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可是要去湖心?”


    中州不止有名山,亦不乏大川,大川周折也造就了不少湖泊。


    而此處於中州也算有名,湖心一島名曰雲玨,每每清晨湖中生霧之時,島嶼便如同玉玨一般浮於雲上,因此得名。


    島上還有一閣,名曰浮落,立足閣內便可賞湖水起落。


    至於這湖……各有各的說法,最廣為人知的還是醉酩酊。


    “夜色行舟,閣下這是正經生意吧。”


    如此名聲之地,有上了年紀的修者來此當擺渡人謀生也不足為奇,雖說修者於第三境便可禦氣淩空,可乘舟遊湖也別有一番滋味。


    隻是此時夜幕薄遮,繁星亦隱隱若現。


    “先生說笑了,吾等修者又豈會困於區區夜色?”


    這湖上的擺渡人也都是些個修者,區區夜色於他們而言構不成什麽影響。


    “那便有勞了。”


    “說起來先生這一身黑衣,夜色中還真讓人難以分辨。”


    待兩人上了船,船家也打趣了起來,這兩人一個一身白衣,一個一身黑衣。


    “哈哈。”


    男人聞言也隻是哈哈一笑,船家修為不算低,哪會看不清這身黑衣服呢?


    “等等!等等我!”


    待船家收了船繩準備開船了,又有一人從岸上跑了過來。


    “這……”


    船家有些為難地看了看坐在船上的兩人,拚船這事還得看顧客的臉色才行。


    “讓他上來吧。”


    拚船這事沒什麽好避諱的,如果是個健談的人,或也能聽一段故事。


    “多謝船家,多謝兩位。”


    這人也算識禮數,上船後忙對著三人道謝。


    “無礙,倒是你為何這般趕著上船?”


    人嘛,總歸是喜歡八卦的,尤其這人這般焦急,免不了惹得閑人好奇。


    “如果不方便說就算了。”


    當然也得加上這麽一句,省的惹人反感。


    “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隻是一時興起想去雲玨島看看?”


    這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沒有什麽旁的原因,一時興起罷了。


    “就好像今夜不來,以後便再沒機會了。”


    他一邊解釋著,一邊還不忘看看船家和船上另外兩人的反應,生怕惹人笑話。


    “這感覺我懂。”


    船家自顧自撐著船,慢悠悠地,不是撐不動,而是他知道,這種速度剛好。


    白衣服的女子神色漠然地抱著劍,但看上去似乎有些無奈。


    倒是黑衣男人,一副饒有興致的樣子。


    “話說兩位應當是道侶出遊吧?”


    也許是一直被搭話,他也開始試著調節一下氣氛,隻是……


    “我們?哈哈哈哈哈哈~”


    黑衣男人先是被問的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起來。


    “我可不是那些對徒弟起壞心思的變態。”


    “原來是師徒,是在下唐突了!”


    那人聞言連連認錯,本想活躍氣氛,到頭來卻弄巧成拙了。


    “兩位竟是師徒嗎?老頭子我倒也看岔了眼。”


    船家聞言也難得地開了口,他也以為這對年輕的男女是夫妻來著。


    “話說兩位是來此遊曆的嗎?”


    “算是吧,其一是遊曆;至於其二嘛,雲玨有故友。”


    “先生的友人在浮落閣?”


    雲玨島浮落閣,在整個中州也算是一方勢力,就連四大世家也要敬其三分。


    “嗯。”


    “算了,不說這些了。”


    眼見船家還想問什麽,黑衣男人卻先一步結束了這個話題,隨即從袖中拿出一壇酒。


    “船行得再慢一點也無礙,一起坐下喝兩杯?”


    乘舟夜遊,朗月清風,又恰好有人共渡,若不淺酌兩杯,倒顯得有些不解風情了。


    “先生相邀,小老兒便卻之不恭了。”


    “那你呢?”


    “我……多……多謝了。”


    小夥子畢竟是年輕了,還有些羞澀,也不知是愧疚於說錯了話,還是生性內向。


    “不知兩位名諱……”


    “名字隻是代號罷了,無所謂的東西。”


    船家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隻得在心裏默念這小子太不懂事了,不過萍水相逢,彼此之間又何必留下姓名呢?


    “說的是,說的是,是在下著相了。”


    不過他也不是蠢貨,立馬就明白了過來。


    “先說好,等會兒喝高了不許去湖裏撈月亮。”


    客人在船上喝酒不是什麽罕見的事,遇到對口味的人,見到好看的景色,難免會生出小酌兩杯的想法,因而不少船上都備著一張桌子。


    “好酒!”


    端起酒杯淺抿一口,船家便知曉這酒不一般,如是他在這醉酩酊擺渡百餘載,也是第一次喝到這種美酒。


    世上酒水其實都大差不差,分辨美酒的唯一標準,就是酒中蘊涵的靈力多少罷了,傳說中北玄宗有種酒名叫冥宮玄醴,隻消一口便能讓人立地成仙,白日飛升。


    隻是這般仙酒,能喝到的人用不上,能用到的人卻又喝不上。


    “傳說這醉酩酊之所以叫醉酩酊,就是有人層在這裏喝的大醉酩酊,見水中月影竟伸手去捉,最後失足落入水中,雖不曾丟了性命,卻被不少人看到這一幕,於是便有人靈機一動,將這湖喚作醉酩酊。”


    船夫畢竟在這搖了百餘年的船,對這裏的一些個典故都能說個大概。


    “也有說法那人喝的酒乃是北玄宗傳說中的冥宮玄醴,他掉下水的時候也灑了不少到這湖裏,導致這湖水很長一段時間裏靈氣充裕,不少修者喝了一口湖水便大醉酩酊不省人事,這湖也得名醉酩酊。”


    當然,關於名字這東西,時間久了自然會傳出無數個說法,至於孰對孰錯,早已經沒了個定論。


    “其實在這之前,這湖還有個名字,映月湖。”


    這迴不是船家說的,倒是一旁的黑衣男人慢悠悠地搖晃著酒杯,將杯中酒水倒進了湖中。


    “湖可映月,故名映月湖;島可聽潮,故名聽潮島。”


    船夫也不過在此擺渡百餘年,對於這種名字也是從未聽聞過,一時間愣了神。


    “映月湖與聽潮島,雖也算得上雅致,可無論如何都比不上雲玨與醉酩酊。”


    人總是喜歡美的東西,雅致的名字也更容易被世人記住傳唱,也就隻有當年在這湖中飲酒作樂,失足落水的人才能知曉這種事吧。


    “船家,該開船了。”


    酒過三巡,有人早已經醉得不省人事睡了過去,黑衣男人支著手靠在船梆上催促著船家開船,月色西沉,天色將明。


    “客人坐好了,可別掉了下去。”


    畢竟是喝了酒,船家也沒那麽繃著了。


    “放心,現在不會了。”


    可畢竟還要撐船,他也沒敢多喝,現在竟有點饞那美酒的醇香。


    “對了,壇子裏還給你留了些酒。”


    “那就多謝客人了。”


    聞言船家樂開了花,此番美酒,定完好好珍藏。


    可拿迴家若是擺著不喝,似乎又失了本心。


    “慢些,別把酒灑了。”


    客人說的是。


    小舟輕搖,長篙未及岸,天已泛白。


    “該醒了。”


    臨近雲玨,黑衣男人伸手拍可拍還在夢中的人。


    “啊,啊?”


    那人一睜開眼,便看到湖麵上如同浮雲一般的晨霧,而翠綠的島嶼則仿若玉玨般被置於浮雲中。


    “晨霧起天白,浮雲托翠玨。是以為‘雲玨’。”


    晨霧起的快,散得也快,霧將散盡的時候,船也靠了岸。


    “不知先生何日離島。”


    下了船,船家還不忘打聽起了黑衣男人和白衣女人何時離開,想來是還想混一頓酒喝。


    “我們向南而去。”


    “向南?”


    醉酩酊已是中州南邊,再南邊便是葉家的地界。


    “我這徒兒在南邊有一樁婚事。”


    “高徒好福氣,竟能嫁入葉家。”


    船家有些驚訝,中州葉家乃中州絕巔,能嫁入其中,想來也是天大的福氣。


    “非也,非嫁,娶也。”


    “這……未曾想先生竟是一方大能,失敬,不知是葉家哪位小輩入贅?”


    船家再次驚到了,葉家那般勢力,竟願意讓後輩入贅,這般能量讓人生畏。


    “葉芷。”


    葉芷?


    船家思索了半晌,葉家聞名於世的小輩似乎沒有一個人叫這個名字。


    葉芷!


    小輩確實沒有,可現任葉家家主的姑姑,那位絕代風華的女子不就叫這個名字嗎?


    “晚輩恭送聖師!恭送青瑤劍聖!”


    一念至此,他連忙對著兩人離開的方向拜了下去,起身後又看向了身後的那小半壇酒,先是歎了口氣,隨即又笑了起來。


    “至少還有小半壇。”


    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拿起酒壇給自己倒了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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