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誌銘陪著蘇鈺把醒酒器裏的紅酒喝完,蘇鈺才開口說了他幾天前的甘城之行:


    卻說醫療隊到達甘城以後,顧紹旭就忙的腳不沾地,幸好南風有經驗,協助她把各項工作都一一安排妥當,雖如此,顧紹旭也恨不能把她一個人掰成三個人來使。


    蘇鈺在收到她平安到達的信息後,一連幾天都沒再收到過她的微信或者電話,期間他也打過幾次電話,都是南風接的,也都是同樣的話,“顧總她在忙,等她忙完了我讓她給您迴電話”,但顧紹旭沒有給他迴複過。


    他便帶著一南坐飛機到了甘城。出了機場,他們乘出租車走過市區,到了縣裏,又到了鎮上,司機突然不往前走了。


    蘇鈺長這麽大從來沒到過像甘城這樣貧瘠的地方,更沒坐過如此不平穩的車,一路上被晃的七葷八素的,中途下車吐了好幾次,此時車子突然停下來,他以為到地方了,結果司機操著濃重的甘城口音說,“我的車不往裏麵去,你們再找其他車吧”。


    “我們上車的時候你怎麽不說”,一南生氣道。


    “下車吧”,蘇鈺有氣無力的打開車門。如果不是不想麻煩南風,也想給顧紹旭一個驚喜,他哪肯受這罪。


    一南用嶽州話罵了司機一句,氣唿唿的要掃碼付錢,結果司機說他隻收現金,雖然司機聽不懂嶽州話,但他知道一南是在罵他,便為難起了他。最後一南咬著牙握著拳頭去一個小賣部換了錢付給了司機。


    司機揚長而去後,一南啐道,“呸,撲街仔,真是窮山惡水出刁民!”


    “好了好了,別因為一個惡人就打翻一船的人”,蘇鈺出聲製止了一南繼續罵下去。


    “老板你沒事吧?”一南這才看到蘇鈺的臉有些發白,急忙把他扶到路旁的石頭上讓他先將就著坐下,“我給你拿水喝”。


    結果一扭臉,他的臉也變白了。


    行李忘到出租車上了!


    “老板”,一南垂著腦袋囁嚅道。


    “怎麽了?”蘇鈺抬頭看向一南,再看到一南身後空蕩蕩的,便也明白了。他苦笑一聲,“去買點水吧”。


    過了好長一段時間,一南才返迴來,他又垂著腦袋小心翼翼的喊了聲,“老板”。


    “水呢?”蘇鈺看一南手裏空空的。


    “我跑了好多家店,都沒有賣依雲的”,一南為難的說,“您腸胃不好,我怕別的礦泉水。。。”


    “有什麽買什麽吧,總比渴死要強”,蘇鈺抿了下有些幹的嘴唇,不耐煩道。


    就在一南轉身要去買水時,蘇鈺叫住他,“你跟南風聯係下吧”。


    一南愣了一下,興奮道,“好”,心道,“終於不用受這份洋罪了”。


    兩個小時後,一輛嶽a牌照的車的車燈照亮了蘇鈺和一南近乎絕望的臉。


    “阿鈺”,顧紹旭朝著蘇鈺飛奔過來。


    蘇鈺強撐著柔弱的身體,才沒被顧紹旭撞倒。一南趕忙轉過身,非禮勿視的去車上找南風。


    “你怎麽一聲不吭就來了”,昏暗裏,顧紹旭沒看到蘇鈺臉上的不適,嗔怪的捶了他一拳。


    隻是這一拳直接捶到了蘇鈺的胃部,蘇鈺渾身一陣痙攣,猛的推開顧紹旭,扭過身彎腰吐起來。


    “阿鈺,你怎麽了?!”顧紹旭嚇得驚唿一聲。慌忙把南風和一南叫了出來。


    “你們趕緊上車吧,他暈車,不舒服了好長時間了”,一南邊解釋邊遞給蘇鈺紙巾。


    顧紹旭焦急道,“那趕緊去醫院”,說著就去扶蘇鈺。


    蘇鈺用紙巾擦了下嘴角,擺擺手道,“沒事,休息下就好了”。


    “真沒事?”借著車燈,顧紹旭看到了蘇鈺臉上痛苦的神色。


    蘇鈺抬手把右胳膊架在顧紹旭肩膀上,顧紹旭順勢攬住了他的腰,蘇鈺小聲道,“沒事,上車吧”。


    “也好,我們那有醫療隊”,顧紹旭和一南把蘇鈺扶上了車。


    在電話裏,一南已經和南風說了蘇鈺的情況,所以南風直接把房車開來了,一南驚喜的發現車裏有一箱依雲,便拿給了蘇鈺喝。


    顧紹旭知道蘇鈺有一身的公子哥毛病,腸胃還不好,看到他為了來看她,受了他人生中不曾經曆過的罪,她既感動又心疼,不過她寧願不要這份感動,也不想讓他受罪。


    “你好點沒?”顧紹旭坐在床沿上,用一次性毛巾給蘇鈺擦了擦他的被塵土揚的灰撲撲的臉。


    蘇鈺勉強擠出笑容,眼睛盯著顧紹旭明顯瘦下來的臉,心疼道,“你是不是沒好好吃飯?”


    “我們現在都分散的住在當地老鄉的家裏,吃的也是老鄉做的飯,他們這裏是吃麵食的,我吃不大習慣,但每頓都吃,吃的少而已”,顧紹旭道。


    “我媽給你裝的那些吃的呢?”蘇鈺把顧紹旭重新拿過來的一次性毛巾接過來,抹了下脖子上的灰塵。


    顧紹旭想起蘇鈺給她帶來的六箱吃食,心裏再次起了感動,“我都分給老鄉家裏的小朋友了”,說這話時,她看向蘇鈺的眼神裏帶了些許的歉意。


    “哦”,蘇鈺沒敢說他本來給她帶過來一箱吃的,結果丟了。


    “這段時間太忙了,我每天早上起來都跟自己說今天有時間一定給你打個視頻電話,結果一到晚上,沾到枕頭就睡著了”,顧紹旭剛剛又想起要給蘇鈺迴電話的事,不好意思道。


    蘇鈺笑說,“我以為你這嬌小姐,到這要不了一天,準會哭著給我打電話讓我把你接迴去,看來是我小瞧你了”。


    顧紹旭臉上浮上一抹紅雲,神氣道,“我就是要讓你看看,我不會一輩子躲在你身後,我也可以獨當一麵的”。


    “你要是在感情上也能獨當一麵,我才是真的放心”,蘇鈺鬼使神差的說了這麽一句話。


    顧紹旭看了蘇鈺幾秒,狐疑道,“什麽意思?”


    蘇鈺一愣,微微勾了下唇角,掩住了尷尬,並且不動聲色的轉了話題,“我的意思是我晚上準備在車上睡,剛聽你說的你們都在老鄉家住,我是住不習慣”。


    “那我陪你”,顧紹旭瞬間忘了剛才蘇鈺說的那句讓她起疑的話。


    蘇鈺的視線往副駕駛的方向掃了一下,道,“一南怎麽辦?這麽晚了,再去叨擾老鄉,也不合適”。


    顧紹旭撅起嘴,不高興道,“那你大老遠跑過來幹嘛”。


    蘇鈺明白顧紹旭的意思,解釋道,“你不給我迴電話,我都急死了,怕你有什麽事南風瞞著我,現在看到你沒事,我就放心了,明天我就得走,公司裏還有一堆事呢”。


    “看你以後還會不會忘了給我迴電話”,蘇鈺伸手撫了一下顧紹旭的臉頰。


    顧紹旭抬起手臂緊緊握住蘇鈺的手,不讓他的手離開自己的臉,認真道,“阿鈺,等這次的項目做完,我們結婚吧”。


    蘇鈺的手在顧紹旭的手裏微微顫了一下,微笑著說,“戀愛還沒談夠呢,那麽早結婚幹嘛”。


    顧紹旭一眨不眨的看著蘇鈺,不想錯過他臉上的任何一幀表情,“結了婚也能繼續戀愛啊,我可不想讓婚姻成為愛情的墳墓”。


    “你信不信,等我們結了婚,我媽該催著我們生小孩了?”


    “生就生,你不喜歡小孩子?”


    “不是不喜歡,我自己都還沒玩夠”。


    “那阿銘跟小雪也結婚了,也沒見誰催他們生孩子”。


    蘇鈺微不可聞的歎了口氣,麵露不悅,“你又拿他們跟我們比,阿銘現在在你家住,他們倆現在什麽情況,你比我清楚吧,能比嗎?”


    顧紹旭眼裏的光慢慢轉暗,直至消失,她還有很多話想說,但話到嘴邊,又說不出來了,隻覺得心裏堵的慌。她鬆開蘇鈺的手,垂下視線,靠在了他懷裏。


    蘇鈺遲疑了一下,環臂抱住她,溫聲說,“有沒有結婚證我都不會離開你,說好了我們要在一起一輩子”。


    顧紹旭沒有說話,隻緩緩的閉上了眼睛。不多時,她的眼角濕潤了,但很快又幹了。


    路誌銘聽完蘇鈺的一番講述,總結道,“你這話說的,乍一聽還挺感人,但細思恐極,顧紹旭肯定聽出你話裏的意思了”。


    蘇鈺的酒勁上來了,腦袋有些暈,閉著眼睛癱靠在沙發上,“可能我說出那句話以後,她就有了想分手的念頭吧”。


    “你的意思是後麵還有事?”路誌銘扭頭看向蘇鈺。


    蘇鈺點點頭。沉默幾秒,他繼續講了下去。


    到了地方以後,顧紹旭又拉著蘇鈺在車上說了會兒話,才依依不舍的迴了住處。


    第二天,蘇鈺下了飛機準備給顧紹旭報平安,一開機,看到了顧紹旭發給他的消息:【阿鈺,昨晚上老鄉鹵了牛肉給我吃,我不餓,就準備拿給你吃。後來,我又把牛肉拿了迴來。我不怪你,本來一開始就是我一廂情願。】


    “什麽意思?”路誌銘越發疑惑了。


    蘇鈺沉默了幾秒,臉上籠上一層暗雲,“她在送牛肉的時候,聽到了我跟一南在車外邊抽煙時說的話”。


    一南說,“愛情真是偉大,可以讓你不遠千裏跑來這樣一個偏僻的地方,隻為了見心愛的人一麵”。


    蘇鈺抽了一口煙,看向漆黑夜空中眨著眼的星星,道,“我要說我們倆不是愛情,你信嗎?”


    “不是愛情?”一南詫異道,又肯定的說,“這就是愛情啊”。


    蘇鈺喃喃自語道,“愛情本就是虛無縹緲的東西,它沒有固定的模式,全在個人的感受,我這輩子是不會再有愛情了”。


    路誌銘睨著蘇鈺晦暗不明的臉,道,“你最後那句話才是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顧紹旭她愛你,所以她願意等你,結果你直接來個你這輩子都不會愛上她,你寵著她,什麽都依著她,沒有說不跟她結婚,還承諾會跟她過一輩子,但唯獨就是不愛她。從此後,‘渣男’又有了新的一個種類,就是你這種,看似最深情,其實最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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