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老板急了。鵬海新城完工都半年多了,還有一千多萬的工程款沒收到。他多次去項目部催討,蔡新遠找岀各種各樣的理由推卻拖延,甚至閉門不見置之不理。


    這次,章老板決定再去鵬海新城項目部找蔡新遠。他帶著梁山周濤章建一起去。如果蔡新遠再閉門不見,讓梁山等三人堵了項目部的大門。可是,等他們趕到那兒,都傻了眼。項目部早拆了,原址隻剩殘磚爛瓦,一片狼藉。章老板立馬打電話。電話倒是通了,就是沒人接。


    此時,蔡新遠正他的鬆山湖別墅談笑風生的跟林貴文喝著清明雨前茶呢。


    茶幾上手機連續不斷的響了三次。林貴文不解地問:


    “兄弟,你的電話,都響了三次。咋不接呢?”


    “文哥,你知道是誰的電話嗎?”蔡新遠拿起手機,旋轉了兩圈,神秘地問。


    “誰呀?莫非是兄弟在外麵又有了相好的。怕夫人吃醋,不敢接?”林貴文探過頭來調侃道。


    “笑話?我真有相好的,早弄迴家了。我還怕這幾個女人!”蔡新遠揚頭笑道。


    蔡新遠淺啜一口茶,皺著眉頭說:


    “實話告訴你吧,是你的仇人章六章老板!文哥,兄弟還不是為了幫你報恨雪恥嗎?我才拖著一千多萬的工程款沒給他。文哥,這個章老板,跟催命鬼似的,陰魂不散。不是電話催,就是上門逼。我都快瘋了!文哥,這麽拖著,也不是辦法。合同上白紙黑字寫的工程完工,三個月內付清全部工程款。現在都完工半年多了,我們已經違約了。到時候,他起訴到法院,我們除了付清全程,還得支付違約金跟訴訟費,豈不是虧大了?”


    “兄弟,他輕輕鬆鬆拿到工程款。我們不是白忙活了一場嗎?豈能就這樣便宜了他!兄弟,你真的還有一千多萬工程款沒給他?”林貴文眼珠子嗗溜溜一轉,突然心生一條絕妙良策來。“兄弟呀,我們可以在工程量上做文章。還讓章六心服口服。他就是虧了,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工程餘款真的還有一千多萬。我不是沒錢。不是為了你,我早給他了。何必受氣遭罪,還給他賠笑臉?文哥,你說的在工程量做文章?怎麽做?工程部已經算好工程量,單價擺在那兒。錢不就岀來了。這些,都交給了財務部。財務部就等我發話給錢了。”蔡新遠玩工地也算得上是個老江湖,也有不明白的地方。他摸了摸頭,疑惑地說。


    “兄弟,你都是老江湖了,在這方麵你是專家。單拿搭設外架計算工程量,就有好多種算法。有按圖紙算的,有按實際搭設算的。就是實際搭設算的,有陽角陰角各加一米的,有陽角加一米陰角減一米,也有不加不減的,算法多了去!還有搭設的高度,有的高於建築物1.8米的,有的以建築物高為準的。兄弟,鵬海新城多少棟樓?三十九樓吧,光外架搭設麵積就有七十萬平。再加上臨時搭設的,搭設了兩次三次甚至多次,你算算又是多少工程量?兄弟,剛才說的那些算法,相差一萬多平,很正常,按五十塊錢的單價,不就是五十萬塊錢嗎?還有,就是那些臨時搭設合同外,工程量還不是你說了算!就是簽了字,找個理由,砍去三分之一,又如何?還有你開的罰款單,你高興了,就免了。你不高興,一分錢不少全扣了。他章老板再牛逼,也拿你沒辦法!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林貴文一肚子的壞水。他皮笑肉不笑一五一十地說。


    “文哥,這招也太損了吧!說不定章老板會去跳深圳灣的!”蔡新遠又啜了一口茶,笑了笑,輕輕放下林貴文送給他的福建兔毫天青色建盞茶具。這種茶具貴得很,一個就價兩萬塊錢!


    “兄弟!跳深圳灣,章老板倒不至於。肯定要氣歪鼻子的。兄弟,電話你打迴去。就跟他說,工程量有問題,需要重新計算。至於怎麽算,哪個少給錢,照哪個算!算好後,你又以集團公司要審核為由,拖著不給錢!總之一句話,來個貓捉老鼠耍耍他!”林貴文打了兩個響指,幹笑了幾聲。


    蔡新遠依計而行,立馬客客氣氣的給章老板打電話。


    “章老板,不好意思。我把手機落在車裏了,剛剛拿迴來。看見有你的來電,你肯定等急了。實在不好意思,對不住,對不住。兄弟,該罰,該罰。下次來,兄弟一定作東自罰三杯。章老板,有什麽事嗎?看你急成這樣,連著三個電話!哦,工程款的事。我知道,我知道。近來,公司財務上有點緊張,再說甲方也沒有倒款給我們。希望章老板,多多理解,多多包涵。近五千多萬的工程款,我們都給了差不多四千萬。你催得這麽緊,該不會不擔心我們賴賬吧。章老板,本來我起床就要打電話給你的。不想手機落車裏了。我今天要告訴你的是,昨天工程部的何工親自來找我,他說工程量計算有誤,還有臨時搭設,有虛報工程量的現象,項目部要重新審核。今天星期五,下周星期一去公司找何工重新計算工程量。工程多,你要多帶點人喲。哦,兄弟該打。忘了告訴你,鵬海新城項目部拆了。你就別去那兒了,免得跑冤枉路!


    章老板站在鵬海新城項目部的廢墟上氣得吹胡子瞪眼睛。有一種不祥的感覺掠過心中,他情不自禁地罵了一句國罵,隻好無可奈何地招唿梁山等人上車悻悻而歸。


    陳金鳳見章六迴家後一直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悶悶不樂黑著臉,連他喜歡的電視都沒有開。。王豔桃走路都是小心翼翼的,怕弄出聲響惹章老板不高興。陳金鳳趕緊讓她把調皮搗蛋的小楠芝抱進裏屋關好門。這時候,陳金鳳才將泡好的普洱大紅袍茶端來遞給他。他喝了一小半,臉色才好了些。陳金鳳挨著他坐下,試探著問:


    “是不是遇上了什麽不順心的事?還是工地上岀了什麽大事?”


    “都不是。鵬海新城可能有變故!”章老板不想陳金鳳過度擔心,故作輕鬆的說。


    “工程都完工半年多了,工程量已經算好了,該簽的單也簽了。就收剩下的餘款了。還擔心什麽變故呢?他要賴賬不成?”陳金鳳寬慰章六的同時不免生出一絲憂慮。


    “蔡新遠說什麽工程量有誤要重新算。還有,說是那些簽了單的臨時搭設存在虛報工程量的現象,要審核。姓蔡的是個老江湖,變著法子吃錢,吃人不吐骨頭,狠著呢!下周星期一去公司找何工,還叫我們多帶些人去。你先去把鵬海新城的圖紙,資料還有各種罰單簽單分門別類整理岀來,我馬上要。飯弄好了嗎?吃了飯,一起去找老八跟魏明。他們倆的數學好,計算能力強。重新算方量,不單單是按過去的方法算一遍。而是各種算法,我們都要算。做到心中有數,免得到時候手忙腳亂的我們被動!”


    魏明接到章老板的電話早在章八的辦公室等候六舅六媽了。章老板簡明扼要地說了情況,魏明義憤填膺地罵了幾句。章八說:


    “罵人,能解決問題。我們都去罵他。可是,這些都沒用。我看蔡新遠提出重新計算工程量,其目的不外乎是想從一千多萬的餘款中再次揩油,少付錢。我們應該做兩手準備。一是重新算工程量。前後兩次工程量如果相差甚遠,我們怎麽辦?換句話說,我們能接受最低的工程量是多少?二是新的工程量簽字後,他又找其他理由不給錢或者少給錢,我們又該怎麽辦?”


    魏明陳金鳳章六異口同聲地說:


    “怎麽可能呢?”


    “怎麽不可能?如果真的出現這種情況,我們如何應對?”章八提醒道。


    “老八,是不是杞人憂天!從跟蔡新遠打了快兩年的交道來看,知道他貪婪無比,千方百計弄錢。我想他不可能一而再的對他親自簽的字不認帳吧。現在,不要扯遠了。先仔仔細細地算賬吧。各種各樣的因素,我們都要考慮進去。”章八的話讓章六心裏閃過一絲絲憂慮,但他還是從好處想,不停地安慰自己,也是給他們打氣。


    星期一,章老板帶著陳金鳳章八魏明打車早早到了公司。何工卻遲遲未到。章老板急了,打電話給蔡新遠。蔡新遠卻讓他耐心等待。左等右等,何工終於來了,已經是中午十一點三十五分鍾了。章老板堆著笑臉趕緊迎上去。何工連連表示歉意,讓眾人跟著他進了他的辦公室。他又說了些客氣的不痛不癢的話,章老板正欲轉入正題。何工卻不停地看勞力士腕表,又抱歉地說:


    “章老板,不好意思。下班時間到了,我該下班了。”


    章老板等相繼站了起來,章八等三人紛紛退岀辦公室。章老板笑著說:


    “既然到了飯點。何工,我們去公司對麵吃個便飯。下午我們再算!如何?”


    “章老板,不好意思。下午我臨時有點事,我看你們還是星期三來吧!對不起,讓你白跑一趟!”說完,迅速下樓走了,把章老板等人晾在那兒。


    章老板無可奈何地向眾人擺擺手。大家麵麵相覷,隻好打道迴府。


    星期三,還是在何工的辦公室。何工那邊來計算工程量的隊伍壯大了不少竟然有八人之多,六男兩女。章老板這邊還是星期一的那些人,跟何工相比,在氣勢上他就輸了不少。何工建議道:


    “章老板,為了盡快完成蔡經理交的任務,重新算好工程量。讓雙方都滿意,我建議雙方都分三組進行,各負責一塊,齊頭並進。你我把握全局,遇到分岐再商量解決。如何?


    何工的這招,打得章老板措手不及。陳金鳳負責的計時工罰款這部分由於雙方都簽字確認的,比較簡單明了。章八負責主體工程量。魏明負責臨時搭設工程量。他們兩人負責的爭議性大,第一輪計算出程來,工程量竟然相差三萬多平,金額達一百五十多萬。章老板頓時呆了,傻了眼。按照原來的工程量,他能賺四五百萬。現在呢?五千萬的工程量除去人工費,料租賃費,請客送禮等雜七雜八的開支,賺三百萬都難!如果真的是這樣,下半年都不敢投標接新工地!


    休息之際,章老板趕緊問章八魏明是什麽原因,竟究哪裏岀了問題。他了解情況後,欲去跟何工交涉,章八趕緊拉住了他說:


    “俗話說,閻王好過,小鬼難纏!是不是先擺平何工再說。先請大家吃個飯,緩和一下氣氛。何工好色,去蓬萊宮找個妹兒讓他放鬆一下。再送些紅包,第二次重新算肯定好過第一次。”


    讓章老板向外掏錢,雖然好比剜他的心割他的肉,但他也知道現在的社會是煙開路酒搭橋流行請客送禮,隻有舍得孩子才套得住狼。他跟陳金鳳去一邊竊竊私語一陣子,同意了章八的建議。


    章老板還是決定先跟何工溝通。雖然輕言低語態度謙恭,話裏仍然透露出憤怒與不滿:


    “關於計時工,罰款兩方麵我們都沒什麽爭議解決得比較好。但是在主體跟臨時搭設的工程量上,雙方相差甚遠!比如主體這塊,一會兒按圖紙算,一會兒又按實際搭設算,沒有統一標準。怎麽有利,你們就怎麽算!這,是否合適!臨時搭設這塊呢,我真的搞不明白,每次搭設位置,事由,經手人都簽了字,現在好些單居然不認賬。說什麽同一個位置怎麽可能搭設三五次之多?說這話的人根本沒在工地上呆過!才這樣睜著眼睛亂說話!”


    “章老板,你不要激動嘛。這是蔡新遠蔡經理的意思。雖然這種算法對你來說很不公平,讓你虧大了,我深表同情。但我隻是個聽命辦事的小職員,根本就做不了主。要不下午先休息半天,我把你的意見反映上去,統一下計算標準。你看如何?”何工整理辦公桌上的各種表格圖紙報表等,關掉了電腦跟電源準備下班了。


    “何工,大家都辛苦了半天。飯點也到,要不一起吃個便飯。飯後去蓬萊宮放鬆一下!”章老板不失時機地說。他早就通過葉主任對何工的興趣愛好了解得一清二楚。


    何工風流倜儻,喜歡在外麵尋找刺激。當然,像城中村巷子裏的那些殘花敗柳一樣的站街女他是瞧不上眼的,主要是怕染上病。他喜歡高級會所跟上了檔次的娛樂城裏年輕漂亮的妹子。雖然這些地方花銷不菲,反正不是他掏錢。隻要有人請,他還是樂意的。


    何工帶他的隊伍跟著章老板一行人浩浩蕩蕩向公司對麵的飯莊走去。酒足飯飽之後,陳金鳳陪兩個女的去逛天虹商場。兩個女的一個買了高級精致進口的小坤包,一個買了法蘭西的香奈兒香水。她們高興壞了,不吝言辭地誇陳金鳳大方。章老板魏明章八恭恭敬敬地陪著何工等人直接去了蓬萊宮,幫他們選好妹子摟著就上九樓進了包房。章老板魏明在九樓貴賓休息室喝著咖啡等著。


    何工滿麵紅光地走出包房,看樣子他盡了興玩高興了。在走廊裏恭候多時的章八立馬笑嗬嗬地迎了上去問:


    “妹子如何?技術嫻熟!功夫絕對一流!是吧?我沒騙你吧?”


    “一個字,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下次來,我作東請你!”何工哈哈大笑。


    “隻要何工你高興就好。你我兄弟,誰做東都一樣!”章八走前兩步,一手拍著何工的肩頭,一手將裝著兩萬塊錢的大紅包塞進何工的衣兜裏。何工佯裝不知,隻顧打著哈哈說笑,連假意推辭一下都沒有。其他的人隻有兩千塊錢的小紅包,包括那兩個女的。


    果然不出章八所料,第二天何工看見章老板,他就急於邀功討好地說:


    “章老板,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昨天晚上,我跟蔡經理通了電話,反映了你的意見。我費了不少口舌,他才同意了所有主體工程量周長按施工圖紙計,高度在建築物的標高上再加兩米。還有,罰款在總金額上減免百分之二十,光罰款就少了六萬多!怎麽樣?這下,滿意了吧?拿到了錢,得請客喲!”


    “謝謝,謝謝…”如何工所言是真的,隻比原來的千多萬僅僅少了三十萬多一點點,大大好於章老板的預期。他笑容可掬地說。“當然,當然…請客是必須的!忘了誰,也不會忘了出了大力立了大功的何工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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