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五笑容更大,瞅著她衣襟道:「你爹沒事,好好的在炕上躺著呢,是我想你了,使人去侯府叫你出來。」言罷用力將翡翠往車板上一按,低聲威脅道:「你最好老實些,你長得好,我喜歡你,等你徹底想明白了,我花銀子贖你出來,娶你當娘子,你若不識趣……」


    翡翠低頭,攥緊了袖口。


    她老實了,戴五安心趕車,遠離京城後,他當然沒有去李家溝,而是將車拐進了一片野樹林。此時已是大晌午,百姓們都在家裏吃飯歇晌,林子裏清幽涼快。停穩騾車,戴五翻身跳到車板上,一把將翡翠摟到懷裏。


    「你,你到底是誰?」男人有手段,翡翠也不是那麽難受,偷偷看看戴五雖然有點黑卻還算端正的臉龐,迷迷糊糊的真的琢磨起了嫁他的事。她都已經是他的人了,不嫁他,將來嫁別人肯定會被夫君嫌棄。


    「我啊,說出來嚇你一跳。」小美人乖順了,戴五也是憐香惜玉的,先摟著她說話,「聽說過神龍幫沒?我是神龍幫的老大,底下一幫兄弟替我賣命,你嫁了我,那幾十號人都得喊你一聲大嫂。」


    翡翠一個困於深宅大院的小丫鬟,哪裏聽說過什麽地.痞幫派,不過她知道城裏有這種人,似乎常常打打殺殺的。翡翠心裏害怕,但是對上男人霸道又自信的眼神,忽然又臉紅了,乖乖地任人欺負。


    事畢,戴五摟著她躺在車板上,懶洋洋道:「你爹沒事,你也不用迴去了,咱們說說話。」


    翡翠氣息還沒平複,抓過衣裳遮住自己,羞答答地道:「我先穿上……」


    戴五沒有阻攔,笑著看她穿,偶爾動動手腳鬧一鬧,鬧夠了,他好奇地問她:「這兩天我去侯府門前逛過幾次,見很多小廝不停進進出出的,府裏有什麽事?」


    翡翠想了想,道:「哦,是我們老太太要去九華寺禮佛,大夫人三夫人連同三位姑娘都去,要在寺裏住上半個多月,自然有很多事情要準備。」


    「三位姑娘?」戴五摸摸翡翠臉蛋,邪笑道:「不是有四位姑娘嗎?」


    翡翠有些尷尬地道:「四姑娘身體不舒服,不去了。」夏姨娘擔心女兒在外麵出事,加上四姑娘本來就不想去,便裝病拒了。但四個姑娘裏隻有她的小主子是庶女,翡翠怕戴五誤會她家姑娘不為侯爺所喜。


    戴五目光閃了閃,繼續道:「我遠遠見過雲陽侯,他那種人物,女兒侄女是不是都很美?我沒見過什麽大家閨秀,你仔細與我說說?」


    翡翠不願說,一來她是丫鬟,哪能跟一個男人嚼姑娘們的舌根,二來在未來夫君麵前,她實話實說誇了姑娘們,縱使戴五沒膽子去偷姑娘們,心裏肯定也會癢癢……


    她不想說,架不住戴五非要問,男人想從女人嘴裏套話,要麽威脅要麽哄,戴五兩樣一起來,翡翠招架不住,把楚家四位姑娘的事情都說了。


    黃昏時分戴五才送翡翠迴城,約定月底再來找她。


    翡翠又羞又喜地走了,戴五去了附近一個小鎮子上,熟門熟路進了一戶人家。


    「你讓我做的我都做好了,第一筆銀子可以給我了吧?」戴五低聲道。


    他對麵是個青衣男子,從懷裏取出兩張千兩銀票,放在桌子上,在戴五過來取時按住一角,「迴去告訴你那些屬下,就說翡翠出錢買命,隻說是雲陽侯府的丫鬟,不必告訴她們翡翠主子是誰。」上次戴五領著幾個兄弟一起堵翡翠,那些人都認識翡翠,事發後認出翡翠,自然會扯出夏姨娘。


    戴五點頭,收好銀子,盯著男子打量半晌,困惑道:「那可是楚傾的嫡女啊,你主子到底是誰?就不怕楚傾抓出你們?」聽翡翠說四姑娘不去九華寺,他有那麽一瞬懷疑買家就是夏姨娘,故弄玄虛,自己誣陷自己,再弄點別的證據栽贓旁人,但這也太大膽了,戴五不敢相信。


    青衣男子笑了笑,「你若沒有逃命的本事,敢接這筆單子?既然你能逃出楚傾的追殺,我們自然會永遠隱在暗處。至於我主子是誰,你真想知道?」


    戴五連忙搖頭,「不想,一點都不想。」


    知道太多的人,最後都死了。


    想到底下那一幫兄弟,戴五歎氣道:「他們這一去,也不知有幾個能逃出來。」


    他是不敢親自去動楚傾的女兒的,用兩千兩銀子哄了兄弟們心甘情願去冒險,他提前一天逃之夭夭罷。在道上混了這麽多年,正麵較量他敵不過楚傾,趁楚傾發覺之前逃命還是綽綽有餘。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可以白拿三千兩銀子又不用自己送死,他不做才是傻子。


    商量好了下次交錢的地點,戴五悄悄走了。


    青衣男人繼續坐了半晌,在天黑前迴了京城。


    夜深人靜,雲陽侯府,富貴低聲迴道:「侯爺,陸掌櫃十分警覺,未免打草驚蛇,咱們的人不好跟的太近,不知道他與戴五都說了什麽。戴五與翡翠廝混是在林子裏,倒是隱隱約約聽到翡翠提九華寺了。侯爺,我看他們很有可能是衝著大姑娘去的,咱們是現在出手抓住他們嚴刑拷問,還是……」


    楚傾沉默,片刻後道:「繼續盯著,特別是戴五那邊。」


    富貴大驚,試探著問:「那,老太太去九華寺的事?」


    楚傾麵無表情,「照去不誤,護衛也不必多派人手,就當不知此事。」


    富貴懂了,領命而去。


    楚傾起身走到窗前,目光投向了梅丘的方向。


    或許,那女人真正要對付的,從來都不是夏姨娘?


    皇城,神弩衛。


    與金吾衛羽林衛等護衛皇上皇城的幾衛不同,神弩衛平時除了練兵,隻要皇上不出宮,他們是比較閑的。程鈺去年在福建立了大功,雖然才二十,已經升任正四品指揮僉事,連練兵都省了,早早進宮,坐在放著冰的屋裏處理些瑣事便可。


    陳朔從外麵走了進來,見他坐在書桌前看書,低聲道:「二爺,表姑娘他們已經出發了,侯爺領著幾位少爺一起護送左右。」


    程鈺點點頭,眼睛依然盯著手裏的書冊,平靜吩咐道:「派兩個人暗中保護他們姐弟,有什麽消息馬上告知我。」


    陳朔應是,退了出去。


    屋裏隻剩自己,程鈺翻書的手慢慢頓住,過了會兒,從懷裏摸出一個桃粉色的香囊,輕輕聞了聞,因為離開她太久,早沒了熟悉的香氣。


    程鈺垂眸,對著香囊發怔。


    他已經一個月沒有看到她了。一個月,每天都想,每刻都想,可是她的模樣卻漸漸模糊了,好像要記不起來了。在杭州與她同乘一輛馬車,路上救她上岸背她迴去,天津逼她答應冒充表妹,到了京城,吃她做的東西,抱她親她,因為太久不見,都變得那麽不真實,像是世上並沒有一個叫含珠的姑娘,隻是他做了一場夢。


    所以他羨慕周文嘉,決定忘了,便遠遠離去,不像他,不去招惹,也無法遠離。


    他將她帶到了京城,他得守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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