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眯著眼睛望過來,步子快了一些。


    “外公您慢點走,小心看路,別摔跤了。”


    老頭笑得眼睛眯成了縫。


    把拔好的雞放熱水裏衝洗幹淨,沐笙聞了聞自己的袖子,一股濃濃雞屎臭,她皺了皺眉,站了起來。


    老太太把雞拿去了廚房,沐笙拿著背包走進一間破舊的房裏,換了套幹淨衣褲。


    從房裏走出來,老頭已經進屋了,手裏拿著一串冰糖葫蘆,“咯,給我的乖孫吃。”


    沐笙接過,笑嘻嘻咬一口冰糖山楂。


    老頭放下竹簍問,“甜不?”


    沐笙說,“甜,超級甜。”


    老頭笑得一臉慈祥。


    沐笙走去廚房,看到老太太在炒雞肉,“外婆,我幫你切菜吧。”


    菜板上有洗好的青菜沒切,沐笙拿起了菜刀。


    老太太笑著搖頭,“你這丫頭就是不愛閑著,坐著吃粽子多好,現在好了,粽子都涼了。”


    “我爸和我弟都愛吃,等吃完午飯我給他們送去。”


    老太太手裏的鍋鏟停了一下,歎口氣,“今天是你爸的生日,是該多送幾個過去,他生前就愛吃紅豆粽,還愛喝鎮裏陳菊店的菊花酒。”


    “我已經買好了兩壇菊花酒,是在陳菊店買的。”沐笙說道。


    老太太笑了笑,“你這孩子就是細心。”


    沐笙把炒好的菜端上桌,抬頭看一眼房頂,缺了好大一塊,能看到藍天白雲,老頭已經用白色膠布鋪蓋住,一點也不牢固。


    吃完飯,沐笙迴到房裏,從背包裏拿出一遝錢,她已經用皮筋捆綁好,這是她在高鐵站附近的京市銀行取出來的,是二十萬。


    沐笙又辦了張卡,存了三十萬進去,總共五十萬,打算一起拿給兩位老人。


    老頭在院子裏編竹簍,老太太坐在旁邊的竹椅上包粽子,沐笙走了過去。


    沒有說卡裏是多少錢,沐笙隻說現金是二十萬,就是怕數額太大,嚇到兩位老人。


    二十萬在這種窮鄉僻野的地方也是天文數字,兩位老人一輩子也沒見過這麽多錢,盯著那一遝厚厚的紙票傻眼了。


    好不容易緩過神來,老太太臉色難看的問,“茶茶,你從哪弄來這麽多錢,你快點告訴我,千萬別瞞我,要是來路不明的錢,我跟你外公是肯定不會要的。”


    “是我這些年存下來的。”


    老太太不信,“你還在讀書,哪能存這麽多錢。”


    沐笙早就想好了理由說,“我平常都會做兼職,京市那邊工資很高的,領養我的那家也是有錢人,我有很多生活費,我省吃儉用就存了二十萬。”


    關於蘇家,沐笙對兩位老人有所隱瞞,當年他父親一家葬身火海,母親在監獄自殺,年幼的沐笙被村裏送去了西山孤兒院,後來蘇紹飛出現,沐笙跟兩個老人說領養他的人是京市的高官,家裏條件特別好,也善待她,至於別的,沐笙沒有細說。


    老頭也開口問,“乖孫兒,你跟外公說實話,你是不是在外麵做了犯法的事?”


    老人眼界窄,沒有出過深山到過大城市,對外麵的認知都是通過電視,他自然想到沐笙是通過不法途徑得到這筆錢。


    “是真的,我沒有騙你們,這筆錢真的是我存下來的,你們兩老從小看著我長大,我是怎樣的你們還不清楚。”


    兩位老人半信半疑,遲遲沒有接錢。


    沐笙走進屋來到老人房裏,出來後說,“錢和卡我都放在你們枕頭底下了,你們可要收好了,迴頭萬一弄丟了就糟了。”


    兩位老人歎氣,也不好說什麽了。


    沐笙去廚房拿出來一個竹籃,裏麵放了幾個碟盤,有肉和素菜,還有水果,沐笙把一串粽子和兩壇菊花酒也擱在了裏麵。


    從屋旁的竹林小路,沐笙爬到後山的山頂,站在四座墓碑前,沐笙放下竹籃,動手清理墓旁雜亂生長的枯草。


    快日落的時候,沐笙把墳墓周邊的草拔得幹幹淨淨,她從竹籃裏拿出碟盤擺上,撬開菊花酒的蓋子說,“爸爸,爺爺奶奶,弟弟,我迴來看你們了。”


    “爸爸,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敬你一杯。”


    倒上一杯醇香的菊花酒,沐笙舉杯灑在黃土地上,磕了三個響頭。


    “過兩天就是端午節了,爸爸,爺爺奶奶,弟弟,你們在那邊一定要團圓在一起過節,你們在天有靈也要保佑外公外婆平安健康,我答應你們,每年都會迴來看望你們,為了你們,我也會保重我自己的,茶茶發誓,一定會找到害你們的兇手,不會讓你們白死。”


    又磕了三個響頭,沐笙在墳前跪了很久,她想起很多往事,那年她九歲,已經家破人亡,一場大火讓她失去了爸爸,爺爺奶奶,還有年幼的弟弟,她母親薑雪寧也被害進了監獄。不過三個月,監獄傳來薑雪寧自殺身亡的消息,沐笙成了孤兒,被送到了西山孤兒院。


    沐笙十二歲那年,蘇紹飛出現在孤兒院,跟院長說是來找自己丟失多年的外甥女,沐笙正好在院長辦公室外聽到這段談話。第二天早晨,沐笙在孤兒院的後院看到那個醜兮兮的女孩,她經過沐笙,忽然對沐笙說,“我舅舅來接我了,還帶了好多好吃的過來,待會你來找我,我給你糖果吃。”那個女孩說完沒走幾步,忽然心髒病發倒在沐笙麵前,才幾分鍾,沐笙伸手到她鼻子那探了探,發現她已經停止了唿吸,沐笙用了二十分鍾時間思考,才做出一個破天荒的決定,她把那個醜女孩的屍體扔進了大河裏,自己打扮成那個醜女孩的模樣來到蘇紹飛麵前,喊了他一聲舅舅,就這樣,沐笙被蘇紹飛錯領迴了蘇家。


    以後好多次,沐笙都會夢到那個醜女孩,她張牙舞爪朝沐笙撲來,掐住沐笙的脖子厲聲喊,“你是假的,我才是沐笙,你不是,你快把我的位子還給我,你這個冒牌貨,我舅舅總有一天會知道真相的,你就等著遭天打雷劈吧!”


    沐笙總會從噩夢裏驚醒,然後再也無法入睡,她腦子裏不斷浮現噩夢裏的畫麵,但她從沒有後悔過,她需要蘇紹飛外甥女這個身份報仇,她還有很多事沒做,即便是將來下地獄也罷,從她冒充蘇紹飛外甥女那天起,她已經沒有迴頭路了。


    往事曆曆在目,沐笙沉靜地望著遠處的日頭落山,這才起身收拾東西。


    還沒走進家門,沐笙聽到屋裏一陣熱鬧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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