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建華聞訊急衝衝地趕來,及時製止了齊遠樹跟黃毛的衝突升級。他不但沒有說那些偷奸耍滑的雜工,反而將齊遠樹拉到一邊,勸說道:


    “不看僧麵看佛麵。看在蔡新遠的麵上,我們不必跟他們計較。反正,就是兩天的活。滿打滿算,又有幾個工錢!如果真的打起來,我們人少吃虧不說,說不定六舅還罵我一頓!”


    說完,魏建華讓齊遠樹梁山帶的雜工互換一下,然後就去項目部辦其他事了。事已至此,齊遠樹無話可說,隻是心中憋著氣,悻悻不快又去埋頭不停地碼鋼管。那些偷奸耍滑的,不論是雜工還是自己人,他都不管不顧,睜隻眼閉隻眼,由他們去。這樣一來,那些人反而不用揚鞭自奮蹄了。大家的手腳都快了起來,大有爭先恐後之勢。


    蔡新遠看著堆碼整齊的場地,當著項目部大大小小領導的麵,把魏建華好好地誇獎一番。魏建華反而有些不自然,隻是摸了幾下腦袋連說好好。他根本沒有察覺蔡新華嘴角那絲狡黠的笑意。


    剛過了一天,蔡新遠打電話告訴魏建華,口氣堅決不容置疑:


    “前天,堆碼鋼管扣件的地方要挖化糞池。材料要搬到東邊去。我已經跟塔吊司機打了招唿,你去協調一下。給你一天的時間,必須把場地騰出來!”


    沒辦法,魏建華隻好去找機械班負責人。負責人沒推拖,卻攤著手說:


    “老鄉,你也在現場知道這幾個月整個工地都忙著搶工期,塔吊沒空過五分鍾。你看我們十多個司機跟指揮,哪個不是加班加點,累得半死!項目部安排了,我不敢說不吊!鋼筋木工外架等各班組都爭著搶著吊,沒辦法隻能按班排序了!


    魏建華沒什麽話說,安排齊遠樹專門找塔吊指揮,又讓四個大工兩個去栓鉤兩個去放鉤。吊了一吊,塔吊立馬旋轉走了,去吊其他班組的材料。真的是一去不返,齊遠樹跑前跑後找塔吊指揮。指揮總是說等會兒下一吊!


    一等就是兩個多小時。在此期間,吊鉤確實沒停過。鋼筋工跟木工還為了搶吊鉤還差點動手打起來!齊遠樹見這樣幹等也不是辦法,就自掏腰包跑去小賣部買了紅牛飲料恭恭敬敬遞給塔吊指揮。指揮又讓塔吊司機放下吊鉤,把紅牛飲料吊上去。喝了飲料,指揮才見縫插針擠出十多分鍾連續吊了三次。然後,塔吊又不得不旋走吊其他班組材料了。


    這一下,再也沒有轉過來了,無論齊遠樹去說多少好話都沒有用!沒辦法,他隻好去找魏建華。


    魏建華讓齊遠樹去蒼蠅館子裏炒了兩份快餐拿到他這兒來。不一會兒,齊遠樹提著快餐過來。齊遠樹不明就裏。他見魏建華先掏出五百塊錢,接著打開裝快餐的塑料袋,然後將錢分成三百塊兩百塊兩份,分別壓在飯盒與湯盒之間。魏建華裝好快餐拍了拍手說:


    “看好了。三百塊的給塔吊司機,兩百塊的給塔吊指揮!我不信,不給我們吊?”


    “你自掏腰包?有錢就是不一樣,岀手大方,一次就是五百塊!頂我七天的工資了!工地上,各班組為搶工期爭著吊材料幾乎天天有,難道你天天都掏錢?慣壞了他們不說,你錢再多也填不了無底洞,就是賣了婆娘娃兒也不夠!”齊遠樹一半戲謔一半提醒道。


    “你當我傻呀?哪能呢!羊毛出在羊身上。我替六舅辦事錢我先墊上,到月底叫六舅媽報銷!”魏建華也不遮掩,直言相告。


    “打你從娘胎裏岀來,就在六舅身上滾。你還是不了解你六舅的脾氣跟性格。他把錢看得特別重,手攥得緊。別那麽信心滿滿!到時候你就知道了!”齊遠樹邊說邊提著快餐走了。魏建華站在原地,一臉茫然。許久,他搖搖頭,苦笑一下走了。


    有錢能使鬼推磨。免費快餐,已經讓指揮笑得合不攏嘴,他用對講機通知了司機,中午加班給外架轉運鋼管材料。當他打開塑料袋端湯盒時,發現了有兩百塊錢的紅包,四處張望一下,趕緊揣進兜裏,裝著若無其事地吃飯。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軟。拿了錢吃了飯的塔吊,轉得飛快。僅僅中午加下班,就把所有的鋼管扣件吊得幹幹淨淨,提前半天完成了蔡新遠找茬而給的任務。


    轉眼之間就月底到了。這是章六章老板每個工地負責人報賬的日子。梅平周濤魏建華等大小工地負責人都準備好了報賬明細清單交給陳金鳳後,就去客廳裏喝茶聊天吹牛了。這時候,章老板從外麵迴來。他什麽也沒說,直接讓大家去吃個便飯:“周濤,你帶大家去樓下的川菜館把菜點好。我跟你六媽馬上就下來。”


    在周濤的帶領下,大夥紛紛起身下樓。魏建華走在最後,正欲岀門。陳金鳳從臥室探岀頭叫章六讓魏建華等一下。魏建華不知何故,轉身欲問。見六舅媽的臉色難看,立馬閉了嘴。陳金鳳轉身進屋了一張報賬清單遞給章六。章六看了一眼,臉色也不好,但他還是輕言細語地問:


    “建華,為了推動工作,打兩份快餐給塔吊司機指揮吃,我不吃什麽。內啥子還給紅包呢?一給就是五百塊!你還真大方。不是你自己的錢,你不心痛!這次應付文明施工,已經花了不少冤枉枉錢了。讓我們搬走鋼管扣件,項目部自然安排好塔吊,我們排一個人去配合栓鉤放鉤就行。你何必多此一舉呢?”


    “蔡新遠說了隻給我們一天的時間。本來跟項目部關係緊張,他處處找我們的麻煩。我怕到時候場地騰不出來,影響開挖化糞池。他以我們不配合他的工作,影響工程進度又罰我們的款!”魏建華老老實實地辯解。


    鵬海新城的罰款單開得最多,章六也是知道的。他還訓了魏建華多次。魏建華的話也不無道理。如此一來,章六給陳金鳳使了個眼色。她秒懂,立馬和顏悅色起來,催促章六趕緊換好衣服去吃飯。


    魏建華心裏憋屈,沒有好心情,胡亂吃了幾口飯就找了個借口打車迴了工地。一晚上,輾轉反側,跟烙餅似的,覺都沒睡好。


    第二天去工地,整個腦袋都是昏沉沉的,還痛得厲害!他安排好了工作,正準備迴宿舍補個覺。離他不遠的蔡新遠向他招手叫他。他頭痛得再厲害,也不敢怠慢。他小跑過去,畢恭畢敬地問:


    “蔡經理,有什麽吩咐?我洗耳恭聽!”


    “小魏呀,甲方剛給我打電話,化糞池設計圖紙有誤,設計院把位置弄錯了。化糞池本來該在西南位,卻跑到東北位了。我們也沒多想,以為按圖施工錯不了。結果,還是不行。搬到西南方向的鋼管扣件還是搬迴原位東北方向。搬來搬去,誤了不少天!所以也隻能給你一天的時間。你得抓緊,叫兄弟們辛苦一下,加點班!”蔡新遠一改常態,放下架子謙卑地說。


    “蔡經理,我們這段時間都比較忙。為了不誤工期,你最好還是讓雜工班組搬嘛。他們人多,還有小貨車!”


    “你說,現在搶工期,誰不忙?鋼管扣件是你們外架班的,又不是雜工班的。你們自己不搬,雜工憑什麽幫你們搬?


    “蔡經理,這批鋼管扣件,我們搬來搬去已經花了不少工。這次,是不是補點工?”


    “活還沒有幹,補什麽工?不要講條件!活幹好了,再說。不虧你!”說完,蔡新遠揚長而去。


    這次,魏建華多了個心眼,立馬給他六舅章六打電話說明情況。章六說:


    “隻要塔吊配合,就幹!不要為了幾個工,跟他斤斤計較。”


    魏建華趕緊去找機械班協調塔吊。得到的答複是二十四小時都沒空。白天吊兩棟樓鋼筋木工外架水電的材料,晚上加班吊混凝土澆築兩棟樓的後澆帶。


    魏建華又去項目部找蔡新遠。蔡新遠卻變了臉,口氣十分強硬:


    “我不管你用什麽辦法什麽方式,明天必須把場地騰空。否則,甲方罰我五萬,我就罰你們外架班十萬。以此類推,決不手軟!”


    魏建華走岀項目部辦公室,又給章六打電話。章六卻認為錯在項目部責任與己無關,就說:


    “先不理他,放在那兒。再說該補的工也沒有談好,還威脅我!難道還怕他不成?我們夠慣著他了!”


    果然,魏建華將章老板的話奉為聖旨。上班後兩小時,蔡新遠去工地視察。他見外架班組沒有一個人去搬鋼管扣件騰空場地,心裏一陣暗喜。他特意給魏建華打電話,讓其趕過來。魏建華明明在宿舍裏睡懶覺。他偏偏說在外麵,趕迴來至少要一個多小時。蔡新遠沒說什麽,又轉了一圈就轉身迴項目部的二樓辦公室。他剛上二樓,無意間舉頭望了一下工人宿舍區。正好看見魏建華端著盆子去打水洗臉。他立刻給魏建華拍了個清晰的正麵照。然後,又打電話給魏建華。魏建華把毛巾扔進盆裏,在褲子上擦了擦手,接了電話。他依然鬼話連篇:


    “蔡新遠,我正往工地上緊趕慢趕。隻是堵車堵得厲害!就是有天大的事,我也沒辦法!好,好…我趕迴去立馬到辦公室找你!是,是…一刻也不耽誤!”接完電話,他將手機往床上一扔,吹了一支歡快的口哨,再打了個響指才慢條斯理地撈起毛巾擰幹水洗臉。


    魏建華是外架班組的負責人,單獨享用一個房間。他將房間一分為二,裏麵作臥室,外麵作會客室兼辦公室。他泡好茶,正準備吃些早點。手機鈴聲又響!他抓起手機一看,還是蔡新遠。他本來想說剛迴來正準備去辦公室的。不知是腦殼短路,還是鬼使神差,他偏偏說還在堵車一時半會趕不迴來。


    蔡新遠大喜過望。他在電話裏大發雷霆,咆哮道:


    “魏建華,你對工作太不負責任了。開挖化糞池,甲方催得緊!十萬火急的事。你卻無動於衷!竟然一個人也沒有安排去騰空場地,拒不配合項目部的工作。我打三次電話,你三次都在撒謊。明明在宿舍,偏說在外麵!我不聽你任何解釋,今天下午三點鍾前化糞池的場地沒騰出來的話,叫章老板立馬卷起被蓋走人!)


    魏建華連一句話都來不及說,蔡新遠就掛了電話。現在是上午十點鍾,離下午三點還有五個小時。沒有塔吊的配合,他就是讓所有的工人的搬,也搬不完。打電話從其他工地調人,時間也來不及。事情鬧大了,他不敢隱瞞,隻好如實跟他六舅章老板匯報。


    章老板不敢怠慢,火急火燎的打車趕到鵬海新城工地。魏建華像霜打的茄子,蔫頭巴腦的,早早在工地大門口等著。章老板跳下車,再次跟魏建華確認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他片刻不停,直奔蔡新遠的辦公室!


    章老板走進蔡新遠的辦公室時,蔡新遠佯裝聚精會神地看各種資料報表等,故意冷落了他。章老板也不介意,找了個離蔡新遠較近的紅木沙發上坐下來慢慢地等。十多分鍾過去了,蔡新遠仍然埋頭看資料報表。章老板輕輕地咳了一聲,蔡新遠這才抬起頭來。他開門見山直截了當地說:


    “章老板,既然你親自來了。我就沒必要跟你再打電話了吧。我就問你一句話,鵬海新城這個工地你還做不做?不做,你告訴我一聲。”


    “蔡經理,肯定有什麽誤會的地方。這個工地我肯定是要做完的。你看,工程進度都過半了。我鋼管拉了三四千噸扣件百萬個,投資這麽大,咋會不做呢?工作上有什麽不到位的地方,請指岀我們全力配合整改!”不管咋說,鵬海新城這個工地幹完,賺三四百萬應該是沒問題的。章老板這個賬他是算得清的。所以,他謙卑起來,口氣盡力軟和。


    “要做,就好好的做。聽說魏建華是你的外侄。我已經夠意思了,處處給你留麵子。他卻不領情,工作上處處跟我作對,不全力配合項目部。我讓他安排騰空化糞池場地,他一拖再拖。甲方都發火了。你看,這是甲方開的十萬塊錢的罰款單。我的意思是,你還要幹。第一,認了這張罰單。第二,我不想再見到你這個外侄,另換管理員!我聽聽你的意見!”蔡新遠站起來,倒了一杯水遞給章老板。然後,他挨著章老板重新坐下。他的話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章老板是老江湖。他心裏罵道:


    “他媽的。又當婊子,又想立牌坊!要錢就明說,何必繞這麽大個圈子!”


    章老板趕緊喏聲連連:“好,好…一切照辦,一切照辦…我那外侄,從小到大被我大姐慣壞了。自由散漫慣了,我領迴去,得好好訓他一番。不然,不知還要給我惹多少禍!新換的管理員叫梅平,他為人老練會處事。這個包你滿意!當然,有什麽不周到的地方,直接跟我說!”


    “其實,我也沒什麽要求。隻希望大家齊心協力,把鵬海新城這個工地幹好!”蔡新遠裝著特別委屈的樣子。


    章老板知道事情還沒有完。他腦瓜子一轉,滿臉堆笑地問:


    “蔡經理,今天正好是星期六。葉主任有空。我做東,一起去東莞蓬萊宮吃個便飯。六樓的娛樂城又來了幾個湘妹子,功夫不錯!”


    蔡新遠連連擺手推辭。章老板執意盛情相邀,他半推半就地說:


    “不用你做東!我來給葉主任打電話。聽說他的女兒葉雅文生了一對龍鳳胎!他還沒請我們喝酒!叫他到東莞蓬萊宮,好好斬他一刀!章老板,你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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