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柔柔的聲音,摻雜著害怕與防備。


    程鈺又心疼又欣慰,她要是因為光聽楚淵的聲音就開門,要麽是太信任楚淵,要麽就是傻到認為旁人不會故意裝楚淵的聲音騙她出去,幸好她沒那麽傻。


    楚淵也聽出了堂妹話裏的防備,想到裏麵柔弱的小姑娘明明很害怕卻佯裝鎮定試探自己的模樣,他微微軟了聲音,「沒事,石頭也沒事,對了,程大人也來了。」


    如果程鈺與楚傾關係好,楚淵該喊他一聲程二哥的,但程鈺擺明了隻認阿洵姐弟倆當親戚,他再喊二哥就有點巴結的意思,楚淵便按照在宮裏遇上的稱唿喊他。


    程大人……


    含珠愣了好一會兒都沒反應過來誰是程大人,還是外麵傳來程鈺低沉的聲音,她才猛地迴過味兒來。


    知道是他,含珠心跳一下子就亂了,沒見的時候怨他一句解釋也無,不看重她的清白,突然要見了,一點點準備都沒有,含珠就巴不得他沒來了。


    好在還記得必須開門了,含珠悄悄藏好匕首,咬咬唇,開了門。


    木板門輕輕打開,月光急著往裏湧,全部灑在了裏麵的姑娘身上。美人一身白裙,眼簾低垂,晚風拂動她耳畔一縷碎發,柔軟的發絲起起落落,為她安靜的美又添加了三分靈動飄逸,像隨時可能會被月華簇擁著飛去的仙子。


    門外兩個男人都看呆了。


    含珠根本沒敢抬眼看,目光掃過兩人的衣擺,竟分不清哪個是他。男人們誰都沒說話,含珠等了會兒,瞅瞅裏麵,強迫自己不去想那日在竹樓上與程鈺做過的事,疑惑地問:「那些人都抓住了?」


    提起正事,楚淵收迴視線,轉身對程鈺道:「你先安撫她,我去收拾。」


    程鈺目送他走,等楚淵轉了彎,他才迴頭看她。


    隻剩下兩人,含珠腦袋垂得更低了,這會兒想到的不是要他解釋,而是記起當時她抱他了,他會不會覺得她太輕浮?


    幸好這是晚上,才沒讓人看出她的臉紅來。


    程鈺這會兒沒有想那些風花雪月,皺眉問道:「阿洵睡了?」


    他聲音冷,與最初認識的時候差不多,如一盆冷水澆下,滅了她心頭那莫名其妙的火。


    含珠自嘲地笑笑,在他眼裏,她從來都隻是用來照顧他家人的吧?阿洵還小,她要替他照顧,周文嘉也是他表弟,他不想周文嘉繼續錯喜歡她,就要求她陪他演戲,演戲的時候隻要是為了刺激周文嘉,他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根本不考慮她的感受。


    「睡了。」再無羞澀再無緊張,含珠抬起頭來,隻是依然沒有看他,目光落在了院中的槐樹上。


    「今晚到底是怎麽迴事?」程鈺盯著她臉問,「為何沒有提前告訴我?萬一出事怎麽辦?」


    語氣裏滿是不悅。


    含珠卻一點都不怕了,看著槐樹投在地上的影子道:「侯爺說有人要害我,讓我假作不知,別告訴任何人。他盯得緊,我怕告訴如意她們,她們給你送消息時被他抓到。」


    「他何時告訴你的,你就那麽信他?」想到楚傾的豐姿,楚傾的女人緣,程鈺胸口發堵。


    含珠一無所覺,他問什麽她就答什麽,「來九華寺前一日說的,他這半年都很照顧我們,我有什麽不信他的?你也看到了,他安排大哥護著我與阿洵,什麽事都沒有。」


    她還喊楚淵大哥喊得這麽親昵……


    程鈺胸口積攢的火越來越多,不忍責怪她,低聲提醒道:「下次再有這種事情,不管他說什麽,你都得告訴我,如意四喜是我的人,他應該知道。」


    因為不滿,他聲音很冷,像是命令,含珠很久沒有聽到他用這種語氣與她說話,竟然一點都不奇怪,好像這樣冷冰冰的他才是真正的他,那些溫柔體貼,都是礙於形勢裝出來給別人看的。


    「好,我記住了。」含珠垂眸道。


    她聲音也是冷的,程鈺終於察覺到了不對,仔細看她,就見她嘴唇抿得緊緊,眼睛更是一次都沒有朝他看過來,分明是生氣了,又或許,她一直都在生氣,因為他那日的冒犯?


    程鈺頓時心虛,一心虛,就不知該說什麽了。


    「還有事嗎?」兩人之間再次恢複沉默,含珠別開眼,委婉地逐客。


    「我,我……」她看著屋簷下的花壇,程鈺也順著她目光看了過去,試了幾次,終於鼓足勇氣,啞聲道:「那日,是我對不起你……」


    話沒說完,她忽然轉身進去了,程鈺震驚抬頭,「嘭」的一聲,兩扇木板門狠狠地在他眼前關上,若是他再往前一步,那門定會拍在他臉上。


    正震驚她第一次如此生氣,氣到忘了女兒家的儀態,忽聽門板後傳來她壓抑的哭聲,響了一下忽然消失,像是被她捂住了嘴。


    程鈺心裏發慌,本能地喊她:「含珠……」


    「我姓楚名菡,你別忘了!」聽他又喊自己的名字,含珠忘了掩飾,哭著斥道。


    程鈺噎住,記起那次醉酒闖的禍了。


    裏麵她小聲抽搭,他不知該說什麽做什麽,忽聽她轉身插門,程鈺頭腦一熱,想也不想使勁兒推了一把,怕她插門今晚都不給他賠罪的機會。情急之下男人下了十分力氣,含珠擔驚受怕了一晚上,晚飯也沒吃,哪裏受得了他這樣用力一撞,手被門板震得生疼,人也不受控製朝後麵跌了過去。


    程鈺還沒進來,見她要倒,急著伸手拉她,不想大跨進門的腳與她的絆住,雖然拉住了她,他卻也跟著撲了下去,結結實實跌在了她身上。


    她痛唿一聲,如被山壓,前胸後背都疼。


    他卻像是陷進了軟軟的棉花裏,渾身舒坦。


    含珠後背疼,是因為撞到了地,胸口疼,則是因為被他腦袋壓了。


    兩處一起,疼得她隻剩皺眉吸氣的份,其他的暫且都顧不得了。


    而程鈺也終於知道自己為何有跌在棉花裏的感覺了,聞著近在眼前的淡淡清香,他忽然想到了阿洵那孩子。小家夥有事沒事總喜歡往她懷裏鑽,腦袋小胖手都挨得那麽近,是不是也知道靠在她身上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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