羊人來特地見他。


    有神虔誠的信徒老者西麵見他流淚,道他為天邊的啟明星。


    世人皆稱他為救世主。


    和他住在一座城的明妮自然也知道這些事情。


    明妮有一日好奇地問:“你真的是救世主嗎?”


    耶穌:“也許是吧。”


    明妮皺皺鼻子:“為什麽是也許?”


    耶穌:“因為我也不知。”


    明妮:“我覺得你是。”


    耶穌目光奇異:“為什麽?”


    明妮:“……因為,我覺得你很熟悉。”


    “有日我做夢,夢到了天堂,在那裏,我好像看到了你。不過你變成了金發藍眸,他們都叫你……”


    “彌賽亞。”耶穌答道。


    明妮驚奇:“咦?你怎麽知道我的夢?”


    耶穌:“我不知道。不過是因為有人也這樣稱唿我。”


    明妮:“是誰?”


    耶穌:“他自稱該隱,言為我前世之子。”


    “該隱?”明妮說,“這是血族始祖的名字啊,我有聽到血族這麽說。他不是亞當之子嗎?怎麽會喊你父親?”


    “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明妮,你又不聽你父親的話。”


    “哪有?”明妮心虛。


    “別在和那些奇怪的非人類接觸了,安穩地待在家裏。”


    “你是女孩子。”


    明妮不開心了:“女孩子怎麽了?女孩子就必須待在家裏嗎?”


    耶穌:“我沒有這個意思。”


    明妮氣唿唿地坐在一邊,她長大了,到了婚嫁的年紀,父母正在為她尋找夫婿。


    可是明妮不想要。


    她情願一個人過一輩子。


    母親總是歎息:“我女,凡是為女子,都要出嫁,這是神定下的規矩。女子出嫁,男子娶妻,如此,人類得以延續。”


    明妮:“我還小呢。”


    母親:“你都十幾歲了,和你一樣大的朵莉亞已經生育第二個孩子了。”


    明妮語塞。


    是啊,她不小了。


    父母疼惜她,已經留她在家很久了。


    可是……她總覺得這個年紀還是很小。


    ……當然小了啊。


    隱身來看她的沙利葉托腮,圍觀她和彌賽亞說話。


    天使一千歲成年,十幾歲……大概還在吃奶吧。


    沙利葉看著多明妮婭和彌賽亞相談甚歡,有一種淡淡的憂桑。


    多明妮婭……之前應該不怎麽喜歡彌賽亞。


    或者說,大家都不喜歡彌賽亞。


    有撒旦的大棒子吊在前麵,彌賽亞卻現在還沒死,很大的原因是多明妮婭整天和彌賽亞的轉生待在一起。


    許多墮天使一見她就走了。


    沙利葉歎息,是他的封印不牢嗎?


    怎麽是個熟人看到明妮都知道這是多明妮婭啊?!


    明明一點氣息都沒露出來。


    他拿這個理由去煩烏列爾,烏列爾麵無表情:“因為多明妮婭的個性真的很突出。”


    是啊,她的個性真是一朵奇葩,在哪裏都很奇葩。


    即使沒有記憶也沒有絲毫改變。


    這麽多年,大家都變了。


    隻有多明妮婭一丁點都沒有變化。


    她好像被時光厚待,經曆了這麽多事情也沒有改變自己。


    不。


    沙利葉笑了起來,這應該就是多明妮婭獨特的魅力吧。


    難怪神會喜歡她了。


    畢竟,萬古不變的隻有神。


    沙利葉趁著他們兩個看不到自己,開始搞破壞。


    他給耶穌的臉上畫烏龜,用的是地獄那種千年都洗不掉的墨水,而且人類看不到,隻有非人類看得到。


    耶穌莫名其妙覺得臉上癢癢的。


    然後就看到對麵的明妮突然開始憋笑。


    沙利葉:……


    啊,忘記了,多明妮婭的靈魂特殊,好像也可以看到。


    沙利葉破罐破摔,算了,就這樣吧。


    明妮哈哈大笑:“以馬內利,你的臉上有烏龜。”


    耶穌將信將疑地取來鏡子:“你看錯了,明妮。”


    明妮:“就是有啊,我不可能看錯的。”


    “總之洗洗吧,洗臉總沒有問題。”


    明妮,水洗不掉這種墨水呢。


    因為耶穌自己看不到,所以明妮親自上陣幫他洗臉。


    明明用的是清水,但是洗過的地方,墨水卻消失了。


    沙利葉:???


    就在這時,他突然感覺到一陣惡寒。


    然後,熟悉的被雷劈的感覺傳遍了全身。


    ……


    您在您不早說。


    這麽在乎彌賽亞的嗎?!


    ******


    神明的指尖繚繞著電光。


    沙利葉可真是不安分。


    祂想,聖子的臉麵就是祂的,怎麽容許他用這種低級的方式來毀壞?


    彌賽亞是他親口承認的聖子。


    這個事實永遠不會改變。


    祂允許他稱祂為父,允許他以聖子之名行走人間。


    神明壓下心裏的不快。


    明妮和彌賽亞有點太親密了。


    ……這大概是母子之情?


    如果是彌賽亞是神子的話,那多明妮婭大概是……彌賽亞的母親?


    略可怕啊。


    神想,祂突然發現神殿真的很冷。


    聖子傳教,神明不得插手。


    他必在人間行走,他必揭露人之罪惡,他必帶來新的秩序,他要經曆誤解、誹謗與傷害。


    他要死在人們手上,用自己的死來洗清人間的罪孽。


    很快了。


    不過30年而已。


    於神明而言,就像是一次唿吸。


    本該如此。


    可是不過十幾年,祂就感覺到寂寞了。


    心裏很空,再如何做都彌補不了裏麵的空洞。


    這就是寂寞啊。


    祂承認:自己想明妮了。


    從前無論什麽時候,他們基本都在一起。


    哪怕明妮失去記憶在凡間,祂也和她在一起。


    多明妮婭,早已成為了神明生命中的一部分。


    祂不知道她的命運,多明妮婭與世界勾連的程度太深,神明永遠隻能看到她身上的迷霧;祂不懂她的性格,多明妮婭總是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固執,甚至敢於神靈頂撞。


    祂……不懂她的笑容為何讓祂感到了心動。


    不懂她為什麽要用人類的身份去參與彌賽亞傳教這個事情。


    神明一直以為自己很懂明妮。


    卻在事後迴想,發現祂其實一點都不懂她。


    祂了解在祂視線下的路西菲爾,知道對方的堅定、信仰與真誠,祂也了解墮天之後路西法,知道他的悲哀、怨恨與絕望。


    祂了解米迦勒,知道他的活潑、理智。


    祂知道彌賽亞對人類的牽掛。


    ……唯獨明妮,他永遠隻能看懂她的一部分。


    她真的和其他生靈都不同。


    沒有造物烙印……威力這麽大嗎?


    神明身上的聖光散去,銀發金瞳露出來。


    他離開了神座。


    他想去人間看看。


    ******


    明妮迴了家。


    家人都知道她與耶穌交好。


    伯尼曾遺憾地說:“可惜以馬內利是神子,注定為救世主,不然你嫁給他也是可以的。”


    明妮黑臉:“我才不要嫁給他。”


    伯尼:“你不總是誇他?”


    明妮:“這不一樣。”


    伯尼想逗逗女兒,就問:“那你喜歡什麽樣的?父親為你去尋找,然後提親。”


    “你總要嫁人的,會有人與你一起過一生。”


    “我喜歡的……”明妮想,她喜歡的會是什麽樣的人呢?


    他一定要……


    “他要勇敢、堅定、無畏,他要溫柔、善良、堅強。他要是像天使一樣的人。”


    伯尼:“這不就是在說天使嗎?”


    明妮咬著勺子:“我覺得……他應該是金發……還有青色的眼眸,像天空一樣。”


    伯尼搖頭:“人類裏沒有這樣的存在。”


    “明妮,不要被那些非人類迷惑了。”


    伯尼告訴自己的女兒。


    雖然其他種族已經避世很久,但是避世不代表不出來。


    他們依舊會有很多族人出來,與人類交易也罷,做什麽都有,不過行蹤少了很多而已。


    伯尼有點驕傲,現在的凡間,可以稱作是人間了。


    他們人類是這裏的主人。


    ……不同於什麽都不知道的人類,圍觀的烏列爾心驚肉跳。


    多明妮婭的描述……不是路西菲爾殿下嗎?


    你說你的理想型難道不應該是銀發金瞳嗎?


    怎麽會扯到路西菲爾殿下身上啊?!


    烏列爾好像突然懂了多明妮婭不迴天堂的原因。


    ……這裏解釋一下,鑒於凡間實在是太好玩了,所以七宗罪們換班來凡間看熱鬧。


    尤其是看一無所知的彌賽亞和多明妮婭。


    看他被惡魔攻擊,被天使保護,看他無知無覺地與危險擦肩。


    這裏的他,特指彌賽亞。


    多明妮婭又不需要渡劫。


    唉……


    早知道他就和陛下換一下了。


    真想知道陛下聽到這些的心情。


    路西法、路西法不在這裏都聽到了呢。


    作為撒旦,他可以聆聽到很遠的東西。


    撒旦僅在神之下,他的力量遠超一切人。


    路西法坐在自己的花園裏,這裏鮮花簇錦,美不勝收。裏麵的花什麽品種都有,天堂的水晶花、地獄的惡魔之花、凡間普通的花草。


    經過墮天使的特殊培育,這些花朵可以在萬魔殿的土地中生存。


    特殊一點的就是天堂和地獄的花,它們都有一點自我意識。


    天堂的水晶花為了曾經見過的路西菲爾殿下而開。


    地獄的花則是為了奢靡、顛倒,恍如世界之惡的撒旦而開放。


    撒旦本身,就是地獄一道靚麗的風景線。


    路西法端著酒杯,裏麵全是烈酒。


    天堂不允許喝酒,就算有酒水,也是最多帶著一點酒精。


    他曾經很好奇烈酒的味道。


    他們都說,醉了就好。


    可是喝醉了,也不一定就會好啊。


    路西法笑容苦澀。


    多明妮婭提到他,哪裏是因為喜歡?


    她的愛全給了神明。


    她提起從前金發青瞳的路西菲爾,不過是遺憾罷了。


    要是問天堂的天使,路西菲爾和路西法你選誰?


    他們一定選路西菲爾。


    要是問地獄的墮天使,路西法和路西菲爾他們選誰?


    毫無疑問也是路西菲爾。


    如果問惡魔這個問題,大概就是一半一半吧。


    很多人都喜歡路西菲爾。


    那是被神明捧在掌心的光耀辰星。


    那是世界上最美麗驕傲的天使。


    他的笑容足以讓一切美景黯然失色。


    他是世界的奇跡,也是神明最偏愛的造物。


    曾經,路西菲爾為此歡喜。


    多明妮婭得到了神明的愛情,卻也沒有得到他這樣的優待。


    他以為,這一切都是他應得的。


    可是現實給了他沉重的一巴掌。


    神明如此待他,不過是因為愧疚。


    愧疚遲早要推他下地獄。


    要讓他的怨恨來填平九層地獄。


    這寵愛之中摻雜了致命的砒霜毒藥。


    這毒藥,他一吃就是一輩子。


    他的怨、他的怒、他的絕望悲哀,神明從來看不到。


    所有人都認為他墮落了。


    可是路西法自己,也在羨慕從前的路西菲爾。


    他……多想迴到過去。


    酒杯咕嚕咕嚕滾到了地上,酒水浸透了一片土地。


    多明妮婭提起路西菲爾,其他墮天使也有提起過。


    他們都在懷念路西菲爾。


    卻沒有人看到路西法。


    多明妮婭不是不喜歡路西法,她隻是更偏愛路西菲爾。


    他以為多明妮婭是不同的。


    她的眼睛裏有路西法。


    而不是像其他同伴一樣,看到的是黑色的路西菲爾。


    結果……還不是一樣的。


    撒旦的厭世心理在這一刻達到了巔峰。


    我討厭你們。


    這個糟心的世界,還不如毀掉算了。


    ******


    神總是喜歡隔的老遠看著自己心愛的造物。


    也喜歡窺屏,暗暗地觀察他們。


    很少親自出現。


    但是他又來到了很少踏足的凡間。


    每次都是為了多明妮婭呢。


    可是對方永遠都不知道神明破例了多少次。


    被神抱在懷裏的創世之書:……


    愛,就要大聲說出來!


    您遮遮掩掩,支支吾吾,還總是等著天使主動,再熱的心都會冷透的。


    這樣真的很過分。


    神可不是會聽話的人呢。


    他默默來到了多明妮婭的身邊。


    看著多明妮婭·人類版的舉動。


    和天使事情一模一樣啊明妮。


    他看了看不住要求多明妮婭嫁人的其他人,目光淡漠。


    他的天使,怎麽可以與凡人皆為夫妻?


    隔天,作為牧師的伯尼就收到了讓小女兒留在家裏,永不出嫁的神諭。


    伯尼神色沉重。


    怎麽感覺這個神諭……有點不太對啊?


    明妮……難道和耶穌一樣,是救世主嗎?


    就自己女兒那個樣子……


    真的可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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