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熄燈之前半個小時。


    還是習慣性的,沈周翰打開了電腦看郵件,看以前他跟顧紹雪之間互通的郵件。這也是他的一點念想。


    卻看到了一封新的未讀郵件。熟悉的名字映在了他的黑眸上,他內心一陣激動和狂喜,緊接著又有一陣猶豫和膽怯,最後變成了氣憤。


    他拿出手機給楊子儒發了一條消息,【你是不是找顧紹雪了?】


    過了一會兒,楊子儒迴複道,【?】


    沈周翰:【你迴答我】


    楊子儒:【你發什麽癲,天地良心,我從來都沒主動找過她】


    沈周翰沒再迴複,遲疑了一下,他點開了郵件。


    沈周翰:


    今天在家休息,在書房找書的時候,翻到了一本書,史鐵生的《我與地壇》,我想到了你。


    這本書我們倆曾經都讀過,還都寫了各自的感悟,今天我又讀了一會兒,我落淚了,因為我想到了你。


    讀到《“忘了”與“別忘了”》那一章時,我想,我該‘忘了’,因為你是那麽的堅強。但我又想著,我該‘別忘了’,因為你曾經給了我那麽多的力量。


    我想,你肯定比我更懂什麽該忘了,什麽又別忘了。


    不過,我有一個‘別忘了’想讓你別忘了,那就是,‘周翰,別忘了幸福!我希望你能幸福!’


    我想,你會不會像史先生那樣,落筆生花,成為一個作家呢?哦,不,你說過,你是國家的人,所以你應當是像趙卓趙老將軍那樣,縱橫捭闔,成為一名軍官。


    我不太清楚你的這個郵箱還能不能正常收到我的郵件。我就是想到你了,就坐下來給你寫了這封郵件。


    再次拜讀史先生的《我與地壇》,我突然也想有個我的‘地壇’。


    這個‘地壇’在哪裏呢?在關城的院子裏嗎?還是在嶽州我家的小花園?都不是。我想了一會兒,想著應該在你的這個郵箱裏。


    你的郵箱裏住著一些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都有誰呢?有外公,奶奶,(我沒見過爺爺和外婆還有大舅,所以不是他們不重要),爸爸,媽媽,大哥,還有你。


    所以我想跟你商量下,你的郵箱可不可以讓我當作我的‘地壇’。


    為什麽要選你的郵箱呢?原因如下:我要在‘地壇’裏添加進新的成員,比如我老公路誌銘,我二哥,三哥,大姐,還有我未來的姐夫蘇鈺,京墨哥,還有我的朋友陳楠嘉,陳憬琛,龐秉文,還有其他沒來得及出現在我生命裏的人或者已經出現了但還沒被我列在很重要的列表裏,如果我選作其他的地方,就會少了外公,奶奶還有你的印記。想來想去,你的郵箱最合適了。


    有你們在,我就可以在某個清晨,或是午後,或是夜裏漫步到‘地壇’裏靜靜地思考人生了。


    我想,你肯定會答應吧。也可能不會答應,因為或許你的愛人正往你的郵箱裏投遞愛情呢,或許組織上不允許,或許別的什麽原因。


    不過,有沒有一種可能,你的這個郵箱已經不用了,剛好就成了我的‘地壇’呢。


    ---顧紹雪


    沈周翰看完郵件後,就到了熄燈的時間了。


    他躺在床上,覺得麵前有一陣風吹過,所以‘就命運而言,休論公道’,那論什麽呢?於他而言,應該是論上帝能給他漏多少念想吧。


    這些時日,他經常會想起他和顧紹雪一起度過的那個下午以及夜晚,也會聽顧紹雪那晚跟他說的話,給他唱的歌,他很慶幸手機通話有錄音功能,讓他多留了點念想。


    這不,上帝又給他送來了念想。


    顧紹雪說想讓他忘了他身體的殘缺,別忘了幸福。


    他在心裏迴複她,“會的,你希望的,我再也不會讓你失望了。我也很期待能去你的‘地壇’裏走走,探索一下生命的意義”。


    如此想著,沈周翰渾身輕鬆的入了混沌。


    今天是周末,路誌銘帶著京墨去南城出差了,顧紹雪沒有課,在家複習了功課,看了書,又陪顧以峰下了圍棋,陪趙芳兵在小花園裏說了體己話,還跟著張姨學了幾道菜,包了雲吞。


    不知不覺,就到了夜裏。


    剛坐到書房準備畫會兒畫,路誌銘就給她打來了視頻電話。


    “你今天在家有沒有很乖?”路誌銘穿著西裝坐在路星酒店的沙發上,他剛忙完迴來。


    顧紹雪白了他一眼,“你不覺得這句話聽起來顯的你很老嗎?”


    路誌銘蹙眉反應了一下,佯作不悅,“你說老就老吧,我不跟你辯”。


    顧紹雪撇嘴道,“你渾身上下,數嘴最硬”。


    路誌銘笑了,笑的有點壞,“你說是什麽就是什麽吧,反正過幾天你就知道我渾身上下哪最硬了”。


    “沒有過幾天”,顧紹雪紅著臉兇了他一句。


    路誌銘變了臉,“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這人怎麽這樣,說話不算話”。


    顧紹雪提醒道,“我隻答應你周末去你那住,可沒答應別的”。


    路誌銘無言。因為顧紹雪確實沒有答應他,不過也沒說不答應。他有點後悔自己沒沉住氣了。


    “那你想我了沒?”路誌銘微笑著,濃密的睫毛把剛才那陣失落從眼睛裏擠了出去。


    “嗯---”,顧紹雪把手機屏幕往麵前拉近了一點,“給你包雲吞的時候,想了你一會兒”。


    路誌銘心裏甜甜的,但仍不知足,“就想了一會兒嗎?”


    “你什麽時候迴來?”顧紹雪撅起嘴,嗔怪道,“明知道我今天休息,你還出差”。


    “你等著我,我現在就迴去”,路誌銘說著就把屏幕切了出去,開始訂機票。他是真的想馬上就見到顧紹雪。


    顧紹雪詫異道,“你那邊的事情忙完了?”


    路誌銘迴,“沒有,明天一早我再過來”。


    顧紹雪趕忙道,“你別來迴跑了,忙完了再迴來,你忙了一天本來就很累了”。


    “不累”,路誌銘看了下時間,道,“12點之前我會到家”。


    顧紹雪還想阻止他,但路誌銘把電話掛了。她不是不想讓他迴來,是心疼他來迴跑著太累了,而且她並不喜歡這種以累為代價的浪漫。


    半夜的時候,顧紹雪又一次被夢驚醒,又一次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她的身側,路誌銘還沒迴來。她給他打了個電話,是關機狀態。


    “應該還在飛機上吧”,顧紹雪如此想著,繼續睡了。


    從美國迴來以後,她就有了半夜醒來就找路誌銘的‘病根’,但也僅限於路誌銘不在她身邊的時候,所以當初她能同意路誌銘在家住,並且跟她睡在一張床上,就是因為這個‘病根’。不過她沒跟路誌銘說過。因為她覺得這個‘病根’源自於原來的那個顧紹雪對他的依賴。


    這一覺,她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早上七點鍾。


    看了下身邊,路誌銘不在。


    他沒迴來?還是迴來了又走了?應該是沒迴來,因為她昨晚給他鋪的被子,還是原來的模樣。


    “那為什麽要說迴來”,顧紹雪小聲嘀咕了一句,雖然她本就沒想讓他迴來,可這會兒心裏忽然有點失落。


    視線落到床頭櫃上兩人的合照。她有點想他了。不,是很想他。


    她拿起相框旁邊的手機,微信的圖標處有小紅點出現。


    點開,是路誌銘給她發的消息,時間顯示是0點20分,【小雪,臨時有點事,一直忙到現在,晚上我就不迴去了。等這邊忙完了,迴去給你賠罪。】


    顧紹雪迴複道,【都說了讓你別來迴跑了,好好忙你的工作吧。】


    吃早飯的時候,飯桌上隻有顧紹雪和趙芳兵兩個人。


    “爸呢?”顧紹雪問。


    趙芳兵慢半拍道,“他一早就出去了”。


    顧紹雪若有所思的哦了一聲。在她印象裏,顧以峰很少出門,何況是這麽早就出門了。“應該是像路誌銘一樣,處理公事了吧”,她心想。


    “我讓張姨買了點菜種子,吃過飯你陪我一起去菜地”,趙芳兵微笑著說。


    顧紹雪開心道,“好”。


    不過,趙芳兵不僅帶了她去菜地,衝鋒也在她撒了一顆種子後,邁著不情願的步子來了。


    因為衝鋒早有預知。果然,他挖了一個種窠後,趙芳兵開口問他,“上次你說人家姑娘沒有相中你,昨天我聽說那姑娘對你很滿意,是你不願意,是這迴事嗎?”


    “媽,我還不想結婚”,衝鋒說著,一麵把顧紹雪灑過種子的窠封上土。


    “哪個讓你馬上就結婚了?結婚之前不都得相處一段時間嗎?我千挑萬選給你選了個各方麵都不錯的姑娘,你倒好,推的一幹二淨的”,趙芳兵的語氣有些嚴厲。


    顧紹雪感覺待在這裏有點尷尬,想借著打水的由頭溜走,哪料趙芳兵不讓她走,“上次你跟你二哥一起去了,那個姑娘是不是挺不錯的?”


    “啊?”顧紹雪詫異的看向趙芳兵,心道,“這跟我有什麽關係?”


    “啊什麽”,趙芳兵把嚴肅勻給了顧紹雪一點。


    顧紹雪偷偷看了一眼衝鋒,衝鋒不大高興的低著頭,所以她並沒從他那得到什麽有效的信息,便斟酌著迴道,“姑娘是個好姑娘,但二哥不喜歡,感情的事,總要兩廂情願嘛”。


    “他以前還說他不喜歡女人呢,你信他的話?”趙芳兵話是衝顧紹雪說的,卻是給衝鋒聽的。


    就在顧紹雪不明白為何要一大清早對衝鋒興師問罪時,趙芳兵對衝鋒道,“今天這個你好好給我對待”,又轉頭對顧紹雪道,“你今天沒課,跟著你二哥一起去,看著他,不許他應付”。


    顧紹雪其實不想讓衝鋒被逼著相親,但她知道他必是不敢不聽趙芳兵的話,便點頭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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