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苒陣榜留名帶給百曉客棧的事不過是一個時辰便已經傳遍了中州幾乎所有大勢力,那些小點的勢力則需要更多時間傳遞消息,至於其他四域,除了西域之外的三域最多三天也會得到消息。


    不過蘇苒本人並不怎麽在意這些,因為她的緣故,原本熱鬧的百曉客棧也變得沒多熱鬧了,她又不像自家師尊那樣與白澤相熟,思來想去幾人幹脆直接離開了百曉客棧。


    至於陣榜留名,她就更不在意了,畢竟隻是個名頭而已。


    ……


    “再過半個月左右就到醉酩酊了。”


    醉酩酊與百曉客棧一樣,稱得上中州不得不去的幾處聖地。


    而蘇苒在很多年前也曾經去過此處,那時候的她還是剛踏上修行之路沒多久的新人。


    “船家,遊湖。”


    醉酩酊沿岸最不缺的就是擺渡人,而蘇苒也是在一眾船家中找到了多年前遇到過的那個。


    “姑娘有幾分眼熟,我們是不是見過。”


    被蘇苒叫住的是個外表看著三十多歲,胡子拉碴,有些微胖的男人,男人抬起頭看到蘇苒的一瞬間就覺得有些眼熟,不由自主地問出聲來。


    “多年前見過。”


    蘇苒也毫不避諱地說道,隨後帶著雲曼曼她們上了船。


    “你的船比多年前寬敞了不少。”


    “討生活的家夥,怎麽也不能耽誤了。”


    船家聞言笑了笑,畢竟是靠擺渡混日子,當然得在船上下點功夫。


    “姑娘要遊湖應該是想賞月吧。”


    “嗯,多年前家師帶我來的時候也睡了過去,錯過了湖月,細細想來有些可惜。”


    蘇苒現在都還記得,那時候修為不濟的她因為過於勞累在船上睡著了,當她醒來的時候船已經靠了岸,於是她同時錯過了湖景和月色,這次難得有機會再來一次,無論如何也得把握住。


    “這樣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你是那位黑衣前輩的小徒弟吧。”


    船家聽蘇苒說完一拍腦門想了起來,雖然他對蘇苒印象不怎麽深刻,但卻記得那位前輩。


    “我與那位前輩也算有緣,四十多年前逃婚離家時就是在這裏遇到了他,也正是因為遇上了他我才會決定就在這兒。”


    船家將船撐到湖中央之後便坐下來與蘇苒她們聊起了天。


    畢竟現在天色尚早,要賞月就得在湖心等上幾個時辰。


    不過醉酩酊的船家也樂得如此,畢竟他們擺渡大多是為了認識一些前輩,碰碰運氣想收獲一段機緣。


    就算沒有前輩,在這醉酩酊遇上以前渡過的客人也算是一樁美事。


    “逃婚離家?”


    蘇苒幾個大人並不好奇別人的事,但小霓笙和小梧桐就有些童言無忌了,聽這船家如此說,她們便忍不住睜大眼睛問道。


    “是啊,逃婚了。”


    “為什麽要逃婚啊,聽爸爸和媽媽說,婚姻應該是幸福的。”


    霓笙一邊說著一邊看向霓朔,畢竟母親就是這樣教導她的。


    “你的爸爸媽媽應該很相愛吧,兩個相愛之人的婚姻自然是幸福的,但跟我結婚的並不是我的愛人啊。”


    船家說著說著,眼神裏多了幾分難以掩飾的落寞。


    想來他的過去應該也有一段不堪迴首的往事吧。


    “不過現在看來,逃婚離家應該是我做過最正確的決定了。”


    不過落寞也就是一瞬間的事,船家說著說著又釋懷地笑了起來。


    “那時候我想著肯定會被抓迴去,於是就一狠心,來了自己一直想看看的醉酩酊,也就是在那一夜我遇上了那位前輩。”


    緊接著船家再次說起了往事,那是蘇苒拜師之前的事,蘇苒此前也不曾聽任何人說起過。


    “那時候姑娘的師姐還未出嫁,那位前輩帶著她一起來醉酩酊遊曆,恰好那時候我跑了過來,叫住了載他們的老船家,後來在船上,我喝了前輩拿出的好酒大醉一場,醒來後隻有載我們的老船家還在麵前,雖然不知道怎麽迴事,但那時候我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暢快,於是便留了下來,那老船家似乎也有所感悟,將船賣給我後自己遊曆去了。”


    船家說著說著歎了口氣,說起那老船家自己已經四十多年沒見過他了,至於老船家賣給他的船也已經在幾年前被他賣給了別人,他自己墊了一點這些年的積蓄買了這艘新船。


    “抱歉抱歉,一直都是我在說話,讓各位客人見笑了。”


    船家突然意識到自己說得太對了,連忙撓撓頭打了個哈哈。


    這時候他突然瞳孔猛縮,就在這一瞬間,他仿佛明白了那老船家為什麽要離開這裏……


    又好像找到了當初自己決定留下來的那種暢快。


    似乎……這些年的擺渡生活已經讓他有些厭倦了,所以……他想去哪裏呢?


    “說起來,各位也是來雲玨島遊曆的吧。”


    “算是吧。”


    與其說是遊曆,倒不如說是遊玩。


    “這位兄台!”


    突然,不遠處一道男聲傳來,似乎是在朝這邊叫喚。


    船家和蘇苒等人齊齊迴頭看去,隻見另一艘船正載著一男一女緩緩靠近,而出聲的正是坐在船上的男人。


    “兄台何事?”


    “敢問兄台可是姓唐。”


    “你是……”


    聞言船家愣了一會兒,隨後有些詫異地看著那個男人。


    那人看著跟他一樣三十多歲的年紀,而且樣貌讓他覺得有幾分眼熟,但……


    “我是趙永嘉。”


    “趙永嘉?有些耳熟……”


    船家聞言愣了一下,這個名字讓他覺得耳熟,他非常確定自己曾經聽過這個名字,但具體是在哪裏……


    “舍妹趙永絮。”


    “你……你是來抓我的?”


    聞言船家突然警惕地看向趙永嘉,隨後又打量起趙永嘉身後的女子。


    “柔……柔兒?你也是來抓我迴去的?”


    (蘇苒等人此時正靜靜地坐在一旁吃著瓜,這一刻她才明白,為什麽自家師尊總喜歡到處找瓜吃,這吃瓜屬實是一件美事。)


    “哥哥……”


    這船家其實就是唐柔的哥哥,被唐家列為恥辱的長子。


    這個故事還得從四十多年前說起,那時候的船家還是唐家長子,雖然唐家勢力不弱,但畢竟還是人臣,為了活下去發展壯大,聯姻不可避免。


    而唐家小姐唐柔已經被許配給了陸家,這聯姻的事自然而然地就落到了大哥身上。


    隨後便是唐家兒子誓死不屈,幹脆逃婚了,一跑就是四十多年。


    “不,我們隻是出來遊玩的。”


    唐柔搖了搖頭,如今的她也已經是一副婦人模樣。


    看著自己妹妹和趙永嘉一起,船家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麽,一臉愧疚地看向她。


    “對不起柔兒,是哥哥害了你啊!”


    “?”


    “?”


    趙永嘉和唐柔兩臉問號,這人怕是誤解了什麽吧。


    於是他們將當初的事情陳述了一遍,包括某個黑衣前輩的存在。


    於是……


    蘇苒越聽眼神越不對勁,自己那個遊手好閑的師尊到底都做了些什麽奇奇怪怪的事啊!


    船家也沒想到,自己的妹妹唐柔居然跟趙永嘉走到一起去了,還有……


    “永絮她二十年前就已經死了。”


    船家那個未過門的媳婦已經死去多年了。


    “她……怎麽會……”


    聞言船家愣了神,自己那個未過門的媳婦按道理應該比他爭氣多了才是。


    “她是戰死的,死在蠻獸爪下,死在萬千百姓身前。”


    “是嗎……”


    “還有,她想跟你說她很感謝你逃了,讓她有機會去做他想做的事。”


    “是嗎……”


    船家聽著趙永嘉的話,了嘴裏隻能說出兩個字“是嗎”。


    他不知道趙永嘉說的是真是假,也不知道趙永絮是否真是這麽想,更不知道自己做的這一切是對是錯。


    看著夕陽染紅的天空,一時間他竟有些不適應起來,不適應這個他待了四十多年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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